殺意起
“快點兒!都別磨蹭!”一個蠻橫的男子聲音在門開后,伴隨着鐵鏈子和摔門聲粗噶呼呵道。
殊惠早就趁着昏暗從這兵爺的身邊溜了出去,搶先跑到門口放着黑摸的木桶前頭,飛速往袖子裏各塞了一個饃,然後雙手一抓也不管拿了幾個,就趕緊往房後頭跑。
其他出來的人雖然目光不善,可也沒人去攆她,每回給犯人吃飯時間都不會超過半炷□□夫,有那跟小孩子搶的功夫,還不如去拿桶里的。
再說月娘和佟恆仁帶着兩個孩子,這一路上都很和善,遇上事情能幫就幫一把,其他人雖然沒精力憐憫,卻也不會跟他們一家子過不去。
這種泥坯稻草房一般都挺矮,殊惠繞到佟恆仁住的房後頭,推開沒有擋頭的窗戶,扒拉着低矮的窗棱,倒騰着小短腿爬了進去。
“阿瑪?我是惠兒!阿瑪?你在嗎?”殊惠喘着粗氣爬到炕上,好半天沒聽到阿瑪的回答,也顧不上哭,趕緊在炕上爬着摸索起來。
她阿瑪肯定不是去跟人搶吃的了,連進屋都是月娘攙扶着他進來躺下的,這會兒阿瑪不回答她,殊惠心裏的恐慌更濃了些。
“阿瑪……”殊惠哽咽着快速往前爬,沒等她繼續喊,就摸着了一張滾燙的臉。
“阿瑪!阿瑪!你醒醒!”過了年才叫八歲的殊惠實在忍不住害怕,淚珠子一顆顆砸下去,黑饃都被她丟在了一旁,只顧抓着佟恆仁的衣襟小聲哭喊。
“惠…惠兒…不哭,阿瑪…沒事兒。”佟恆仁因着殊惠的搖晃,勉強睜開了眼睛,聲音低啞到像是嗓子眼兒里塞了炭塊一樣。
“阿瑪,你先吃個饃,我去給你端碗水過來。”殊惠聽到了阿瑪的聲音鬆了口氣,雖然眼淚還是落個不停,好歹沒忘了時間,趕緊將黑饃塞到佟恆仁手裏,就下床去給他端水。
“阿瑪…不餓,你跟…額娘和…姐姐吃。”那隨行的于姓大夫根本就沒露面,他們本來還有些財物,這一路上因為殊蘭,早被貪婪的兵爺斂了個乾淨,佟恆仁有預感自己是活不久了,何必浪費糧食。
“阿瑪你吃…惠兒今天多搶了一個饃,求求你了阿瑪!你吃吧…”殊惠努力將冷硬的黑饃掰碎,摸索着往佟恆仁嘴裏塞。
佟恆仁聽殊惠哽咽的像是要穿不過來氣,顯然是慌到了極點,實在不忍心讓她更害怕,到底強忍着頭暈目眩塞灌下去半碗冷水,才勉強吞了半個黑饃下去。
“快回去,找…你額娘…去吧。”吃掉半個黑饃像是用掉了佟恆仁所有的力氣,這句話說完他就再撐不住暈了過去。
“阿瑪!阿瑪……”殊惠哭着推了兩把,沒聽到佟恆仁的回答,又聽外頭兵爺已經開始罵罵咧咧往屋裏頭攆人,這才猛地擦了把淚,趕緊下炕從窗戶跳了出去,掄開小細腿就往回跑。
“額娘!額娘!阿瑪暈過去了,惠兒怎麼叫他都不醒!”殊惠顧不得手背和額頭爬上爬下的擦傷,小聲嗚咽道,幾個月來的犯人生活已經叫小姑娘知道了眉眼高低,哭都不敢放聲。
這一刻,月娘眼前也有些發黑,還不等她起身,其他犯人們就都被推回了屋子,罵罵咧咧的聲音很快就傳了過來。
“惠兒,你記得照看好姐姐,額娘去救阿瑪,不管發生什麼,你們都不許站出來,聽見沒有?”月娘擦乾淨臉上的淚,握住了殊惠的肩膀,認真又嚴肅地叮囑。
“不要!額娘!你別不要我們!嗚嗚……你別去!”殊惠忍不住一隻手捂着嘴,一隻手死死拽住月娘的夾襖,放聲哭了出來。
“有完沒完!趕緊睡!不睡就特娘的滾出去!這幾天凈聽你們哭了,要死趕緊去死!”黑暗中有個粗噶的女聲不耐煩的罵起來。
“惠兒聽話,額娘不去,阿瑪就沒了,惠兒聽話好不好?”月娘趕緊捂住殊惠的嘴,小聲在殊惠耳邊一遍遍勸着。
殊惠哽咽着點了點頭,月娘把殊惠拉到床鋪上挨着渾身滾燙的殊蘭坐下,摸索着就要往外走。
還沒等她下炕,突然被一隻火熱的手攥住了手腕子,嚇得她差點兒沒叫出聲來。
“額娘……”佟殊蘭被哭聲和罵聲吵醒,勉強拽住了月娘,使勁兒將月娘拽到自己身邊。
月娘着急去看佟恆仁,只是趴下摸着佟殊蘭的額頭:“殊蘭乖,額娘一會兒就回來。”
“別去,會…挨打,半夜…我有辦法…”佟殊蘭暈暈乎乎的抓住月娘不撒手,殊惠緊緊挨着她不敢哭出聲,只不停無聲抽噎着。
這一耽擱門就被鎖上了,月娘不相信才九歲的女兒有什麼辦法,只當她是為了阻止自己出去,月娘眼神絕望,眼淚又流了出來:“這是天要亡我們一家……”
佟殊蘭本來就高燒,又走了那麼多路,到底還是忍不住又昏睡了過去,只是手一直死死抓住月娘沒放。
殊惠也哭累了,被額娘勸着啃了個饃,忍不住睡倒在月娘懷裏。
月娘一個人摟着孩子坐在炕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想着暈過去的丈夫和長女,哭得腦袋都一蹦一蹦的疼。
“額娘,有吃的嗎?”到了後半夜,沒人記得叫佟殊蘭,但她心裏警醒着,也沒敢睡踏實了,睜開眼緩了緩神,湊到還在抽泣的月娘身邊小聲問。
許是因為挨着兩個人,月娘身上的被子又都蓋到了佟殊蘭身上,她出了些汗,雖然還覺得有些冷,到底人是清醒了些。
“還有兩個黑饃,沒有水,你吃慢些。”月娘一開口,嗓子嘶啞到不行,因為被子在佟殊蘭身上,她摸着佟殊蘭腦袋的手,冰涼的嚇人。
佟殊蘭先將月娘的手揣到了自己懷裏,用自己燒着的體溫替她暖着,然後才拿過黑饃,用力掰開來往嘴裏塞。
說實話這黑饃的硬度……都快趕上石頭了,用力嚼幾下咽下去,嗓子像是被石子兒劃過一樣,那痛感很是讓人醒神。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個黑饃,殊蘭拒絕了月娘遞過來的最後一個饃:“額娘你吃,咱們一家人,您可千萬不能再病了。”
月娘聽見這話,本有些乾涸的眼眶瞬間又充滿了淚水。
“您別著急,我真有辦法,隔壁楊爺爺家幹啥的您還記得吧?”佟殊蘭聽得出來月娘又哭了,對上這種水做的女人,從來都是脂肪屬性的她有些麻爪,只好趕緊轉移月娘的注意力,湊到月娘耳邊小聲問。
“你是說……草藥?”月娘在黑暗中愣了一下,趕緊將殊蘭摟得緊了些,摸了摸她胸前鼓-囊的枯草,“你能認得全嗎?”
“您不記得啦,我跟楊爺爺家的雀兒姐姐玩的好,她教我可多東西了。”女紅繡花啥都普及過,就是沒有藥草,雖然藥草歌教原身唱過幾遍,見她不感興趣就再沒說過。
可月娘不知道這些啊,佟殊蘭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次遇到同事中了槍傷卻沒辦法去就醫,最後發炎死在了黑三角,自那次以後她就發了狠學了中醫知識,再加上後來她身上的奇遇,不說是個高人,也比一般大夫強不少。
“您先躺下睡,我出去一下,天亮前就回來。”她沒再跟月娘多說,勸心裏忐忑的月娘勉強躺下,就趕緊出溜下了炕,以比殊惠熟練多了的姿勢快速又無聲的消失在了窗口。
一出門佟殊蘭就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古時候的東北賊雞兒冷,她使勁兒揣了揣自己的薄襖。
進來的時候她腦子昏沉,只粗略記住了這附近的格局。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這邊肯定是沒有廚房的,所以她只是緊縮着脖子,快速貓身往前頭小樹林那邊去了,繞過樹林就是青磚灰瓦房。
佟殊蘭因為生病,原身也沒經歷過鍛煉,手腳比上輩子差了許多,好在經驗還在,她貼着樹根兒不快不慢只求無聲的往前走,還沒出小樹林,剛靠近那片連綿磚瓦房的邊緣,突然聽到了呼哧帶喘的聲音。
佟殊蘭迅速蹲在了一顆粗直的大樹後頭,緩緩屏住呼吸,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好半天都一動不動。
芯子已經三十的佟殊蘭很清楚裏頭人在幹什麼,打算看看周圍若是無人就繞過去。
“嗯……好哥哥,快給奴家吧,奴家受不住了。”故作嬌媚的女聲聽起來很陌生,可接着回答的那個聲音佟殊蘭卻還有記憶,是對月娘和佟恆仁甩鞭子的兵爺。
“哈哈!這就給你!你個小騷-貨,一路上最騷的就是你!”這會兒那兵爺的語氣沒有一點不耐煩,反而有種蕩漾的愉悅。
“奴家才不是最騷的,這最騷的呀……胡哥哥今日才將將辣手摧花過呢!”女人喘息不停,讓笑容和這句話都多了幾分曖昧。
剛起身準備走的佟殊蘭聞言快速反應過來,又蹲了回去,眉頭一皺就聽見了那胡姓兵爺疑惑的聲音:“你是說那索綽羅氏?”
“可不就是她嘛!唔…哥哥慢點兒,若不是她有張好臉又夠騷,一個孤女如何能嫁給佟家人,胡哥哥…這是叫那女人故意…啊…故意弄髒的臉給騙了呢!”女人斷斷續續的聲音,讓佟殊蘭的心慢慢沉下去,她眼神中飛快閃過一絲狠辣和殺意。
“哈哈…那佟恆仁病得厲害,若是讓老於去給他看看,也不是不能睡,等哥哥嘗了鮮兒,還來疼你!”
若是她以往的身手,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將二人殺掉並不困難,可她如今還發著燒,人也縮水了三分之二……風險太大。
對佟殊蘭來說,低於百分之九十以上成功率的事情她都不會做,儘管她現在特別想宰了那個趴在女人肚皮上,還敢肖想她額娘的臭男人。
好在她從來都不是急性子,這兩個人在她眼裏已經是死人,早一會兒晚一會兒的也無礙。
“哥哥現在多疼疼奴家就是……”兩人又是一陣淫詞浪語,過了半柱□□夫才互相低叫着停了下來。
佟殊蘭像是被凍成了冰雕,貼着樹根一動不動,如同一隻黑暗中獵食的豹子,眼神冰冷又專註,她要看看到底那個女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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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男主就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