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以物為量
周旦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李存思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但是他給李存思的第一印象就是恐懼，這也是李存思的第一反應。
這反應像從惡夢中驚醒，而周旦就是那個把她嚇醒來的夢魘。
周旦的右邊臉已經沒有了血肉，只剩下白森森的白骨，而且白骨還有很多裂縫，裂縫中有綠陰光在流動。
看上去，就像是一棵樹被人去了半邊皮，再也無法癒合的傷口。
像是知道自己的外貌嚇到了音祈和李存思，周旦笑了笑，示意思她們二人坐下來，喝杯酒壓壓驚。
然後，周旦才緩解解釋說：“倆位侄女不必害怕我，這也不是我的身體，我只是臨時借用一下，來討杯喜酒喝。”
“是啊，周先生在修道境界上，已經達到以物為量的境界，所以你們也不太在意一個人的容貌，只要記住他的聲音就行了。”帝唐說。
音祈和李存思捂着酒杯的手都情不自禁地顫抖，這杯酒她們不知道怎麼喝下去，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嚇人的容貌。
周旦笑道：“看來，這老鬼真夠可以嚇人啊，可是誰叫他是新郎的親爹啊，為了喝杯喜酒，享受一下兒孫滿堂的喜悅，我也是夠拼的呀，哈哈……”
“思，音祈，你們還不快敬周先生一杯，以後他就是你們的守護者。”帝唐說。
音祈和李存思幾乎是閉着眼睛敬酒，然後把頭都埋進自己的脖子裏，再也不要多看周旦一眼。
李存思不明白為什麼帝唐還要再給她和音祈尋找守護者，戴神墨已經敗了，應該也是身受重傷，要不然他不會落荒而逃，竟然是這樣，這天下還能誰想要害她們呢？
而且現在她回憶起帝唐跟黑的對話，想到那一句日後行走天下，她就想不明白為什麼日後行走天下，日後不是就嫁人了嗎？
並且婚禮都舉行過了，就等着黃道吉日來臨，然後出門了。
……
告別周旦，帝唐又帶着音祈和李存思來到一家鐵匠鋪。
鐵匠鋪里這時候只有一個中年男子在打鐵，據說螭龍匕首便是出自他的手，而他現在也是在打鍛一顆螭龍的心臟，不知道又是為誰而鍛造。
帝唐就站在火爐前，也不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跟帝唐打招呼。
叮——叮叮……
鐵匠鋪里周圍一里地內，頓時安靜下來，只有鐵匠打鐵的聲音。
音祈和李存思也沒有說什麼，她們倆跟帝唐一樣，靜靜地站在火爐前。
李存思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心裏卻想法多多，如果不是自己被戴神墨所傷，她想她永遠不會知道，在這人世間，像帝唐這樣的九五之尊，竟然還有那麼多人可以對他不聞不問。
甚至是帝唐還要曲駕去求他們，而這些人竟然就在帝都，就在天子腳下。
終於又一把碎心匕首出現在李存思的視野里，看到它鮮血淋漓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彷彿之前那把碎心匕首還插在她的心口上。
鐵匠把打磨好的碎心匕首遞到李存思面前，李存思本能地排斥反應過來，向後退了又退。
驚恐萬狀的螭龍碎心匕首，是李存思的倒影。
鐵匠說：“我知道，之前有一個人委託我打造了一把這樣的匕首，送進了你的胸膛，但是你們今天來找我，我只有這把匕首送給你。”
“一將功成萬骨枯，所以，我是不會跟你們去南方的冬天，這一路上會死很多人。”鐵匠說。
帝唐示意李存思收下螭龍碎心匕首，然後他說：“你是頓悟了，還是在怨我，當年對你的懲罰？”
“這在於你怎麼想我了，不過不管你怎麼想我，那都是你心中的我，不是我。”
“你和周旦都是可以做到以物為量的得道者，周旦已經答應保護她們，現在就差你護送她們了。”
“周旦他欠你的一條命，我沒有欠你什麼。”
“你是沒有欠我什麼，是我欠你。”
“所以還來做什麼？”
“所以我來求你，求你給我個機會，讓我把欠你的都還上。”
“你已經還過了，就是我現在的生活。”
說著，鐵匠又拿起鐵鎚，開始把火爐里燒紅的鐵塊拿出來，叮噹叮噹地敲打起來。
他現在正打造的鐵具不過是一把普通的砍柴刀，李存思開始注意到這個鐵匠竟然可以不用模具，一塊疙瘩在他一錘之下變成一砍柴刀的樣子，然後再一錘下去，刀刃出現。
這就是以物為量的手段？
……
帝唐說：“以物為量，你已經應用得爐火純青，可以去南方過冬了，那裏重新解凍了一批人，他們已經突破了我們兩道防線，第三道防線如果被他們穿越，哪裏都是冬天。”
“黑龍一族，他們不管了嗎？”鐵匠終於停下手頭上的活，一把砍柴刀被他握在手裏，都溢出了汗水。
他的情緒和之前相比，多了一些波動，就像是一個風平浪靜的湖面突然被人扔進一塊石頭。
帝唐說：“你難道看不出來，黑龍一族已經在想後路了嗎？”
“她們的鬼神竟然是黑龍一族的龍魂？是你帶她們去見了那頭黑龍？”鐵匠這時候把目光投向音祈和李存思，炯炯有神。
然後，他在音祈和李存思身上，各看到六條淡淡的龍魂虛影。
這些龍魂現在都太過於虛弱無力，完全無法支撐音祈和李存思使用道術，所以她們現在也很虛弱無力，也許只有尋找到機會重新去玄闕登閶闔閣選鬼神於太陰，才能再次強大起來，重現昔日輝煌。
當然，儘管她們倆在鐵匠看虛弱無力，但是在普通人看來，她們倆依然足夠強大。
帝唐對於鐵匠的疑問，只是淡淡地說：“形勢逼人，我不得不厚着臉皮去打擾那頭黑龍，那頭黑龍可比你好說話多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只是在想，他們有槍有炮，誰給他們造的。”鐵匠陷入深深的回憶里，那是他與帝唐並肩作戰的崢榮歲月。
帝唐說：“反正不是我們的人，應該是大洪水前留下的東西，你和周旦都是以物為量的高手，這一路南行，可以指導一下我們的格物學者，讓他們在武器上多改良一下。”
“我還沒答應你。”
“你已經答應了，如果你想要知道誰給他們槍支彈藥，你就應該去極晝之地，去見見李將軍。”
“我會去見他的。”
“如此甚好，那麼繼續離受我還你的生活，畢竟這種生活所剩無多。”
鐵匠沒有再回話，他又拿起鐵鎚，又把一塊燒紅的鐵疙瘩拿出來，然後一鎚子下去，砍柴刀成形，再一鎚子下去，刀刃雪亮。
這就是以物為量的手段？
李存思回頭看到那寒光閃閃的刀刃，感覺帝都又在開始下雪了，事實上是帝都真的開始下雪了，鵝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