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拜師，聽古，求戰寵（二）
清，宣統三年。
對於并州城的顧家來說，這是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革命的大潮衝擊了大江南北，也是在這一年，一夥成分複雜的亂軍衝進了并州城的巡撫衙門。頓時城內大亂！
顧家在并州城是做布匹生意的，雖不算大富大貴，經過幾代人的努力，也落得個家境殷實。然而，兵亂一起，顧家的店鋪被亂兵砸開，貨物被洗劫一空。
亂世一起，人命總是第一位的，而錢財總歸是身外之物。顧家家主依然拋家舍業，帶着身懷六甲的老婆，幾個店鋪的活計，向城郊跑去。畢竟兵災無情，炮彈總是不長眼。
顧業成，就是在這慌忙逃亡的路上出生的。業成，業成，業有所成。父母給他起這個名字，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重振顧家的家業。因為在那場兵災中，顧家幾代人的積蓄全部毀於一旦。
老話說的好，散財容易，積財難！在這個亂世，活着都是一門兒技術活兒，何況掙錢呢？
民國十八年，顧業成以優異成績從省師大畢業。一出校門，他就進入并州城內一家貨物商行，隨着商行的馬隊走起了西口。從此，這世上多了一位牽馬討生活的西北漢子，少了一位教書育人的先生。
自古以來，走西口就是一種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生活方式。從并州到張家口，從張家口到包頭，從包頭到恰克圖。這一路上，*****，強盜，土匪，輪番登場。一個來回，活着回來，該你發財。不幸遇難，該你倒霉。唯有黃土一蓋，人死鳥朝天！
顧業成仍然記得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那一天，氣溫驟降，寒風習習，他躲在戈壁灘中的一處山坳中。聽着不遠處狼群進食的咀嚼聲，全身不由自主的抖成了篩子。
狼群口中食物中，有他曾經的老掌柜以及一起同甘共苦的同事。僅僅幾個時辰前，他們還是一群鮮活的生命，而現在卻成了狼群口中的食物。
還真應了那句老話，世事無常，天道輪迴，莫如此！
傍晚的時候，他們這群人在這裏遇到了一群彪悍的馬匪。眼前敵人勢大，負責商隊安全的幾個刀客竟然臨陣脫逃，騎着快馬遠去。於是，這群失去保護的商隊就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顧業成因為鬧肚子，臨時跑到遠處的沙丘後面解決個人問題，這才逃過這次劫難。
當他回到原地，看見死了一地的同伴，瞬間傻了。傻站在那裏，不敢離去，因為怕行兇者就在附近，還沒有走遠。也不能幫死去的同伴料理後事，因為在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保存一點體力是你活下去最大的憑仗。
猶豫片刻，心中一時沒有頭緒。眼看夜幕降臨，他只好躲到不遠的山坳中，湊活一晚上，以求明天能有過路的商隊捎他一程。
想法是好的，可惜在慌亂中，他忘了在沙漠中生存的一條法則。晚上宿營的時候，不能把帶着血腥氣的東西堆到營地周圍，因為這會找來狼群的覬覦。
果然，先輩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子夜時分，狼群果然摸到了他的身邊！
老人常說，人這一輩子，記得最清楚的，不外乎那幾件決定自己人生走向的事情。而命懸一刻，肯定是刻在骨子裏的哪一件。
人生短短几十年，眼看黃土都埋了半截子，老爺子第一次在幾個小輩面前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那天，我感覺自己應該是活不成了，耳朵中除了那群畜生吃肉的咀嚼聲，鼻尖還隱隱約約聞到了這群畜生的腥臭氣，我知道，它們要過來了。
這個賊老天有時候就是這麼不講理，我閉上眼睛，已經決定接受自己被狼群撕咬的命運。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奔來一群騎馬的漢子，他們壯如山，來如風，人手一把快槍，馳騁在這隔壁荒原中。
那群畜生還沒有來得及跑，就被他們一一射殺。我以為那群土匪又回來了，就在我擔心又入虎口的時候，一名穿着羊皮襖，裹着白毛巾的漢子，走到我的身邊。
耀眼的火把照到了我的臉上，我看到了一張冷峻中帶着些許笑意的臉。他對我說，書生，餓不？我這裏還有晚飯剩下的火燒。直到這時，我才放下了所有的戒備，我知道眼前這傢伙應該不是個壞人。因為在走西口的路上，能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別人，這人就算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後來呢，後來呢？太爺爺，後來呢？”王浩然抬着小臉急切的問道。
這小子天生就有一顆不安分的心，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名馳騁江湖的俠客。
“後來？後來的事情以後再告訴你們，我累了，你們跟着忠勇走吧！”說著老道爺拍了拍趴在他身邊的老夥計。
這時，三個小傢伙才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邊多了一條通體雪白的大狗。
這的確是一條讓人賞心悅目的狗狗，別說老林子裏的野狼，就是膽小如劉貝貝都有上去摸一下狗頭的衝動。
聽到主人的吩咐，忠勇站起來，向旁邊的槐花林走去。為了能讓自己的老夥計安心生養，老道爺在小廟旁邊的小樹林裏給它搭建了一座豪華的狗窩。
幾個小傢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通人性的狗狗。剛開始還有些愣神，好在胡楊這傢伙早已見怪不怪，要知道後世的抖音里狗狗都能開保險柜了。
招呼幾個小夥伴，跟着忠勇來到它的豪華狗窩。此時，狗窩的門扇打開，好幾隻形態各異，胖嘟嘟的小傢伙依偎着趴在乾淨舒軟的麥草上。
“哇！好多小狗。”
王曉鵬這小子第一個不淡定了，這傢伙在後世也是一個愛狗如命的傢伙。結婚後，最喜歡幹得事情就是沒事兒遛遛狗，有事兒溜溜兒子！
小胖剛準備撒丫子跑過去，還好胡楊這小子眼尖，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這時他才猛然發現，忠勇的喉嚨里已經發出了一陣低吟。嚇得小胖子不自覺的摸了摸肥碩的腮幫子。
有王小胖的前科，幾個小夥伴都學乖了。老老實實的站在狗窩的邊緣，看着忠勇的行動。當然，這條狗狗也沒有讓小妮子失望。它在自己的兒女旁邊巡視了一圈，最後叼起其中一隻長着白色毛髮的小胖墩，慢悠悠的把它放到幾個小傢伙跟前，又轉身回到自己的狗窩，趴到自己的一群兒女跟前。當這群小崽子聞到母親的氣息，忽然像一群炸窩的羊羔，爭先恐後的爬向自己的食堂。
或許這隻白色的小胖墩也聽到了兄弟姐妹的歡呼，撲棱着四條小短腿兒，想極力的爬回原來屬於自己的地方。可惜，這小傢伙估計不知道，它已經被狠心的老媽送給了別人。
這年頭，女孩子給自己的寵物起名字一直很隨性。劉貝貝這妮子蹲下身，伸手在小胖墩的腦袋上撫摸了幾下，眼看不遠處狗窩裏的忠勇沒有絲毫反應，這才把趴到地上的小傢伙抱起來。而嘴裏已經開始振振有詞的叫着，“小白，小白！”
嗯！你沒聽錯，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小白會是一條狗。
看着豆丁懷中的小可愛，小胖終於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魔爪，“哇，好可愛的小狗。”
“王小胖，把你的爪子拿開，這是太爺爺給我的狗狗。”劉貝貝這妮子眉頭一皺，瞪了小胖一眼，說：“小白還沒有睜開眼，它不能粘上你身上的氣味。”
小胖子不樂意了，反駁道：“我身上的氣味怎麼了，沒毛病啊？”說著，小胖子還煞有其事的聞了聞自己肉囔囔的胳膊。
劉貝貝堅決的搖了搖頭，說：“不行就是不行！”
耗子這小子最愛煽風點火，一把摟住發小的脖子，說：“蠢唄！你沒發現你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二傻子的氣息？”
王曉鵬瞪了這傢伙一眼，說：“你才有二傻子的氣息！”
二傻子是村裏有名的弱智兒童，整個童年，他都是這群熊孩子的調笑對象。
其實，劉貝貝這妮子不讓小胖摸自己的狗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此時小傢伙未足月，眼睛還沒有睜開，認人全靠嗅覺。據說這個時候的小狗，一旦認定你身上的氣息，在往後的狗生中，它將對你不離不棄。
調侃完發小，耗子這小子忽然又良心發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好了，不就一條狗嗎？下回我爸去市裏面的時候，我讓他去狗市給我們買兩條黑背，你一條，我一條。”
“黑背是什麼狗？”
“你傻啊！你忘了前幾天二狗子家放電影，那裏面有一條大狗了嗎？”
一聽這個，小胖立馬激動的說道：“對對對，就那條最後咬死小鬼子大官兒的大狼狗。”這時，他又轉頭狐疑的問道：“你真的讓你爸買？”
王浩然臭屁的說道：“廢話，我王浩然說過謊話嗎？”
王曉鵬嘟了嘟嘴，說：“你說了不算，我們拉鉤上吊。”
“好了好了，拉鉤就拉鉤！”王浩然撇着嘴把小拇指伸了過去。
“拉鉤上吊，不許變！”
“我去！”望着自己這兩個弱智版的發小，胡楊在心中已經不想吐槽，轉身向前面的石階走去。
跟着老爸跑了一天，回來后又打了一場群架，緊接着又帶着小夥伴們來這裏拜師，聽古，求戰寵。胡楊這忙碌而又充實的一天即將過去。
四個小傢伙坐在光滑的台階上，分享着從胡楊口袋裏搜刮來的大白兔。五顆大白兔，一人一顆，外加一條狗。
目光盡頭，夕陽即將從西山嶺的山頭落下，最後的餘暉把周邊的朵朵白雲渲染成一片橙黃。
或許一時感覺無聊，胡楊推了一下旁邊的發小，問：“你們想什麼呢？”
那邊，王曉鵬不好意思的說：“我想學校永遠放假不開學！”
這邊，王浩然直接大言不慚的說：“我想明天下雨發大水，把學校淹了！”
“我去，這兩個不求上進的學渣！”胡楊已經無力吐槽，還是貝貝這妮子靠譜，最後悠悠的說道：“我，我想明天肚子疼！”
“嗯？”
“我肚子疼，我爸就不用上班，能陪我去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