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錯過,是後來的未完待續(二)
只是短暫的猶豫后,方楚楚便就說出真相。“藺森?他在KTV摟着別的女孩唱歌……這就是藺森。”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陸琰卻聽出裏面淡淡的憂傷。
他甚至可以得出兩個猜測:一方楚楚喜歡藺森;二藺森背叛了方楚楚。
於心不忍,陸琰沒有再問下去,拿過方楚楚的手機接通電話——手機一直在響,喝醉的方楚楚似乎找不到那個通話鍵。於是他順手幫了她一個忙,遞過去時也順便遵守約定,他說道:“我簽了。”
這三個字猶如靜止符貼到方楚楚的身上,她魔怔般轉頭獃獃地望向陸琰,連手機都忘了接過來。
陸琰感受到手機的震動,知道裏面的人現在有多着急,於是連忙把這“燙手山芋”塞給方楚楚,然後撂下一句“完完全全因為你。”之後,陸琰就做好閉嘴的打算,不妨礙方楚楚打電話。
但陸琰是多麼地明白,此時的方楚楚只是獃獃地看着他的側臉傻笑,哪裏還顧得上電話;而他也是那麼地聰明,面對方楚楚的傻笑,他只是面朝前方故意耍帥裝酷。
方楚楚笑着笑着就哭了,這一晚她哭了太多,但唯有這一次她是那麼的心滿意足。
她知道陸琰永遠都不懂那個感受,就像學生時代試捲髮下來時發現老師算錯了分數親自跑到老師辦公室更正然後你的班級第一就變成了第二,就像上學時候突然升旗因為沒帶紅領巾被老師揪出來站在犯錯的人群里唯獨你解釋道“今天不是星期一”,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被媽媽打了一頓後知道了那誤會又被媽媽用棒棒糖哄回來抱在懷裏對你說“心肝寶貝”。
只有方楚楚知道,那個情感是驕傲、是喜悅、也是委屈、更是心酸。在她長久的灰喪灰喪的日子裏,在她以為她會一直“喪”下去的日子裏,方楚楚似乎又重找到了以前閃着光的日子裏她有色彩的心情,和不滅希望。
手機的震動把方楚楚從良久的懷念中拉回來,她現在多麼渴望有人傾聽有人知道此時此刻她五彩繽紛的心情。所以拿起手機,賭上耳朵她就喊“媽、媽、媽!你知道嗎?我成功了成功了,他終於簽了……媽,你不說話也沒關係,我只是好開心啊!……
“爸爸、爸爸、爸爸我是楚楚啊!你知道嗎,我今晚喝了那麼多酒都值了,因為我成功了成功了。爸爸以前喝那麼多酒,是不是也和我一樣的感受,即使難受,但是很值對嗎?我現在是不是很棒啊像你一樣棒……
“果果,果果,是姐姐啊!姐姐今晚做了一件大事,姐姐現在好開心啊。果果知道,姐姐開心就想告訴果果,因為果果也會開心對嗎?……”
方楚楚口中的稱呼變了一個又一個,陸琰不可忽視地轉頭注意她,本想阻止她發酒瘋,後來想想又算了。既然電話另一邊的那個人都沒煩,自己又何必去阻礙呢?況且,發起瘋來的方楚楚可愛得讓人心酸,讓人忍不住想保護。
角色對換——現在的陸琰,傻傻地久久地望着身旁發酒瘋的方楚楚,沒有打擾沒有阻礙,只是目不轉睛近乎寵溺地看着她微笑,他在想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路神仙或許她是個妖精,但她絕對不是平常無味的“人”。
可是,兩個人的沉醉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現實的真相是——方楚楚電話那邊至始至終只有一個人——藺森。他一路默默聆聽,終於在靠近“目的地”時打破了方楚楚的醉夢。
“小楚,我好像看見你了、我這就下車,你不要動,馬上來。”依然是“小楚”兩個字引領開頭,方楚楚立刻愣了,像咬到了舌頭,說不出話。陸琰也注意到方楚楚的反常,關切地問:“你…怎麼了?”此時的驚嚇驅散醉意,清醒的方楚楚當然聽得懂陸琰的話,可是她不敢回答更無法回答。因為被酒精而被麻木的神經,此時此刻全都精神抖擻向方楚楚“宣戰”,胃裏的絞痛帶着以往的感受復加般地向方楚楚襲來,她快要堅持不住了。
“方楚楚!你怎麼了。”陸琰連忙扶住將要倒下的方楚楚,看着她臉由潮紅變為死人般的雪白,以及她頭上不斷擠出的細細密密的汗水,他慌了神不知所措,只是一度一度地收緊他抱住方楚楚的手。
而與此同時,電話里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小楚,你怎麼了?你似乎看起來不太對……他是誰?”
可方楚楚什麼也聽不到,腹部尖銳的疼痛已經使她的聽覺失效。她左手還握着手機,右手卻捂着肚子,然後重重地閉上眼睛,最後緩緩地向右邊倒去。
陸琰就在方楚楚的右側,他用他寬厚的肩膀接住她,然後用一隻手扶住她的臉龐,以防止她向前傾倒的可能。他低下頭,蹭到方楚楚此時潮濕冰冷的額頭,但這也不妨礙他一遍又一遍焦急的呼喚:“方楚楚!方楚楚…楚楚,你能聽到我嗎?楚楚……”
她不能。酒精疼痛使此時的方楚楚陷入了一個完美的夢境,夢裏她還在打電話,還在向每一個她需要告訴的人分享她今晚的勝利。
對,還剩一個人,那就是藺森。
夢好美,方楚楚完全不受控制。靠在陸琰的肩膀上,她捂着手機輕輕地說:“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從第一眼就喜歡你……”
聽到的人,若有所思地怔了怔,接着露出了寵溺而又自信的微笑,最後抱起方楚楚直奔醫院。
沒聽到的人,站在馬路的對邊,沒有路燈的陰影下,目送兩人的離去。在看不見的時候,轉身走掉,隨手將手機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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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樣的喜歡,可以跨越時間的鴻溝,只要你一通電話我就會在深夜裏不問緣由的滿世界找你。
是怎樣的喜歡,年少時突然的杳無蹤跡,成熟後有意的逃避躲藏,我雖然耿耿於懷無法釋懷,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不甘心就捨不得,就會犯賤地捧着那顆真心企圖找回你,即使被你再虐一次。
是怎樣的喜歡,懷揣着希望與期待終於找到你,卻因為看見陌生男子做着自己想對你做的表情動作,突然就放下了手機放下了多年的執念,放下了所有的喜歡,因為你,我成了世界上心胸最狹隘的男人。
你要離開,我就懷念。你想遠走,我便追尋。可是你如果愛上別人,我選擇離開,成全你們。
這就是錯過。
2009年七月,那年夏天,方楚楚赴約一個又一個流於形式的散夥餐,卻在一次集體活動中意外撞見在KTV包廂里牽着女孩的手唱歌的藺森。那是五月天的《盛夏光年》,而那時方楚楚知道自己的夏天已經永遠的過去了。高考結果下來的時候,方楚楚在志願書上填滿了北方城市,那個與藺森約定好南方小城卻只留在了記憶深處從未涉足。
很多年後,不同的場景、不同的相關人與相關物,命運對換的兩個人——相似的處境、完美的錯過。馬路對面,當看見男人伸手摟住方楚楚時,藺森的耳朵已經被嫉妒蒙蔽,而那原本說給他的告白,也隨着他慢慢放下最後近乎木訥的握着電話的手,漸漸離他遠去。
當很多年前,方楚楚以為只要填上不同的志願,只要永遠不踏上那個約定的地方,她就可以埋葬所有與他有關的初戀。
當很多年後,藺森以為只要丟掉了手機,丟掉與她聯繫的唯一線索,他就可以丟掉她丟掉他曾堅信不疑的愛情。
可那只是錯過,故事依然未完待續。
只因起事人還是一往情深,不知人依然磐石如初。
只因這個多“喪”的世界,偶爾的大發慈悲矯情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