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塵埃落定
周滿找不到周老三,自然要調查一番。
且不說他派了周老三去找三禾記的麻煩,這次還擔著殺人滅口的重任,就是周老三知道他這麼多的秘密,他也不敢貿然讓人就這麼消失不見。
有了秦湘的故布疑陣,周滿要找到周老三可沒那麼容易。
他不僅找不到人,還總要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才一上午的功夫,嘴角就起了個燎泡。
他本來就不是清俊的身材,如盆大的面龐,加上亮晶晶的火泡,嘴唇都腫的老高,是真的沒法子出去見人了。
就連家中的夫人見到他這幅樣子,都要諷刺一句:“該不會又去找了哪個浪蹄子,染上的臟病。”
要是平日,聽到這諷刺,周滿定要和周夫人掰扯一番。可他現在着急上火的,是真的沒心思。
丟下了句:“凈胡說。”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周夫人看他走到門口,又扭身回來,折身往書房走去,冷嗤聲:“本就不是讀書人,天天往書房跑有什麼意思。”
周滿去書房自然不是去讀書的,書架上擺的都是書籍都是他用來充門面的。他雖識的字,也僅此而已。
周滿是周家的家生子,見到主子們商議要事都選在書房。耳濡目染的,等當了周掌柜,有了些銀子后,就自己也建了一座。雖然看不懂這些書,但用着相似的書房,總覺得自己和主子們是同樣的,遲早有一天要一飛衝天的。
可他的這個美夢還沒做多久,就被周老三打破了。
周老三一直不出現,周滿就一日不得安生。周老三究竟是去了哪兒,又或者是什麼人帶走了他?
不管是哪一種,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吐了口氣,看着空蕩蕩的桌案,思索自己究竟哪一步做錯了。
既有周老三這個還算得力的屬下,只是去對付一個三禾記,還有那個小小的夥計,怎麼就出事了?
周滿的想法,也是周老三的。
即便他已經淪為階下囚,仍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敗的。
他做的事還算隱秘,何況三禾記又不是日日防賊,何至於連個小夥計都看得這樣牢。
有這閑工夫,做什麼不好?
他不解,便要見一見金千。
“總得讓我死個痛快。”
逞一時痛快,周老三說完就後悔了。他想活,只是過過嘴癮罷了,希望秦夫人可別把他的話當了真。
陳五六聽完,轉身就去詢問秦湘。
“他要見金千?”秦湘思索了下,說:“你去問問金千,他要見,就見一面吧。”
金千思考了下,決定見一見周老三。
“他說要死個痛快,小的就給他個痛快。”
周老三在一頓飯後見到了金千。
小夥計瘦瘦小小,麵皮倒是白,一張圓臉嚴肅的板起,只一邊酒窩翹起。
“你出賣我?”
金千見到周老三后,反而鬆了口氣。
對方是個窮凶極惡的壞人,他也不需要愧疚。眼前這個男人,可是趁夜帶着人要屠他全家。
“我至始至終就是三禾記的人,和你可不是一夥的。不曾同流合污,何談背叛?”
瘦瘦小小的個子,說話卻委實不夠客氣。
周老三這些年背靠大樹好乘涼,仰仗着周家人的顏面,日子過得很是愜意。反正是沒人敢給他臉色看,就算敢他也必定會報復回來。
可眼前的這小子不卑不亢,竟是半點都不擔心被他報復。要是擱在以前,周老三蒲扇大的手掌伸過去,掐死一個小子就跟掐死一隻雞一樣,不費吹灰之力。
可現在他為階下囚,這小子站在欄杆外,瞅着他的笑話,他竟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
周老三覺得可笑,便說:“你只是三禾記的一名小夥計,就不擔心得罪人枉送了性命?我給你的銀票,可足夠你全家人舒舒服服的過上個十幾年了。”
“銀子雖好,但不是自己賺到的,拿着也燒手。”金千抿着唇,目光堅毅:“你雖然給了我銀子,但救了我一家老幼的是秦老闆。她是個好人,還幫了七里巷的鄉親們。你讓我給在糕餅里投毒,不僅害了秦老闆,也要害別人的性命,是不對的。”
周老三還當他能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沒想到僅是這樣。
“就這?”他好笑的說:“就因為她是好人,你就出賣我?”
金千抿唇,點了點頭:“不算出賣,我本來就沒打算給你做事。從你找上門起,我就知道這件事不能善了。我不聰明,但也不是傻瓜。”
要是他真的財迷心竅為他做事,在糕餅中投了毒。回頭三禾記出了事端,第一個要滅口的人就是他。
雖然財帛動人心,但也得有命花。
何況金千覺得,用自己的雙手踏踏實實的賺錢也沒什麼不好。他也不是什麼富貴命,這輩子沒什麼財運,就當個普普通通的小夥計挺好。
周老三見到的相見的人,但至於有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揮手讓金千離開,怔怔的看着灰暗的牢房,低低的笑出聲。
“好人……可笑。”
陳五六齣現在牢房外,“有些事你看到了,卻不懂。”
牢房內的對話除了當事人,便只有陳五六和秦湘知曉。
“這金千……”秦湘斟酌着,“日後是個可用之人。”
小子膽大心細,只是沒什麼上進心。
“周滿那兒有什麼動靜?”
“聽說是生了病,閉門不出了。倒是他的手下人在西京里搜尋,看來很重視周老三失蹤一事。”
“那就……繼續等着吧。”秦湘笑了笑:“就這麼一直急下去,才有好戲看。”
周滿都快急瘋了,不得已求助了周徹。29GG
“你說的那周老三,是父親給你的人?”
“是。”
周徹道:“你派他去做了什麼,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周滿還想隱瞞,可一看周徹的表情,只得將已經打好腹稿的話咽了下去。
“不用找了,人肯定在秦老闆那兒。”周徹拂了拂衣袖,起身。“我會親自去一趟向秦老闆致歉。”
“這……”
周徹走到門口,回身看了周滿一眼,笑了:“父親已經老了,我不能再做錯事了。”
不等周滿反應,他便直接離開。
半月後,周家主病重,周家老祖宗定下二公子為繼承人。
同一時間,京城。
皇帝敕封虎威將軍為潁國公,並令其督促太子。
新任潁國公一時間成了熾手可熱的紅人,送上門的帖子如雪花一般。
秦湘被他攪鬧的煩悶,恨不得理解將人趕出門去。
“我可不想把自家變成菜市場。”
男人擁住懷中的妻子,安撫道:“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消停了。”
皇帝痴迷丹藥,太子監國。
世人皆知,京城裏的風向變了。
王公公再一次走進皇帝的寢殿,是在一個午後。
老皇子剛服下丹藥,正同兩名年少的宮女玩樂。見他進門,連眼皮都沒抬。
王公公奉上摺子,道:“陛下就不上朝,百官中已有流言。”
“流言?”皇帝笑了:“朕乃天子,誰敢質疑。去將那傳了話的人拔掉舌頭,丟到宮門外以儆效尤。妄議皇家大事,乃重罪。”
王公公咽下口中的說教,拱手離去。
他人離開了,消息卻直接送了東宮。
太子手執棋子,久久沒有落下。
末了,他看向逐漸步入黑暗的天色,沉沉的嘆了口氣。
京城緊張的氣氛,絲毫沒有影響到各家的夫人,她們依舊揣着銀子,行走在各家的鋪子,並積極的為秦湘創造收益。
直到有一日,喪鐘鳴。
正在做事的人,紛紛停下動作,看向皇宮的方向。
天子,薨了。
天子死的很突然,也很不體面,他是赤條條的死在了年輕的宮女身上。
這等死法,實在令人不恥。
太子動怒,直接令人斬了妖道。
又過半月,天子下葬,太子登基。
西延新任的國君與先皇不同,他的手段看似柔和,實則佈滿陷阱。在對待敵人上,也從不手軟。
但他也有溫柔的一面,他不像先皇高高在上,不懂黎民之苦。他時常會微服私訪,看盡民間百姓苦楚。
而王公公一直伴隨左右,見新君一步步成長,終於露出了個欣慰的笑容。
幸好,他選對了人。
先皇一死,十公主便沒了指望。
她在宮中歇斯底里,甚至指着老天咒罵,責怪先皇為什麼不早立下聖旨為她賜婚。她甚至直接衝到太後宮中,斥責她。
哪知就這麼不湊巧,新君正在陪太后說話,不妨被十公主衝撞了。
外人不知道那日鳳儀宮發生了什麼,但之後十公主被趕出皇宮,送到了一座庵堂休養。
與六公主的‘休養’不同,十公主所去的乃是一座苦楚之地,一輩子是別想離開了。
入冬時節,秦湘再一次見到了周徹。
他以周家主的身份代表周家退讓,周記與秦記達成合作。
次年,秦湘早產生下一子。
洗三時,林戰帶着禮物親自登門。
“有為兄在,不會任人欺辱於你。”
秦湘不解其意,但之後她聽說一件事。
陳御史府中的四小姐不甚跌入荷花池,直到第二日才被人發現,人都凍硬了。
她早產是因為驚馬,可那馬匹一向溫順。事後,陳五六調查得出馬是被人餵了會狂躁的藥物才會發狂。
原來竟是陳四小姐……可秦湘不明白,她和陳四小姐一向交際,她又為何要害她?
這些,大概只能歸結為一個未解之謎了。
“相公。”
“嗯?”韓雲霄抱著兒子,輕輕晃動。
“此刻,我覺得很幸福。”
韓雲霄一怔,而後笑了:“我,亦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