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路游游立刻清醒了,將洗臉的濕巾輕輕放在一邊,不安地在客廳走來走去,不知道應不應該出去送。
就在她猶豫的這功夫,傳來了下樓的沉沉的腳步聲。
邴辭來時豁出了一切,除了一套在車禍中染血的衣服和腕錶等物,就什麼也沒有,現在要走了,應該也沒什麼好帶走的,頂多就只有一個行李箱。
也就是說下去一趟,也就不會再上來了。
路游游聽見腳步聲在自己屋門外頓了會兒之後,便下了樓,接着許久沒傳來動靜。
邴辭應該是走了。
路游游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坐了好一會兒后,才起身去洗漱,為了讓自己心情儘快平復下來,她還敷了個面膜。敷完面膜,洗了把臉,對着鏡子看着水珠從自己濕漉漉的臉上淌下來,發了許久的呆,路游游還是忍不住走到客廳。
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過去半小時了,他應該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吧。
路游游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朝門邊走去。
她打開門,門外果然空空如也,樓梯拐角再也沒靠着一個高挑的身影,每天清晨耐心地等着自己。
路游游垂下眼睛,拎起門邊的垃圾袋,扎了一下,拿起鑰匙,關上門,轉身下樓。
結果還沒下兩步,就對上邴辭的一雙眼睛。
路游游嚇了一跳:“……”
邴辭穿黑色寬鬆毛衣,寬肩長腿,清瘦高挑,抱臂靠在牆上,身邊是行李箱,眼睛緊緊盯着她的屋門,此時見她下來,他下意識就要迎上來,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直起身,卻仍站在那裏。
路游游抓着垃圾袋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邴辭微微抬着下頜,淡淡看着樓梯上的她。
路游游只得抓了抓自己有些蓬亂的頭髮,尷尬道:“好巧,你幾點的飛機,還沒走嗎?”
邴辭許久沒說話,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片刻后才道:“不巧,你感覺發生很多巧合性相遇的時候,都是我在等你。”
“……”路游游只得閉上了嘴巴。
邴辭抬步走了上來:“走吧。”
邴辭臉上情緒內斂的時候、沒什麼表情的時候、一步一步拾階而上的時候,一米八幾的高大身材緩緩在路游游身上落下影子,其實是非常有侵略感的。
路游游趿拉着拖鞋,看他的視線不得不慢慢變成了仰視,莫名慌張起來,結巴道:“走走走——走?去哪裏?我又沒買機票,就算買了我也不可能和你一塊兒回去。”
邴辭卻拎起她手中的垃圾:“下樓,丟垃圾,然後我就去機場了。”
路游游鬆了口氣:“哦,幾點的航班?”
邴辭道:“上午十點半,還有兩個多小時,不急。”
“好。”路游游別彆扭扭地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一路順風。”
她說完就匆匆移開視線,感覺自己宛如渣男,心虛不已。
邴辭垂眸看着她:“嗯。”
邴辭沉默了下,道:“一日三餐要規律,冰箱裏放的東西不要太多了,我買了塊防滑毯放房東那裏,你待會兒找她拿一下,放浴室前,免得摔跤。雖然你酒量好,但酒吧那種地方也別再去了,人員雜亂,容易出事情。”
路游游乖乖點頭。
邴辭又道:“你不會開車,我昨晚雇了個司機,把車鑰匙給了他,這是他的聯繫方式,這人我清晨見過了,是靠譜的,以後你去哪裏都聯繫他,不要自己隨便碰車子。”
“我離開以後,應該沒人知道你在這裏,你暫時不用搬家,這一片很安全,如果以後有什麼事,有需要的話,一定要打電話,我的手機號碼不變。”
“邴辭。”路游游突然開口:“我知道了。”
邴辭聲音戛然而止,不再說話。他攥了攥拳,自己也覺得自己卑微。
路游游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被那雙猶如浸入墨汁一般的雙眼動搖。她匆匆把頭垂得更低了,假裝對自己今天的拖鞋很感興趣。
她跟着邴辭下樓,邴辭走過去拎起行李箱。路游游忽然注意到邴辭右手骨節有幾處微微有些擦破,修長冷白的皮膚泛着紅。
她瞥了好幾眼,沒忍住出聲問:“你手怎麼了?”
邴辭沒有說昨晚路游游家門外的水管有些漏水,滴滴答答落了半個晚上,自己走之前修了一下。
他剛要張口,路游游就急匆匆往樓上衝去:“反正還有時間,你稍等一下,我給你塗點葯。”
邴辭一怔,沒過一會兒路游游就抱着藥箱衝下來了。
她撕開棉簽包,蘸了一點消炎酒精,低下頭輕手輕腳塗在邴辭手指骨節周圍。
邴辭看着她。
她飛快地塗好葯,將垂下來的頭髮撥到耳後,然後將棉簽和葯隨手擱在樓道窗台上:“先放這裏,我回來再收拾。”
邴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路游游瞄了眼,是醫院打來的電話,她問:“怎麼了?醫院那邊還有事嗎?”
“上周做的一份檢查報告還沒取,我先過去一趟,再去機場。”
路游游點了點頭:“好。”
邴辭看着她,忽然道:“你之前說想吃山楂糕,答應我十月去,還算數嗎?”
算數。
到時候再說。
她應該這麼說,至少是禮節性安慰一下。
但路游游話堵在口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飛快地轉身朝樓下走,道:“快走吧,不然要誤機了。”
邴辭立在後面,沉默地盯着路游游的背影,方才眼眸里勉強亮起來的那點光徹底消失了。
初夏的天隨着太陽升起,空氣一點點燥熱起來,但樓道里卻是陰涼,外面風刮的聲音很大,讓路游游手心裏莫名全都是汗。
……
路游游只把邴辭送到樓下,本來以為這段距離很長,但沒想到出乎意料的短,一回神,兩人就站在了街道邊上。
一路無話。
路游游轉身走到牆角倒垃圾,她垂下頭,將深藍色的大垃圾桶蓋子蓋上。
一轉過頭,邴辭已經走了。
街道邊上空蕩蕩的。只有明晃晃的照在地上的異國的陽光。
這下人是真的走了。
路游游站在街邊愣了愣,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陽光直射在臉頰上,曬得刺痛,她才回過神來,匆匆進了樓里。
*
國內,距離路倪身上發生的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已經一個月了。一開始周家人並不肯接受,但時間過去這麼久之後,再無法接受的事情也成了既定的結局。周父和周嘉森還是該去公司的去公司,該應酬的應酬,並沒有為這件事停下更多腳步。
只是周詩雅與路倪相繼出事故,令周家別墅一下子蕭條許多。再加上路倪去世后,顧燕鳴處處針對周家,令周家現在處境艱難。這種種加起來,令周父肉眼可見地蒼老許多,周嘉森也忙得不可開交。
周嘉年更多的是猝不及防,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原本以為還有很多時間與路倪去和解,即便她對他們沒感情、不願意原諒他們,但這輩子還長,稜角總能在時間裏慢慢磨平,可沒想到人說沒了就沒了。
除此之外,他感覺路鹿最近也怪怪的。
不再追着宋初白跑這就不說了,學校里的人早就知道她不喜歡宋初白了。
但最近她明顯特別愛往女生堆里鑽,變得油言蜜語了很多,討得一群女生的喜歡。就連坐姿都是大刀闊斧地張開腿一坐。簡直讓周嘉年懷疑人生。
他之前短暫地感覺自己初戀了,但此時卻懷疑之前心動的自己是不是腦子生鏽了出問題了。對着這樣一個糙老爺們兒一樣的路鹿,他怎麼可能臉紅心跳。
周嘉年越看路鹿越覺得奇怪,乾脆繞着路鹿跑。
宋初白這段時間則幾乎沒來過學校,學生會一切事務都乾脆交給了副會長。
學校里乃至全城關於他的傳言都腥風血雨的。
一會兒是宋老爺子臨終前親自將遺產交給了宋初白,因為認定他才是最有能力的繼承人。
一會兒是宋家壓根就是宋初白從虎狼環飼中搶來的,他接連消失或是出事的親人都是他以一己之力弄下台的——當然,幾乎所有人都根本不相信後者。
宋初白一向純良和善,在學校三年連自行車倒了都會扶一下,根本不可能有傳言中的那麼可怕。而諸如周嘉年等看不慣宋初白的人也更不會相信,宋家是多麼一個龐然大物,能是宋初白啃得動的?
而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宋初白原來是宋家的私生子。這事令人錯愕的是,還是他自己這邊傳出去的。這傳言一出去,他難免遭受了許多有色眼光和私底下的議論。可事到如今,所有人也就只敢背後議論了,整個宋家都是他的,誰還敢當面嘲諷?
前兩天宋初白在宋老爺子去世后,時隔兩個多月,終於來了學校一次。但沒人看見他,他轉交了學生會會長的相關事務之後,便匆匆坐車離開了。
關乎他的事情眾說紛紜一大堆,但沒有人能求證。只留在了S大的歷史裏,宋初白簡直是S大曆屆以來最站在傳說里的一屆會長。
這陣子,調查宋初白所調查的事情,稍稍轉移了顧燕鳴的注意。越是深入調查,他就越是發現,曲問驊同時也在尋找,曲問驊和宋初白竟然都相信路倪沒死。無論他們在想什麼,這多少給了顧燕鳴一線希望。否則趙展真怕顧燕鳴瘋了。
顧燕鳴不止一整宿一整宿地坐在路倪先前的房間。
顧燕鳴想起路倪剛對他死心的時候,他還沒意識到,還自大地覺得她又是在鬧。他在電話里譏諷路倪,還讓趙展送包過去。現在想起來,顧燕鳴心裏像是哽了塊什麼,有一絲抽痛幾不可察地鑽遍五臟六腑。
她那時候是怎麼想的,是不是正一點點地對他死心,最後連和他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顧燕鳴不知道路倪那時候在想什麼,但他知道這三年來,自己一定讓她很委屈,否則怎麼會最後一絲機會也不給自己。
在自己學着一點點去怎麼好好對人的時候,她就這樣以慘烈的方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哪怕當時顧燕鳴不那麼惡劣一點點,他現在都不會如此痛苦。
車禍之前,她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保重。車禍之後,她也連他的夢都不肯入。
一切都以一場車禍的方式戛然而止。
顧燕鳴濃烈的感情、愧疚、追悔莫及還未付諸任何行動,就被迫和她的世界隔離。
顧燕鳴根本無法走出來。
他只能寄希望於路倪還活着,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
*
路游游這邊送邴辭離開后,就飛奔回到了屋子裏。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播放起了《全職矮手》,然後將之前買的一大堆零食扔在沙發上,開始邊吃零食邊看電視。接着她又掏出之前自己剛來這個世界時所做的退休計劃——
“第十五條,學一下烘焙。”路游游念叨道。
系統很快在筆記本電腦上給她彈出一整個頁面,道:“這些是附近的烘焙室的地址和聯繫方式以及店內圖片,你看看你想學做什麼,然後挑一家最棒的過去。”
但路游遊興致寥寥:“前段時間和邴辭路過一家烘焙店,我們不是進去試過了來着?我揉面都揉得稀巴爛,應該不是很擅長這個,學不會,算了,不去了。”
系統恨鐵不成鋼:“不再試一下怎麼能說學不會?”
路游游懨懨道:“學會了做給誰吃呢,我又沒爸媽。”
系統沉默了下,忽然道:“你以前可不會思考學會了做給誰吃這個問題,對你而言,做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新的嘗試,能滿足你的好奇心,讓你感到快樂。”
路游游心裏咯噔一聲。
其實不用系統說,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發生了某些變化。只是系統直接指出這個問題,還是讓她一時之間有些無措。
她以前遊離在這些世界之外。因為每過一個世界情感都會被清空的緣故,她過得沒心沒肺,快樂也來得非常簡單,只是去做一些以前單調的世界無法做的事情,都能感覺很快樂。像一個局外人,以上帝視角去探索。
她不會對任何人產生思念、依賴、多餘的感情,即便有,也是一閃而逝,很快消散。
因為她很清醒,這些都是紙片人,和她不是一個世界。
但現在她獨自坐在客廳里,沙發前的地毯上,看着空蕩蕩的屋子、不再有回聲的屋子,心裏莫名覺得有點茫然。
以後就剩她一個人了,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又回到以前十世那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躲避危險、一個人自尋開心的孤單歲月了。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如果是她想要的,為什麼這會兒她半點也開心不起來?邴辭走了,她的確如釋重負,覺得不再絆着他了,但更多的是難以描述的不知所措感。
零食不好吃,新鮮的劇集也不好看。
她胃裏空蕩蕩的,彷彿沒吃飯一般,餓得慌張。
“要不看下第十六條?”系統問:“你還想去跳傘,這兩天天氣很好,我幫你預約一下。”
路游游抱着膝蓋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有些愣愣的,過了會兒,對系統道:“我感覺我有點後悔了。”
“後悔什麼?”系統有些不好的預感。
路游游小心翼翼地問:“跳傘這種事,兩個人一起做,是不是會更開心?”
系統沉默了下,到底是沒把那話說出口。我也可以陪你去做,以前十輩子都是我陪你的,為什麼忽然就變了呢。
他想了想,笑道:“如果後悔的話,要不給邴辭打一通電話?他還沒上飛機,即便上了飛機,你打一通電話,他也會立刻回來。”
路游游沒吭聲,只繼續盯着電視屏幕。
外面日頭漸漸西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天黑了。
距離邴辭走,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他這會兒應該正在飛機上。
“可這樣很自私。”路游游喃喃道,她難過地嚼着薯片,感覺半點味道也沒有。
如果邴辭一開始認識的是她路游游本人,而不是受到劇情控制,喜歡上她扮演的路鹿就好了。那樣的話她或許現在真的會自私一回。
“算了,不要糾結了,就跳傘吧,阿統,幫我預約跳傘。”路游游抓了抓頭髮。
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往前看,能夠自我寬慰。理智上來看,邴辭回國更好,他能在國內發展更好的事業,也不必為了她而待在國外隱姓埋名。你好我好大家好,她還有什麼不好的。
系統沒再說話,幫她預約了後天的瀑布跳傘。
但他看着路游游心不在焉看着電視屏幕的心情,心裏有那麼一瞬間意識到,作為一個AI,他可能已經失去她了。
或許他現在應該替她發一條信息給邴辭。
但不知道猶豫了多久,系統還是沒這麼做,他發現最自私的是自己。
至少等跳傘結束后。
至少等他再和她單獨完成一些退休計劃。
然而就在這時,路游游的手機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
路游游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她這一整天心一直跳得很快,彷彿沒吃飯——她也的確枯坐了一整天沒吃飯,餓得有些沒力氣。她彷彿送走了什麼割捨下了什麼一般,胃裏難受,心裏也難受,思緒連同大腦一直漂浮在半空中。
電話鈴聲一直響,路游游定了定神,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是醫院打來的。
是邴辭落下了什麼東西嗎?
她接了起來,電話那裏傳來聲音:“是黎小姐嗎?”
因為本名被012不小心告知了宋初白的緣故,路游游在國外一直用的假護照。
路游游連忙道:“是的。”
電話那邊醫生道:“您有時間嗎,請您來一趟。”
——邴辭竟然沒走,現在在醫院。
路游游抓起鑰匙,急匆匆地衝出門,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邴辭居然還沒走,但她吊起來一整天跳得飛快不安的心臟陡然就放下來了一半。她甚至有點高興,雖然她自己還不承認。
但十分鐘后,出現在醫生辦公室的路游游整個人都傻了。
“失憶?!”路游游簡直懷疑人生:“您上一次不是說他腦部的淤血已經完全消失了嗎?怎麼現在又出現了?”
而且還失憶,別以為路游游不知道這是經典狗血情節之一。
醫生安撫道:“這位病人家屬,您冷靜點,這種情況經常出現的,可能上次的腦部CT出了錯誤。他今天前往機場的路上,親眼目睹了一場小型事故,對他的腦部進行了刺激,以至於他被送過來時,什麼都記不住了。”
“包括我?”
“包括您,他什麼也不記得了。”
路游游臉色都白了:“他人呢,人沒事嗎?”
醫生安慰道:“人在病房,待會兒帶您過去,放心吧,您男朋友人沒事。”
這實在太突如其來,路游游滿腦子都是匪夷所思,根本沒有心思去辯駁一句不是男朋友。
醫生見她滿臉震驚和空白,還給她看邴辭的腦部CT的片子,指出哪裏是陰影,但路游游看不太懂,只倉促和驚慌地問系統:“邴辭真的失憶了?”
系統沉默着。
他翻看着這段時間的監控,兩小時前邴辭進了醫生辦公室,看起來根本什麼事也沒有,和醫生不知道談了些什麼之後,他換上病號服主動去了病房,看起來也沒什麼異樣。
而且這個腦部CT上也沒什麼陰影。
很明顯就是為了留下來的套路。
但系統想起這一整天路游游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魂不守舍的樣子,忽然昧着良心道:“……好像真的失憶了。”
路游游不信醫生,只信系統。
她登時如遭雷劈。
醫生道:“不過您也不用過於擔心,您男朋友就只是記憶出現了紊亂,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好好住院一陣子,我們會治療好他的。”
路游游都快哭了:“您逗我開心呢,都失憶了,還不是什麼大問題?!”
醫生:“……”
護士很快領着路游游去見邴辭,還是上次的單人病房。
路游游雙腳都有點發軟,如果不是她非趕邴辭回國的話,說不定腦部陰影能檢查出來,現在也不會出現受刺激失憶這檔子事。這都什麼事兒啊?怎麼一波接一波的。邴辭遇見她真的是倒霉。
路游游心裏的愧疚鋪天蓋地,她幾乎要扶着牆,才能勉強站穩。
她走進病房,見到背對着自己坐在病床上的背影時,眼眶陡然就紅了。
雖然只分別了一天,但路游游感覺就像是很久很久沒見了。
她忽然意識到,像自己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似乎真的擁有了對某個人思念的情緒。
她久久吊起來的心臟也在見到他依然如故的背影這一瞬,落回了原來的位置。胃裏也不再痙攣。
但是他失憶了——忽然就失憶了?
路游游感到不可置信、啼笑皆非的同時,鼻腔猛然一酸。
“邴辭。”她叫了一聲。
坐在病床上的人回過頭來,快落下去的夕陽剛好落在他側臉上,安安靜靜的,勾勒了他俊朗的輪廓。
他乾淨漆黑的眉眼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邴辭眼裏沒有任何以前關心的情緒,可能因為如此,讓他顯得有些疏離的冷漠。
他問:“你是?”
路游游:……
萬一他以後都不記得自己了怎麼辦?
的確是可以重新認識,但作為路游游的自己,他會喜歡嗎——如果以後像是陌生人一樣,不再有關心,不再有喜歡……
鋪天蓋地的惶恐和不安忽然席捲而來。
這一瞬,路游游如墜冰窖,深刻理解了什麼叫自己不作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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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我就靜靜看着你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