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角逐(一)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角逐(一)

()沈紫言靜默了下去。【www.niubb.net]

不過是微微一沉思,便能瞥見這場權力傾軋背後的硝煙。

按理來說,繼承皇位的人,非嫡即長。可惜皇后沒有子嗣,而身為長子的大皇子,本是最有可能的。沈紫言相信,一開始,大皇子自己心裏,也該有此想頭。大皇子年過三十,這些年來,應該沒少培養自己的勢力。

而六皇子一開始無心角逐,直到皇帝駕崩以後,才在這場權力爭奪中意外勝出。這背後,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得到了福王以及江南大小官員的支持。眾所周知,六皇子的母親,即福王妃的表姐,生於江南世家,和金陵城這些公卿世家,都有些往來。當然其中關係最大的就是六皇子的岳家,黃家。

而福王這一派,在奪嫡中,也選擇了仁和英明的六皇子。

大皇子的勢力主要集中在北方。

南北兩派,在朝堂上,雖說不至於勢同水火,可明眼人都知道,南北兩派的分歧,越來越大,已經無可挽回。其實並不是地域差異,只不過南北兩派各有自己的代表利益。北方出身的官員,多為一些豪強大族,而南方的官員,卻主要是十年寒窗苦的讀書人。

由南方派支持的皇帝,面對虎視眈眈的大皇子,會採取何樣的手段,幾乎是可以預料。

杜懷謹的靠在床頭,側過臉,看向窗外。

過了許久,眼神漸漸有些飄忽。如囈語一般,低聲說道:“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沈紫言心裏猛地一顫,驀地一抬眼灼灼的盯着他:“你要為七皇子報仇?…”杜懷崔薄唇緊抿,自嘲的笑了笑,“你也猜出來了?”。

沈紫言默然垂下頭去。

片刻之後,才微微抬頭,輕聲應道:“事到如今,我若是當真一點不知,那才真是奇怪了。…”杜懷謹嘴角噙着一抹飄忽的笑意“紫言,你知不知道,七皇子死之前,仍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誅殺……”說著,站起身來走至衣箱前,停住了腳步。

沉吟了半晌,才打開了最裏層的箱子翻出一個純黑色的匣子來。沈紫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式樣的匣子,一連看了好幾眼。杜懷謹一轉頭,見着她眼裏的困惑,快步走回,將匣子放到了床沿上。【www.niubb.net]

小小的匣子,上面居然有兩把鎖。

沈紫言一愣之下洗然明白了什麼,望了他一眼,“這是,“。”“是七皇子死前,留給我的遺言……”杜懷崔低下頭,一面開鎖一面說道:“當時七皇子被宋閣老派兵圍住,自知難逃一死,臨死前寫下血書,就藏在一柄木劍里。”。

杜懷謹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極為幽遠。

“我曾經同你說過我和六皇子,七皇子年齡相近,常年在宮裏搗亂。後來爹瞧着不成個樣子,才揪着我出去習武。後來七皇子也跟着我胡鬧爹就親手做了一柄木劍給他,未免他錯手傷人那柄木劍是空心的。”。

杜懷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慢慢走向窗邊,靠在了窗棱上,“宋閣老收走了許多東西,但見這木劍無用,也就扔下了。當年我一時激憤,千里迢迢跑到滄州七皇子自盡的地方去祭拜,就發現了那柄木劍,初時並未有所察覺。直到到了他的忌日,想着他泉下寂賓,有心將木劍燒給他。後來去書房尋找時,才發現木劍無意間被雲兒折斷,而這紙血書,就掉了出來。…”

“我沒有想到,這會是他留給我最後的言語,而過了一年,我才發現……”杜懷謹眼裏泛起了水光,聲音低沉而遲緩,“不過是十三歲的孩子,哪裏知道這宮中的險惡,當年我們三人約好看遍這錦繡山河,哪知道半路上他撤手而去。六皇子得知噩耗,大病了一場,至此以後,我們也終於看清了一件事情“”。

杜懷謹仰起頭,慢慢閉上了眼睛。

而他低沉的聲音,叫沈紫言幾乎落下淚來。

“直到那時,我才發現,人心叵刻。我們出身富貴,自小身邊錦繡環繞,早已被蒙蔽了雙眼。七皇子之死,為我和六皇子都敲了重重一記……”一縷陽光斜斜的照在他面上,映襯得他的面容無比寂寥,“也是那時候起,我和六皇子,再也沒有嬉鬧過。後來,我就建了綺夢。…”

沈紫言愕然。

雖說早已知道綺夢是他所建,卻沒有想過,綺夢之所以建起來,竟和七皇子之死有關。說到底,都是她身處深宅大院,對外面這些酒家,一向不甚了解。綺夢何時建起來,建在何處,這在從前,她是從未聽說過的。

杜懷謹眼裏已沒有一絲暖意,“建綺夢時,我剛剛過了十一歲的生辰。再後來,我就遇見了西晨風,他無處可去,可是有一身好功夫。後來他又挑選了修竹和玉成二人,也都是功夫上好之人。”

這個消息對沈紫言來說,是聞所未聞。她只知道,修竹和亞。成二人,是綺夢裏紅極一時的戲子,多少王公子弟為二人一擲千金。杜懷崔慢慢從窗邊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紫言,我將這些說與你聽,只是因為“”聲音戛然而止。

長長久久的靜默。

沈紫言看着他微顫的眼睫,微微一笑,“因為三郎累了,是不是?”杜懷謹驀地看向她。沈紫言笑了笑,“守着一個秘密這麼多年,總會有覺得累的時候。”“不是這樣。”杜懷謹搖了搖頭,輕聲笑了起來,“我在西北戰場上,曾經遭遇過一次生死之戰,那時候我就想,若我能平平安安返回金陵,我便不再瞞你任何事情。”

沈紫言心裏猛地一動,眼眶微濕,沉默了片刻,含洞笑道:“那我便願意為你分擔一切。”一剎那間,杜懷謹面上有清清楚楚的動容。眼裏的寒冰慢慢融化,笑容不可抑制的洋溢在眼底眉稍,一伸手就將她攬在了懷中,“不管是真是假,我很開心。

沈紫言狠狠跺了他一腳,在他懷中恨恨道:“什麼叫不管是真是假?”杜懷謹自悔失言,含笑說道:“紫言說的,自然都是真的。”沈紫言也不欲為了此事糾纏下去,只輕輕一掙,從他懷裏解脫出來,視線落在了黑色匣子上,“七皇子,當真是大皇子害死的?”

杜懷謹溫情的面色頓時一凜,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微微領首,“不錯。”沈紫言分明從他面上窺見了掙扎和痛楚。誰能想到,年紀輕輕的七皇子,還未來得及娶妻生子,就死在了他大哥的謀算下。

“為何是七皇子?”沈紫言百思不得其解,“正如你所說,七皇子當年不過十三歲,還是天真的孩子,又沒有什麼野心。按理來說,大皇子最忌諱的,該是二皇子,三皇子這些年紀相仿的人才是。”

杜懷謹摸了模她的頭,搖頭笑道:“可是七皇子當時最為聰明伶例。”沈紫言白了他一眼,這世間聰明的人不知凡兒,“

難道六皇子就不聰明了不成?

“我想,緣故就出在當時先皇說過的一句話上。”杜懷謹眼裏如一汪寒潭,冷冷說道:“當年先皇曾在宴席上說過,幾個兒子中,唯有七皇子最像他。”沈紫言大吃一驚,“難道就是為了這一句話,要痛下殺手?”

杜懷謹沉痛的點了點頭,“其實先皇根本沒有話外之音,只不過是七皇子容貌最肖似先皇年輕之時,而七皇子也是小孩子心性,聽了這話,自然有幾分驕傲。可偏偏落在了那些居心叵刻的人耳中,就有了別樣的意思。”

沈紫言沉默了下去。

七皇子之死,這一團籠罩的迷霧的事件,在杜懷謹的描述中,終於漸漸露出了端倪。事到如今,已經是一目了然。簡而言之,聰明伶例而和先皇最為相似的七皇子,引起了大皇子的猜忌,由此遭到大皇子的惡意中傷。

而七皇子生母的娘家,就在滄州。七皇子當年有心回外祖父家看看,便帶着府上一行人去了滄州。可無巧不成書,七皇子的外祖家是滄州世代武將之家,先皇本就疑心重,這時再加上大皇子一群人的讒言,自然而然的,就引發了一場風波。

其實當時若是細查一回,這場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可是當時朝野之上,福王上了戰場,安王卧病在家,偏偏這時七皇子府上的幕僚和人起了衝突,又傳出販賣私鹽的醜聞。種種事情參雜在一起,導致先皇出兵討伐。而七皇子糊裏糊塗的,見先皇大兵壓至,唯有在外祖家的幫助下,背水一戰。

當時領兵鎮壓的,正是如今的宋閣老。

七皇子被迫反抗,哪裏經得起先皇的軍隊打壓,也不過堅持了半個月,就自盡而死。

這場悲劇,就此終結。

而和七皇子交好的六皇子和杜懷謹,卻將此事,牢牢刻在了心中。而這件事情,也讓二人從此開始反思,也開始學會懷疑。這深宮之中,要學會自保,唯有讓自己變得強大。

沒有誰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世間就是如此,得到了許多,但永遠不會不勞而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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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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