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遇
王傑最近老是走背運,工作一換再換,眼看着終於有了穩定跡象的工作,又在身邊某個女同事聲聲啼血似的哭泣中搖搖欲墜了。
老媽這些年倒是吃得開,職業女性,公司白領,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不是出差就是見客戶談項目,然而,就在老媽兩天前前腳剛放心地出了差,王傑後腳就失了業。
王傑悶悶地有些想不通,辦公室里那個滿身肥膘的經理,眼睛都腫的快擠成一條縫兒了,還整天色眯眯地盯漂亮姑娘看,拜託,老人家頭髮都顏色參差了,多花點心思在養生上不好嗎?
想到老媽回來后聽到她又失業了就又要嘮嘮叨叨說個不停,王傑想她到時候一定要再三申明,她這次是一忍再忍直到忍無可忍才出手的。雖然,這也可以解釋為她為女同事而且是關係還不錯的女同事鳴不平的“英雄心”作怪的緣故。
王傑長吁短嘆地一手勾着搭在肩膀上的外套,一手插.進褲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來幾百塊錢。她深深地又吁了一口氣,據說老媽這次連着要出三趟差,地方還都老遠,還不知道能不能在她把這幾百塊錢花得見底兒的時候回來?
路過一家超市,王傑心想泡麵的成本算最低了,買夠她未來兩個星期的口糧,估計還能剩一些給她做其他消費的本錢。她在超市逛了一圈,買了兩箱泡麵和一些零食、榨菜、辣椒醬,也稱得上是“滿載而歸”了吧。
大學畢業后,蕭葉在林滄海的海薇集團公司混了幾個月,掛了個總經理的稱呼,真正開始了他兩天在薔薇打魚、三天在海薇曬網的生活。他這個總經理和擺設最大的區別就是,關鍵時刻他得頂上而且一定得頂出效用。
剛到中午下班的時候,蕭葉和葉泉通過電話,知道葉泉已經出了公司了,這才慢吞吞不情不願地從辦公室里挪出來,聽老爸的話去吃中飯。
剛從辦公室出來,就看見蕭寒一臉煞氣地從樓梯口大步流星轉了上去,或許根本沒看見他。
自從葉泉三年前查出胃癌,雖然發現得早,也是讓人虛驚了一場,但蕭寒和林滄海之間的關係還是一再緊張,麗時和海薇各自為政,蕭寒更是除非葉泉的必要,決不踏進海薇半步。
蕭葉感覺情況不妙,出去摁了電梯按鈕半天不見上來,他連忙一邊爬樓梯追上去,一邊給葉泉打了電話。蕭寒不可能是等不及電梯,而是根本已經氣到失智,什麼都想不了了。
葉泉的車並沒有駛出多遠,蕭葉打電話告訴他蕭寒氣勢洶洶朝董事長辦公室上去的時候,他就叫司機掉了頭。
蕭葉一口氣爬了六層樓,到了董事長辦公室所在樓層時,剛走過電梯,電梯門也開了,葉泉從裏面走出來:“怎麼回事?”
蕭葉和葉泉一邊往董事長辦公室趕,一邊說:“我就看見老爸從樓梯上就走上來了,臉色也不好看,我也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葉泉想了想,說:“早上都好好的,他又抽什麼風。”說著加快了步子。
還沒走到董事長辦公室近前,遠遠地就聽見蕭寒的一聲吼:“你根本就不配!”
兩人一前一後都加速沖了上去,葉泉一把推開門,只見漫天飛舞的A4紙和分析報告,或是一整張,或是被撕扯過,唰唰的聲音彷彿在偌大的辦公室迴響一般。葉泉沉着臉一步跨進去,扶住搖搖晃晃的老父,對着蕭寒也是一聲吼:“你吃炸藥啦!”
林滄海抱着頭抓着頭髮,弓着腰抵在辦公桌邊上,蕭寒原本怒視着他的目光遇到了葉泉,立即清醒了一些。眼睛裏佈滿了紅血絲,正如魔鬼一般,他看着葉泉,閉了閉眼睛,手足無措,沙啞的聲音說:“我去冷靜一下。”轉身沖了出去。
葉泉一時愣愣地立在原地看着蕭寒出去的門口,林滄海卻在這個時候哀嚎了一聲,抱着頭失聲痛哭:“是!是我的錯,我的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薇薇,又沒有照顧好小泉,我不配做一個丈夫,不配做一個爸爸!”
平時都不怎麼看見白髮的林滄海彷彿突然間老了十幾歲,幕牆投下來的陽光讓他原來的一頭黑髮看着格外蒼老,蒼老得讓他從辦公桌邊和葉泉的攙扶下滑落,坐在了地上。
葉泉被父親的哀嚎驚醒,伸手去拉他起來,林滄海卻只是一聲聲的哭喊,怎麼都拉不起來,葉泉只好也坐在地上,抱住他,像哄孩子似的安慰他說:“爸,沒事兒了,坐在地上容易生病的,咱們先起來好不好……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就那樣嘛,他說了什麼,別往心裏去啊。……小葉,出去看看你爸去。”
蕭葉站在門口,完全懵了,不知道自己是該留在這裏,還是該出去看看蕭寒,聽葉泉發話,才模模糊糊地回過神,連聲答應着飛奔下樓。他也不知道蕭寒會去哪兒,下樓看見蕭寒的車還停在樓下,就知道蕭寒不會走太遠。
找了半天沒找到蕭寒,蕭葉剛拿起手機打出去,沒人接,他卻聽見了蕭寒的手機鈴聲。《海綿寶寶》的音樂一直在響,蕭寒垂頭坐在修剪齊整的綠化灌木下面,額頭挨在兩隻握在一起的手上,緊閉着眼睛,眼角的紋路深深地被擠了出來。
蕭葉掛了電話過去,輕輕叫了他一聲,蕭寒抬起頭,眼神渾濁地看着他,慢慢站起了身:“我沒事,不用擔心,我現在就回家。”
蕭葉看他整個人都沒有精神,像被誰把力氣都抽光用盡了似的,連走路也走得身體搖來晃去,不由在他身後問道:“爸,你真的沒事嗎,要不還是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蕭寒一步拖一步像個老年人一樣往前走,倒是聲音有了力氣:“不用了,我還沒老到要你車接車送。”
蕭葉不放心似地又說:“那你開車路上小心點兒。”
蕭寒揚手給了他個“OK”的手勢。
超市離家還有一大段路,王傑這下只恨自己沒多再計較計較,一隻手抱着兩個大紙箱,另一隻手還要提一大袋的東西。
維持這樣艱難的姿勢,沒走多遠,她兩隻手就都又酸又困起來了,剛停下來想換隻手,一個還算健壯的男人“嗖”地從她身邊撞過去,一把就把她手裏快要端不住的一個泡麵箱子劫了過去,逃命似地夾着那箱泡麵,拼了命地就往前跑。
王傑看着手裏還剩下的一箱泡麵,抬起頭的時候,嘴角都快抽風了,歪嘴瞪眼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嘀咕着:“這年頭連賊都窮瘋了嗎?”
一胳膊夾了泡麵箱子,腳下一蹬,喊了句萬年不變的“站住”,剛想衝上去,她身旁一陣微風過,已經有人躍過她衝上去了。
一身的名牌西裝,從頭黑到腳,個子高,兩條腿更是逆天的長,他跨一步,搶劫的人得多跑兩步,沒幾步就追上了。
王傑不遠不近地看着,雖然從小是在各種武學的熏陶下長大的,但實際上她最常接觸的只有跆拳道、空手道那些算培養興趣的,像這個人這種專業利落的擒拿術,她見過是見過,只是沒下功夫學過,也沒有人教這會兒她早把她被劫的一箱泡麵拋在了腦後,除了好奇之外,一心想着一會兒怎麼厚着臉皮請教請教,最好是能拜個師什麼的。
那個人拿着她的一箱泡麵回來,冷漠的臉上不是不屑,只是單純地“生人勿近”,對着她看也不看,一抬手將泡麵箱子舉在她眼前:“你的東西,還給你。”
不知道是他剛才跑得太猛,還是教訓人的時候有些動作的緣故,他的襯衫衣領有些歪了,這會兒手一動,休閑西裝的領也被牽動,明顯能看到他脖子和肩膀的連接處有個不是很清楚的痕印。王傑盯着他的脖子看,突然瞪圓了眼睛,聲音里滿是驚訝:“蕭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