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視如己出
王夢瑩的下葬儀式上，下着大雨，明明是白天，天空卻灰濛濛的。
每個前來哀悼的人都打着黑色的雨傘，豆大的雨水砸在雨傘上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音。
盛放着王夢瑩的骨灰盒被戴着手套的男人端着放入了墓地里。
大家默不作聲地立在一邊，安靜地看着這場儀式。
所有的流程都是請了專業的人員來做的，這倒是讓真正的家屬有了更多的時間和機會好好地站在一旁悲痛。
當骨灰盒落入墓地的時候，雨下的有些小了。
王晨宇邁了一個步子，邁出了雨傘的庇護。
“哎？”
有人想要叫住王晨宇，卻被他身邊的人拉住，擺了擺手，任憑他去。
雖說生老病死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可是飛來橫禍卻最難讓人接受。
王晨宇走到了墓地的面前，骨灰盒已經被封存，新立好的墓碑上面擺放着王夢瑩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保養得體，沒有二十歲女孩的稚嫩，沒有五十歲女人的衰老，卻有着一股雍容華貴。
如果她走在大街上，別人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吧！
王晨宇定定地站在墓碑前面，雨水打濕他的頭髮，順着脖子將他的白襯衫打濕。
黑色的西裝外套上，尤其是肩膀上也濕掉一大片，讓那一塊布料的顏色更深了。
墓地不遠處的黑色轎車裏，車玻璃被慢慢地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臉。
“老太太，要不我過去勸勸少爺吧？”
“不用。”老太太搖了搖頭，沉了沉神，繼續說道，“清福，你說，我這把老骨頭都能活的那麼久，為什麼夢瑩就這麼紅顏薄命呢？她嫁到我們家，其實也沒享什麼福，她也是個大小姐啊，卻非要在我們家忍氣吞聲地過了那麼多年，要不是晨宇，她應該早就和我兒子離婚了吧！”
“老太太，您別這麼說……”
看見老太太這突如其來的傷感，清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哎……”老太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內心多堅強的女人始終都是女人，徒有虛名的婚姻持續了那麼久，現在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只希望大少爺和二少爺……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有了芥蒂啊！”清福喃喃地說道，目光飄忽不定地看向了墓碑的位置。
雨水打濕頭髮，迷住了王晨宇的雙眼。
他單膝着地，心裏是說不出來的難過。
從此以後，他沒有媽媽了。
他曾經因為王夢瑩的嚴格而懷疑過自己，甚至憎惡過她。
可是現在卻滿腦子都是媽媽愛兒子的細節，這不過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啊！
忽然，頭頂的雨似乎停了。
王晨宇抬起頭，卻看見離自己一米處的水窪里還有雨水的滴落。
再次抬起頭，看見一把黑色的雨傘，和一張冷峻的臉。
是歐陽彥！
王晨宇的眉頭輕蹙了一下，還沒等說話，那把雨傘的手柄就塞到了自己的手上。
歐陽彥將傘遞給了王晨宇，自己又向前走了一步，對着王夢瑩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後，雙膝跪下。
王晨宇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歐陽彥竟然在王夢瑩的墓碑前雙膝跪下了？
他當初，可是連自己的生母都沒有跪過啊！
王晨宇站在他的身後，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見他臉上的愧疚，但是他的心裏同樣震撼。
自從那天以後，他沒有再和歐陽彥說過話，他也幾乎沒有來看過自己。
彼此都在逃避，直到今天。
“老太太，你看！”清福帶着些許欣喜的聲音，指着窗戶外說道。
老太太看見了這一幕，眼角忽然就溫潤。
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還以為自己要在說死前願望的時候，才能看見這一對兄弟假裝變成年少時彼此相依的場面。
王晨宇的鼻子有些不透氣了，他極力地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他是一個男人了，而且是一個大男人，他不想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在這麼多的人面前掉眼淚。
“你們倆快起來吧，地上太濕，你們倆的腿……都還沒有好透呢！”王夢瑩的妹妹紅着眼睛過來拉王晨宇和歐陽彥。
雖然知道這段時間裏，這兩個兄弟搞了不少么蛾子，但是作為親人，面對生死時，她還是選擇了原諒。
“昨天……我姐還給我託夢了，她讓我跟你說，以前她對你太嚴格了，她應該給你更多自由選擇的權利。”妹妹將王晨宇扶了起來，臉上有着些許的憔悴。
“還有你……”妹妹又輕輕地拍了拍歐陽彥的肩膀，“姐姐從來沒有將你看作外人，只不過，她有些偏心，更愛你弟弟而已。”
歐陽彥的身體僵硬一下，然後慢慢地回過了頭。
但是從她的眼睛裏，歐陽彥沒有看見半點的虛假，相反倒是滿滿的真誠。
逝者已逝，人們只能猜測可能性，但真實性卻無處可尋。
“你也快起來吧！”妹妹像扶王晨宇一樣輕輕地將歐陽彥扶了起來。
視如己出，除了這個詞語，恐怕沒有別的更適合現在的場景了。
歐陽彥也站了起來，目光複雜地看着身後的王晨宇。
王晨宇也看着他，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他還是無法原諒我吧！歐陽彥的嘴角湧上一抹苦澀。
也是，說到底，王夢瑩的死自己也佔着一個間接的原因！
當初他什麼都沒有做過，我都將我身上的悲劇全部嫁禍到他的頭上，現在又憑什麼要求他這麼輕易地就原諒我呢！
歐陽彥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沖王夢瑩的妹妹點頭道謝。
他現在最不想看見的就是我吧，那我還是消失在他面前的好！歐陽彥在心裏想着。
但或許是自己的腿還沒有完全修復好，又加上自己剛剛在墓前跪了那麼半天。
剛要邁出第一步的歐陽彥卻忽然腳下發軟，像是踩空了似的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卻忽然被一個胳膊撐住了大部分的重量。
一抬頭，竟然是王晨宇！
他不顧自己還打着石膏的右腿，支撐起了歐陽彥！
歐陽彥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小心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