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第588章

歲月易老

兩個月後……

國慶前夕,二隊的集體宿舍多了幾位不速之客,先是在晉南當派出所片警的鄭忠亮匆匆來了,之後又有王林、熊劍飛,甚至已經成家的張猛、鼠標、餘罪都住到了集體宿舍湊熱鬧,無他,李逸風和歐燕子;駱家龍和楚嫣然,兩對新人要集體典禮了。

盛事啊,曾經班裏同學來了一大半,二隊成了接待處了,這天一大早,鼠標和餘罪就出去了,作為東道主加伴郎,總務事情一概由兩人負責,搬酒、訂餐、佈置婚慶現場,都落在兩人肩上了。

房間裏,昨夜的杯盤狼藉尚未收拾,一干人打着哈欠醒來,在這個仍然要出早操,排隊列,早訓的氣氛里,鄭忠亮已經完全不適應了,洗臉時候看到了,那拔了警校兄弟還像很多年前一樣,讓他好懷念……對了,也不一樣,那位暈槍的周文涓,現在已經成指導員了,他怎麼也不相信,暈槍的,居然使板磚敲倒一個持槍的歹徒。

環境使然,看不懂的東西越來越多了,這裏刑警走路個個標挺,而且大部分腋下藏槍,像隨時要準備抓捕一樣,看人都審視的眼光,不熟的人他都不敢打招呼,這和地方派出所相差太大,比如他……肚子已經鼓了,那是吃的;腮幫子已經垂了,那是胖的,思想已經嚴重退化了,就覺得這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嘛。

早操完畢,那撥人圍着周文涓,估計今天都要抽身去賀喜了,還有同學未動,李二冬、孫羿幾人先回了宿舍,然後看到了鄭忠亮傻乎乎的瞅訓練場,李二冬笑道問着:“大仙,沒見過這架勢吧?到這兒才知道什麼是警察。”

“瞧瞧,都胖成這樣了。”熊劍飛摸摸他。

“大仙,卜一課唄,這本事沒放下吧?”孫羿逗着他。

“不掐算也知道你們幾個還是光棍着呢,好意思笑話我?”鄭忠亮笑道,他一捋袖子指指:“來來,多年不見,再給你卜一課,問婚姻、還是卜前程?”

“給我卜卜前程咋樣?看能提拔個小隊長不?”李二冬湊上來了。

鄭忠亮作勢一掐算,然後摸摸李二冬的瘦臉、萬分不中意地道:“高顴尖齶、黑不拉嘰成這樣,明顯苦逼之相,提個屁啊。”

李二冬笑了,一笑指着鄭忠亮對眾人道着:“這充分證明,鄭大仙還像以前一樣坑蒙拐騙,根本不會卜卦。”

眾人一笑,把鄭忠亮笑懵了,他追問着才知道,李二冬的組織談話已經過了,就要到刑警隊任職,正是隊長,氣得他直拍大腿喊着,不能這樣好不好,多年不聯繫,捉弄人是不是?信不信我再上一課,把你全卜成光棍。

這惡毒的,有人踢、有人踹、有人提着褲帶,直接把他扔床上了,多年沒見,兄弟們真和他親熱親熱。嬉笑打鬧着,說不完的話,什麼鼠標同志,有可能到鼓樓分局任政委;什麼餘罪同志,要接任總隊特勤處。還有很多很多同志,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不過不經意說到解冰時,氣氛一下子凝固了,鄭忠亮直扇自己嘴巴,對兄弟們說著:“對不起啊……騷蕊,騷蕊,儘管當年我很羨慕嫉妒恨他,但不得不說,他確實很優秀,不管過去,還是現在。”

“那當然。”李二冬道。

“人咋樣了?”鄭忠亮問。

“你算算唄。”李二冬翻着白眼道。

他再問,沒人搭理他,氣得他豎了一圈中指。

打鬧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來了,有人在樓下喊着:“二冬、孫羿,都下來……看誰來了。”

是周文涓的聲音,少見這麼興奮,眾人窗戶上一排腦袋,哦喲媽喲,來了個抱着娃的,那不是當年的刀子嘴,老和兄弟吵架的易敏么。旁邊那位高挑個的,肯定是葉巧玲了。

“哇噻,這個我可沒掐算到啊。”鄭忠亮驚訝得,眾人嘻哈奔下來,不管當年怎麼唇槍舌劍,此時相見卻是如此地親切,特別對易敏懷裏,吮着手指的小娃娃興趣大增。

“喲,帶把的,行啊易敏,當年怎麼沒看出來?”孫羿道。

“看出來也沒你的事。”熊劍飛道,惹得眾人一陣好笑。

“我那時候和易敏前後座,你看小孩多像我。”李二冬逗着孩子。

“少來了,像我……”

“呸,像我……”

“來來,讓我摸摸骨,算算前程……”

一群大老爺們,愣是把孩子嚇哭了,易敏斥着同學們,哄着孩子,眾人又逗上葉巧鈴了,關鍵一句是:鈴,成家沒?兄弟們都還光棍着呢啊,你要不湊合挑個得了。

還是易敏臉皮厚,孩子哄不住,一捋上衣,那娃吧唧吧唧吮着,一下子止住哭,這豪放的,把眾刑警驚住了,齊齊地看着易敏犯愣,易敏笑着刺激嚷着:喲,要不你們也來一口?

哦喲,眾人絕倒,李二冬感慨着,這人都腫么啦,當年那清純妹子涅?怎麼都成這樣啦?!

不過還好,時間雖然過去了很久,可情誼尚在,不一會兒大巴來接人來了,林林總總,連同學帶單位的,倒差不多啦了一車警察……

這一天是註定相見,似乎也是註定離別的日子。

馬秋林踱步進了航站樓,身側默默地跟着楚慧婕,像他女兒,恬靜間帶着幾分澀意,似乎有點不高興,饒有馬老一輩子揣摩嫌疑人的心思,也摸不透小兒女的想法啊。這姑娘自從黃三去世,像完完全全地變了一個人,或者這個樣子才是本性使然?!

“高興點,這次學習機會來之不易啊。”馬秋林輕聲道。

“嗯。”楚慧婕默默應了聲。

“特種教育在咱們省算是空白領域,你有先天優勢,相信將來在這個上面會有建樹的。”馬秋林又道,聾啞學校公派教師赴京學習,兩年培訓時間,別人趨之若鶩的機會,好像並沒有讓楚慧婕高興起來,她不時地朝後看,當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時,回頭滿臉失望。

馬秋林知道她在等誰,可那位偏偏來不了,對兩人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老馬實在理解不了,他笑了笑道着:“餘罪今天真來不了,兩位同事結婚。”

“我知道了。”楚慧婕黯黯地道。

“呵呵,在首都要遇到合適的,就談上一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事馬叔真幫不上你啊。”馬秋林笑着道,停下腳步了,楚慧婕笑了笑,沒吱聲,告別時,老馬這慢性子才掏出一個小方盒子來遞給她,楚慧婕不解時,馬老笑着道:“他托我送給你的。”

楚慧婕訝然間開始拆了,兩人很熟稔得,好像不至於還託人送禮物,拆開了,一個漂亮的水晶球,裏面鑲嵌着一事玩耍的場景,六個人,一老五少,老人的肩上騎了一個,背後跟了五個,楚慧婕莫名地笑了,好幸福而恬靜地笑。

“這裏面有密碼?”馬秋林疑惑地問:“我怎麼沒看懂啊。”

“這是我爸領着我的四個孩子,多了一個。他告訴我,又多了一位哥哥。”楚慧婕笑着,小心翼翼地把禮物裝好,鄭重地抱在懷裏,告辭着,走向安檢,那是一個好欣慰的禮物。

馬秋林明白了,這是餘罪給予這段遺憾最好的註釋,他和楚慧婕揮手再見着,心裏在想着,遺憾,又何嘗不是一種美呢?!

心情頗好的離開航站樓,出了自動門廳時,一輛普通的民用轎車已經剎停在他身邊,駕車的,居然是許平秋,馬秋林上車坐定,老許好奇地問着:“師傅,這就是黃三那閨女?”

“對,現在已經是特種教師了,去首都學習。”馬秋林得意地道。車啟動時,馬秋林奇怪地問着:“我說,許局長,您這紓尊降貴的親自駕車,這是……”

“現在中央三令五申的,我敢開公車出來招搖么?再說我已經打了離退報告了,就等着光榮退休呢。”許平秋笑着道。

“你今年……你不和少峰同屆么?”馬秋林脫口而出。

兩人都喀噔了一下,許平秋道着:“他比我小多了,我是知青下鄉勞動了幾年才上的工農兵大學,比邵兵山、少峰都大……哎,我們那一屆,沒留下幾個啊……”

“年齡到了?”馬秋林問,許平秋的黑臉,顯惡,不顯老。

“年底就夠一屆了……老伴這次逼着我去體檢,哮喘、脂肪肝、高血壓、心機還有點紊亂、您上回就說我腦袋銹了,我真不是腦袋銹了,是整個人都快銹了。”許平秋笑道。

馬秋林看看這位比他入行晚的弟子,指摘道:“你這是急流勇退,知道自己再無法站到比現在更高的峰頂了,所以以退為進。”

“進?可能么?”許平秋笑了,他笑着自嘲道着:“這麼大個窩案,怎麼可能還提拔窩案發生地的公安領導?哪怕是清者自清。能全身而退,沒有被捎帶進去,我已經很知足嘍。”

聽到此處,馬秋林向他豎了一個大拇指贊道:沒銹鈍,還明白着呢。少峰是真糊塗。

說起這茬,許平秋卻是揣摩到了馬秋林的胸襟,即便被打壓過,現在似乎並沒有什麼恨意,多得只是濃濃的同情,不獨是他,老校長王嵐因為這事已經中風不起了,人間的悲歡離合,莫過於追求了一輩子的事,最終卻是親人的背叛。

許平秋有點唏噓地講着案情,王少峰因為收受賄賂等嚴重違紀行為已經被省常委批准雙規,正式逮捕,而據他的交代,僅僅是因為想抱上那位大老虎的粗腿,而給戈戰旗行了多次方便,卻不料自己也隨着星海這艘大船淹沒了,因為非法集資以及牽扯出來的舊案影響,五原的官場自上而下來了一次大動蕩。

“急流勇退,獨善其身未必不是個很好的選擇。”馬秋林笑着安慰問。

“也是,此役過後,五原盤踞的官商黑惡去了個七七八八,王少峰被抓、市委領導正副職齊齊雙規,五原市各街道都有放鞭炮的,還有人大喊解放了……呵呵……這官不聊生的時代快到了,再不退下來,像我這號路子野、文化低的幹部,沒準那天也要落馬。”許平秋自嘲地道着,如是坦然,反而心胸跟着寬廣了許多。

“小余呢?”馬秋林突然問。

“他沒事,他的野心不大,而且,不管那一任局長,誰捨得把這些辦事的給砍嘍。他可是在部里掛上號的。”許平秋道。

“也好,你要真想退啊,來跟我做個伴怎麼樣,我正在籌備一個互助基金,將來咱們傷殘警員以及生活困難的警察家屬,可以從基金里得到一部分補貼……警察這個隊伍強大,可個體的警察,不比普通人強多少啊。”馬秋林道。

“好事啊,這個事應該辦辦……不過師傅啊,基金來源呢?難道讓在職警員,從那點可憐的工資里摳出點來,那不行啊,單位強制捐個款,一片罵聲,現在的經費管理,招待費早全部砍了。”許平秋道,先想到難題了。

“呵呵……我已經募捐到二百萬了。”馬秋林笑道。

這消息嚇得許平秋油門趔趄了一下,他嘎聲剎車停到路邊,疑惑地看着馬秋林,不像開玩笑,然後他狐疑地想着道:“我怎麼覺得這錢有問題啊,誰腦袋就驢踢了,也不會做這種慈善啊?!”

“還真有腦袋被騙踢了,一直在做,已經解決了不少警員家屬的就業問題。”馬秋林道。

“我好像明白了……又是餘罪搞的?”許平秋道,他知道,餘罪骨子裏還是奸商,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機會。而且他從鄉警出身後,一直就有糧油的生意。

“沒錯,你知道是他搞的,但你不知道他是怎麼搞的……因為他的層次已經超越你我了,別瞪眼,別看你個廳局級幹部,還真趕不上他。”馬秋林道,好贊的口吻。

“呵呵,本來就是他成就了我,而不是我成就了他,好事,看來退休後有地方混了。”

許平秋訕訕一句,重新啟動,他一時間還真想不通,這事情是怎麼辦的,不過他知道,餘罪肯定已經辦出個樣子了……

婚車一到,熱鬧再起,特別是數年未見的同學,玩起來不像樣子了,這場合鬧得高潮那是一個接一個來。

李逸風小嘴甜,哥哥叫個不停親切也不行啊,結婚這天不治你怎麼對得起兄弟你呀。李二冬出餿招了,附耳給大夥一講,來,上生理課。啥生理課呢,有人拿根火腿腸別在李逸風腰上,有人拽着歐燕子講規則,只許嘬啊,敢咬斷了給你整根更粗的。

這眾目睽睽的,李逸風也不好意思了,眾人恐嚇着:不同意啊,想嘬你身上那根?

圍觀鬨笑一片,羞答答的歐燕子含上時,嗷聲四起,咔咔嚓嚓都是手機拍照的聲音。

駱家龍這邊,鼠標維持的現場相當好,大腹便便給大夥講着,咱們都是文化人啊,得用點文明方式啊,簡單來個吃喜糖啊。有人給他拿喜糖,他一剝給駱家龍塞嘴裏,規則就是嘴傳嘴,傳到新娘嘴裏,新娘嬌羞不勝的含走。

看看,這多文明,第二粒給他綁在線上,孫羿騎在標哥膀上,逗了好大一位,才讓駱家龍咬住了,第三粒眾人開始使壞了,葉巧鈴擠到新娘身邊,冷不丁這粒塞進新娘的胸前,新娘被規則約束,想找出來,早被女賓拽住雙手了,這邊的起鬨着,把駱家龍推上來,在娘子胸前,拱啊…拱啊…拱得新娘臉紅耳赤地說著:“笨死你啊,下面點。”

鼠標在背後踹着催着:“聽見沒,嫌你笨呢……不行我們上啊。”

鬨笑又起,在這樣的場合,任何一句都能成為笑話的起源,雙方老人卻是笑吟吟地看着,偶爾會急步迎接兒女單位來的便裝領導。

鬧了一個小時,終於筋疲力盡進門,散喜糖、拍照、開宴、又來一個婚慶正宴,請到的主婚居然是許平秋,老許在會場又來領導講話了,豎著三根指頭,我今天強調三點啊,三點必須不折不扣完成。這三點就是,婚後給老婆上交工資獎金,一分不少;老婆要發牢騷訓話,一字不漏;老婆交代要完成的家務,等同於工作任務,一絲不苟,能辦到嗎?

氣氛頗是輕鬆,難得地見到許平秋這麼和藹的表情,餘罪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不過容不得他細想,敬酒、點煙,兩對新人挨着桌來了,親戚還好說,一到同學同事桌邊,又是起鬨逗鬧,行程相當慢,一個小時都沒走完大廳。

熱鬧中,肖夢琪和女賓們飯桌上,不時地注視着餘罪的方向,可能有所不同的是,餘罪比前幾次收斂多了,也穩重多了,席間她看到餘罪接了個電話,悄悄離席時,她鬼使神差地放下筷勺,追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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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罪:我的刑偵筆記(共8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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