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美人誘(1)
清遠自覺吃了一個癟,卻還心心念念着幻兮身上的那股陰霾瘴氣。
“看來果然是有妖物亦或鬼物作祟。難不成鬼怪也喜歡漂亮的女人,做了法術纏着王後娘娘?”他這麼想着,忽地便有些目頓神痴,“師父曾說過,漂亮的女人最招東西,事實證明這話不假。只是王後娘娘不信我……對了,師父!”腦中靈光一閃,清遠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可以找師父求助的。
只是師父究竟怎麼搞的?明明說好了跟他一併前往帝宮,這都快大半個月了,怎麼就是不見師父的身影!真是越老越辦事沒譜了……他就這樣一路把法華怨念了個遍,不覺已步入了棲身的那處偏殿宮房裏。
天氣晴好,經了未及完全退去的碎雪天光一映,屋舍目之所及愈發綺麗光鮮。
清遠又是一番做賊般的掩好門窗、放下簾幕,適才立在桌前,小心翼翼的從袖口中掏出他那枚寶貝磨盤。
不過這一次他有了長進,沒去用笨方法燒香,而是直接從指尖起了六芒星光暈,對着小桌正中央處的磨盤便拜了下去:“天靈靈、地靈靈……”邊口齒不清的念起了同樣頗為含糊的一通祈禱詞,“燒根香、拜三拜,師傅師傅快出來。”
絲毫沒有出乎意料的,又是越來越亮的光影、又是漸漸升起的紫雲,接着便顯現出法華道人立在祥雲中央的微型影像。
自家師父就這一點最好了,隨叫隨到、從不拖沓!
雖然有時候因為顯影的太急,法華可能會顯得有些狼狽。好比現在,他一身道服前襟處,浸濕了一大片酒水污漬,許是方才忽聞召喚的時候正在喝酒,被冷不丁驚了一下,結果把衣服弄濕了。
“又怎麼了?”意識到清遠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前襟酒漬處看,法華遮掩樣一掃手裏的拂塵,嘖聲不耐道,“行行行了,這麼急着來聒噪為師做什麼?”眉頭皺了皺,不覺又嘆,“還有你剛才念叨的那是什麼詞?笨啊,都多久了還沒學會怎麼做法顯得正派!”
“師父你此言差矣。”清遠亦皺皺眉頭,“我是您老的徒弟,徒弟笨的話師父也沒面子!”他是故意的。同自家師父俏舌,是清遠平素里極大的樂趣之一,“況且這個正派的問題嘛……”心下不由起了真切的怨念,“有您這麼位師父,我哪兒正派的起來!”不過這句嘀咕只是落在心裏,沒言出來。
“嘿,幾天不見你倒長本事了?”法華單手一叉腰,語氣是矯情的,“居然敢跟為師搶白?看為師回頭怎麼收拾你!”若拿拂塵的那隻手再拈個蘭花指,當真脫似一位年老公公。許是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法華忙擺正了這個不太嚴肅的姿勢,乾咳了兩聲。
不過眼下的清遠突然沒了跟師父玩笑打趣的心情,他的功力本就不算上乘,隔空傳影的法術他維持不了太久:“您還說!”清遠含着委屈的打斷法華,碎碎一嘆,“說好了過幾日就來,這都過了多少個幾日了,師父您還是不來!您怎麼還不來啊!”
眼見清遠這麼一副又委屈又無奈的小模樣,法華沒禁住哈哈大笑:“行了,你看你現在這模樣像不像個委屈的小媳婦?”邊說著已經彎腰撫胸笑得捧腹。
“師父!”心知自家師父那張嘴從不饒人,清遠只得暗自又嘆,“還沒同那幾個狐狸精姐姐講完經么?”
“那幾個狐狸精姐姐……”法華順口回復,才言一半便覺自己被清遠帶到了溝里去,忙又按了話頭、轉過話鋒佯作嚴肅,“狐狸剛走,又遇煢兔……”
“我算是明白了,您根本就是找各種理由借口不想來!”清遠打斷了自編自話的法華,明白了師父的推三阻四,怨念愈盛,“早知如此,當初您為什麼還要接那道皇榜?”他搖頭無奈,“把我一個人扔在帝宮四處查案,查到現在一點兒苗頭都不見有。”
眼見自己的心思多半是瞞不過徒弟了,法華道人默忖半晌,抬手縷了一把不久前剛剃短的鬍鬚:“天機不可泄露……”他的語氣有了沉澱,似乎含着嚴肅。
但因為老頑童師父留給自己的映像,清遠又摸不清法華道人究竟是不是又在扯謊子打囫圇。所以法華此舉看在清遠眼裏,其實是半真半假捉摸不透的:“那您究竟什麼時候來?”他乾脆不想其它,直接發問。
“該去時就去了。”法華打斷清遠,又一抿嘴嘖聲,“你急什麼?還是那句話,給你個單獨處事的機會歷練歷練不好么!”
“不是不是。”清遠眼見磨盤中央那層微型影像漸趨模糊,不由愈發犯急,“徒兒是遇到難事了。王後娘娘似乎被邪氣纏體,徒兒不知該怎麼幫她徹底驅散,特請師父……”
“是要救人對么?”法華也意識到了清遠的法陣威力漸消,偏生那玲瓏碧璽玉香盤又在清遠那裏,消退之後他亦無法維繫,也便懶得多廢話,“拿着!”甫一運氣,鏡像頓起漩渦,他使了一招隔空傳物。
“啪嗒”一聲清脆音響,清遠低頭一看,一枚扳指大的緞面小盒由那影像中顯形而出,掉落在小桌面上。
“這是驅邪避妖丸,給你要救的那人服下,再厲害的瘴氣毒氣各種氣也都得散的乾淨!”法華展眉,“還有,臭小子你給為師記住,為師給你的那件法器不是什麼磨盤轉盤算盤,那是‘玲瓏碧璽玉香盤’!記住沒?玲瓏碧璽玉……”
終於,法陣四角突忽一暗,法華道人那抹微型顯影、連同他忽起的絮叨之聲一併跟着渙散不聞。整個屋室恢復如常。
清遠深深的吁了一口氣,旋即抬手從桌面上拾起那精緻的緞子面錦盒。打開盒蓋,登時一股冷香之氣漫溯在空中,內里圓潤如玉的一枚丸藥依稀散發出瑩瑩光澤,漂亮極了。
“嗯,擇日便去找王後娘娘獻葯。”他這麼想着,啪地一下闔上蓋子,端坐在墊子上打坐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