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東遼亂、鎮魂出(1)
一千七百年前,東遼帝宮。
夜已經沉的極深了,那種深黑如死的詭異顏色宛若一個吞噬天地的惡魔,生活在其間的性靈沒有不被魔障蠱惑心神的。
然而有一個地方,永遠都不存在暗沉肆夜;那便是東遼國國君的華美寢殿。
“王……”滿殿滿宮燭影繚繞,鴛鴦錦榻間,男子徐徐的吟聲就着潛入耳膜的細微風聲一併漫溯,邊喚的曖昧溫存,邊抬手溫柔的在王赤裸着的酥軟前胸摩擦撫慰。
寂靜,寂靜的曖昧香軟、詭異疊生。
“嗯。”經了這樣頗為挑逗的麻醉到骨子裏的一喚,那被他環在懷裏的王者囈語迎合,邊不覺起了一陣出乎肌體本能的靡靡嚶嚀,“寶貝兒,千萬憐惜我。我……疼。”
空氣里熏着淡淡的麝香,綉着鴛鴦鶼鰈的錦榻面上鋪着新鮮的梔子花,半垂半搭下來的一道青紗帳簾兀地有了一陣輕小的擺動,那曳曳在半空裏的幽微燭影也隨着穿堂風而左右搖曳、時分時合,曖昧繾綣無可言及。
眼下正魚水歡娛不亦樂乎的兩個人,一個是東遼國比女人還要妖艷美麗、光芒萬丈的國君,柔黛;還有一個,是他自小便伴在身邊長大的貼身侍衛、禁衛軍總都督,宇坤。
東遼國的王者不愛女色、喜男色是出了名的,但這個傳言也並不十分正確;準確的說,柔黛所喜歡着、所深深愛戀着的,只有宇坤一個。除了宇坤,饒是人間天上再美再艷的男人亦或女人,沒有一個可以有幸得着這位孤高冷傲的妖艷王者,哪怕只是看上一眼。
王的後宮無一妃一嬪,剛剛從楚國遠嫁而來的合婚公主也在前不久溘然病逝……
烈焰焚心,得了王的這一聲示弱,那盡心儘力行得綢繆之事的俊美男子,實覺心下愈發悸動。似被什麼乖張的小獸不斷抓撓。雖然宇坤在心裏不斷的告誡着自己,動作一定要儘力輕柔,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可還是沒防一下弄痛了他愛着的君王。
兩人都慾望正盛,身下一浪強似一浪的劇烈疼痛感沖昏了柔黛所有的清楚理智,他兀地挺起身子反吻向宇坤,磕着牙齒、夾着血絲的狂熱的不顧一切的將唇瓣覆蓋上去:“大楚又派了一位合婚公主……昨日已抵達我東遼地境。”
夾着急促的喘息,柔黛言的徐徐,旋即再次與他的侍衛宇坤相擁一處緊緊環抱。
王此時的心緒是極複雜的,那個即將合婚而來的女人讓他很煩躁;因着這種燥亂心緒的拿捏,他留着指甲的素手不覺在宇坤後背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綿長的血絲,但他反倒更加振奮、更加狂熱,彷彿要把彼此融進彼此的肌體裏。
“哦。”宇坤後背一陣火辣,他深深喘了口氣,側首吻在王的耳邊、小聲徐徐,“王打算怎樣處理呢?”柔黛的脾氣,他是了解的。他明白,柔黛不可能容下一個女人住在自己的後宮,不可能給自己找這樣的不自在;更況且,這個女人還是與東遼一向不甚親厚的、楚國的合婚公主。
緊緊掩實的纏枝雕花窗,被驟起的咆哮夜風震得噼啪猛響。
柔黛垂眸:“先前弄死一個、時今又來一個。”他摟着宇坤的脖頸、肩胛,充斥着宇坤全部氣息的口齒輕哼了一聲,有些訕訕然涼薄不屑,“真傷腦筋……不過總要過些時日再舉措的,不然會引起大楚那豺狼的懷疑。”
分明玩味昭著的語氣,可一字一句又都真真切切的出自於縝密的思考和忖度,理性到近乎嗜血、殘酷的地步。
散在空氣里的熏香藉著風勢的遞進,較之先前愈發的濃郁甜膩。宇坤閉目,深深吸了一口那熏香:“這樣作孽,業障會極深,總是不好的。”他的語氣聽不出情態,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情態,有點兒像無關痛癢、又虛偽非常的無謂嘮叨。
柔黛浸着一絲血痕的薄唇之畔染了愈盛的笑:“那我們現在呢?”他把頭靠在宇坤厚實的胸膛上、又揚起臉,捲曲的濃密長睫因着呼吸的顫動,而在宇坤肌體上下擦出細細微微的癢,“寶貝兒。”柔黛呵氣如蘭,“我的寶貝兒……若論道這個,我們早已經罪孽深重了。”他頓了一下,眉目輕揚、語氣微上挑,又補充,“哦不,是萬劫不復。”那一瞬間,柔黛唇畔似乎綻放了一簇又一簇冶麗無邊的曼珠沙華。
宇坤沒有答話,運了力道狠狠扼住柔黛那雙在燭影與夜光的交疊渲染之下,泛着隱隱熒光的琉璃般澄澈的皓腕,反手將他整個人半推半抱在自己身下……錦帳風雲會、金盆雨露恩。良宵美景一刻,痛苦總是極短暫的。
高偉絕倫的恢弘大殿之外,風很清、夜很靜,蒼蒼茫茫的無邊天幕之上忽有一點璀璨晶耀。那是一顆墜落下去的流星,默默然脫離了其的軌道,拖着一條金銀生波的長長的尾巴,滑出如是一道長長的、美輪美奐的圓潤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