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運的序曲
奧托帝國位於大陸最南端，靠近無望海並坐落於隕神山峰腳下，至今已有近三千年歷史。
這裏的民風普遍淳樸彪悍。
黑暗生物的足跡在這裏並不罕見，正相反幾乎每一座小鎮每一座城都有涉及黑暗生物的傳說，只不過在聖格爾教會的指引之下所有與黑暗生物有關的知識或是書籍皆被埋葬在了遺失的歷史之中，成為了傳說。
在白天陽光普照之下人們生活安康並鮮有衝突，奧托帝國崇尚武力至上，以至於任何威脅都會在帝國軍隊的威懾下隱藏起來，並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去。
但黑暗生物不同，當暗夜降臨之時奧托帝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會出現黑暗生物的足跡，黑暗世界帶來的力量並不是奧托帝國的凡人可以抵抗，因此聖格爾教會成為了奧托帝國的希望，人們的唯一信仰。
在白天聖格爾教會是人們禱告或是精神信仰所在，而在夜晚聖格爾教會將會成為人類抵抗黑暗世界最直接的力量，為此每一位聖格爾教會的獵魔人都不免孤獨，並時刻與死亡相對抗。
奧托帝國首都英倫城邦位於帝國最西端，是整個奧托帝國的經濟命脈所在。
從貝西里大草原離開后便是人類村落聚集的星望平原，這裏地勢平坦景色怡人，微風拂過綠樹成蔭，整片平原瀰漫著如春般的景象，而這份春天的饋贈在這片平原上顯得格外慷慨，它會持續很久很久，以至於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早已淡忘了寒冬時代。
伊格並沒有在這片充滿了幸福與和平的平原上駐足，將近一個月的趕路后伊格來到了英倫城邦內，這裏時代氣息濃重，到處都有着上古時代殘留下來的文化痕迹。
自眾神隕落後人類文明便停滯不前，伴隨着黑暗世界的入侵整個世界幾乎危在旦夕，而在奧托帝國內這份時刻預備着潛在威脅的氛圍尤甚。
普通人們並不知曉這些位於神秘領域的訊息，對於凡人而言短短一百年後生命將會消逝，他們註定沒有慷慨的時間去了解與挖掘那些與自身無關的一切。
即便黑暗力量早就深入了他們的日常生活之中。
英倫城邦由諸多城鎮相互依靠並聯合運作而命名，它並不只是單獨的一座城鎮，而是由無數座小型城鎮合圍而成，而位於這些城鎮最中央的便是整個奧托帝國皇室成員所在處。
奧托帝國王城。
聖格爾聖教堂便位於王城之內，這是聖格爾教會位於奧托帝國內最具有神聖力量的教堂，而管理整座聖教堂的則是教會的泰尼斯首主教，他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人談吐間具有感染人心的力量，而這份評價源於英倫城邦內的每一名居民。
但在黑暗生物的眼中泰尼斯嗜殺如麻，且從不會吝嗇對它們進行洗禮並自己強行為這份屠殺定性為解脫。
已是深夜圓月當空，作為奧托帝國內最具有凝聚力的城邦，這裏黑暗生物的蹤跡少的可憐，而如果在深夜能夠找到一處高地仰望星空的話，便能夠感受到那片星空的浩瀚與神秘，且具有無法言語的魅力。
伊格緩緩走進了聖教堂的大門，這裏在白天人聲鼎沸表面上防禦力量鬆懈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而在夜晚則會成為整個奧托帝國防守最為森嚴之處，即便是奧托帝國皇室成員想要在午夜12點後進入都必須得到泰尼斯首主教的同意。
對於所有人而言夜晚的聖教堂無異于禁地，但伊格卻不在此列之中。
身後跟着混血男孩，伊格在無數位隱藏於陰影處的信徒注視下緩步邁入了聖教堂大門，並沿着洗禮走廊進行了一次漫長的旅程。
長約二百米的洗禮走廊隱含有神聖力量的存在，普通居民路過此處會油然而生對聖格爾教會的敬意，而擁有神秘力量的人則會感受到星空的浩瀚與神秘，以及唯一神的神威洗禮。
那份洗禮近似幻象又像是一場夢，伊格在這條走廊上隱約看到了自己已經過世的妻子，他的眼淚不經意間掉落彷彿內心出現了一條無法癒合的溝壑，他伸出雙手想要抓住那份心底最後的港灣，卻發現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夢，而他在不知覺間已經走到了聖教堂的盡頭。
這是一間近三百平米大小的禱告廳，但普通居民是永遠不會走到這裏的。
它是首主教進行各種神秘儀式的特殊場所，其蘊含的神秘力量足以壓垮普通人的心靈。
而伊格之所以能走到這裏則是因為泰尼斯首主教的指引。
伊格緩緩停步，他沒有見過這名首主教，過去的三年時間伊格曾去過無數聖格爾教堂與普通教堂，但聖教堂他一次都沒有來過。
這裏是聖格爾教會神聖力量最為充沛的地區，同樣也是壓制他體內黑暗力量最為明顯的地方。
“你來了，伊格。”
泰尼斯注視着伊格緩緩說道，他在伊格的身上看到了無數黑暗的氣息環繞其左右，那些黑暗力量宛若實質般遊走於四周，即便整座教堂的神秘力量無法形容般龐大而神聖，可依舊無法徹底壓制伊格身上那不斷外泄的來自黑暗的惡臭氣息。
“有一位神父讓我來這裏，但我不認為你能夠給我答案。”
伊格緩緩說道，他的手不經意間摸向了左輪手槍，那是他三年來下意識的習慣，對於伊格而言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真正值得信任的生物，他的內心早已被複仇所充斥，他的經歷無人能懂。
“今天妮薩夫人來這裏禱告，她說帝國的防禦力量又鬆懈了，因此妮薩公爵不得不受命離開前往城郊，她希望丈夫一路安康，並祈求唯一神保佑他能夠儘早返回家鄉；上周索倫王子來到這裏進行禱告，他希望能夠與北部統一聯合國達成和平協議，但國王希望通過戰爭來開啟達成協議的第一階段，索倫王子認為人的生命很寶貴不應該用來成為殺戮的犧牲品並祈求唯一神能夠改變國王的決意；三年前教皇曾來到過這裏一次，他站在教堂的高處用着自己最後的生命向著唯一神禱告，他希望下一任教皇可以做到更好改變世界格局，為此他寧願自己深陷地獄也不希望奧托帝國的人民於未來的戰爭之中走向滅亡。
伊格，每個人所祈求的內容都不同，他們所追尋的答案也不一樣，你想得到的答案只有詢問你自己的內心才可以得到回應，唯一神對於每一個人都是寬容的，無論那個人是否是他的信徒。”
泰尼斯緩緩說道，三位主教從禱告廳的陰影之中走來，身上的神聖氣息在泰尼斯雙手符號虛畫完畢后大盛並隱隱將泰尼斯眼前的地面照的明亮。
“站在這裏，伊格。你身上的黑暗力量已經無法阻止了，單靠其他教堂的力量無法做到再次為你施加封印只有這裏才可以，唯一神的恩澤一直照耀着每一座聖教堂存續之地，在這裏你可以再次找回自己迷失的內心，而那份黑暗力量也會被壓制在體內深處無法左右你的意志力。”
伊格聞言后踏步上前，體內的黑暗力量早已步入失控境地他別無選擇只能向前走去，這一刻伊格想到或許自己冥冥之中來到聖教堂的目的就是為了增強體內的神聖封印。
唯一神的氣息高漲，神秘的符號在空中逐步凝聚，每一個圓都帶有莫大的神聖氣息逐漸融合如一，並攜帶着隱約映射星辰的力量猶若聖光般從伊格的頭頂緩緩注進。
儀式持續的時間並不久，伊格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體內蠢蠢欲動的黑暗力量失去了感應，那雖然意味着他無法再次使用這份黑暗力量，但失控的跡象也失去了蹤影。
說不上是好還是壞，或許悲痛的人生早就已經讓伊格淡忘了選擇的餘地，他只能一步步向著既定的前方走去，即是為了復仇那唯一的生命意義也是為了尋找可能存在的希冀。
“已經完成了伊格。唯一神依舊關注着你。短時間內你體內的黑暗力量已經不會再影響你的意識，但與黑暗為伍註定伴隨着風險，你需要時刻前往唯一神注視的領地。
每一座聖格爾教堂都可以為你加固這份封印，這是我們聖格爾教會能為你做的微薄之事，願唯一神指引。”
泰尼斯雙手緩垂於身體兩側，而那三名主教已於無聲息將消失在了陰影之中。
“我還沒有找到我需要的答案，為了復仇我已經失去了太多，但或許一切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只是我無法做到。對我來說復仇是我的意義，但我越來越迷茫這三年來所堅信的復仇到底是不是我真正擁有的生命意義。我到底是誰，我為什麼會失去以前的記憶？”
伊格用無聲息的注視表達了對這次儀式的感激，他本就不是善於言談之人，或者說三年來的殺戮生活早已讓他淡忘了一切表達與和善交流的能力。
“一切都是命運的指引，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凡窺探命運之人終會在命運里接受無法改變的敗局，每一份命運只有在不確定的情況下發生才具有意義。”
泰尼斯沒有回答伊格的問題。凡人皆有一死但世界仍在繼續，命運對凡人的玩弄是無情的，但世界仍在命運之中永不停息，沒有人能夠提前知曉自己的命運，那份能力泰尼斯雖然有，但他絕不會為了一個人讓世界陷入難題。
伊格接受了泰尼斯的話，他並不理解這位首主教的言語間所蘊含的駁雜信息，他只想找到一個解脫的辦法，只是那個辦法早已出現而他卻停滯不前了。
“為了復仇我與惡魔簽訂過契約。殺死我妻子的生物是血族，為了能讓她安息我必獵殺所有血族生命。這三年來我從沒有放過任何一名血族，我已經拋棄了同情和憐憫只為了復仇這麼一個意義。可是到了這最後一步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在迷茫，猶豫。而人只所以偉大正是因為無論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仍會在難題前不那麼確信自己的決定。因為無知所以敬畏，因為害怕未知所以終會無所畏懼。你不需要迷茫伊格，你還沒有被黑暗完全佔據。”
泰尼斯的話高深而晦澀，伊格並不想要這個答案，他只想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去做。
“告訴我該怎麼做。他不僅是血族也是人類，我無法對他下手。”
“遵循你內心的意志，伊格。如果你無法下定決心不妨再等一等，一切早已註定，一切都是命運。現在的你已經失去了黑暗力量作為最大依仗。而作為一名傳奇獵魔人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會有無數的危險臨近你。
去賽斯托街區一趟吧，那名偉大的煉藥師在等你，他的藥劑是你現在可以得到的最慷慨的幫助。”
伊格回頭望了一眼混血男孩，男孩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臉色惶恐。伊格與首主教的對話他全部聽在了腦海里，那份無情的對話其內容無一不是在對他生命的去留進行定義。
神父的話在男孩的耳邊響起，他說男孩的未來在伊格手中，他需要跟着伊格走下去。
但現在看來伊格並不像是他的父親對其百般愛護，反而是一名奪命的死神並正在為該不該殺死他而煩惱嘆息。
血族千年歷史男孩十分清楚，他深知逃跑沒有意義，被一名傳奇獵魔人盯上就意味着無論他逃到哪裏對方都有足夠的實力與信心將他找出來，這是人類最強大的戰力之一。
男孩在低頭沉默，他早已認命。伊格沒有想到男孩從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並為此十分詫異，他走到了男孩的身邊抬起了他的下巴和他對視到了一起，而男孩眼中的倔強伴隨着血族專屬的深紅色瞳孔越發觸動着伊格的內心。
那是對活着的渴望，伊格曾在無數血族的眼中看到過類似的神情，但這一次他確實被男孩觸動了，因為男孩不僅是血族同樣也是人類。或許男孩如果沒有血族的血脈就可以作為一個人類自在的活下去也不會與他有任何交集，那份對活着的渴望何嘗不是一個普通人類男孩發出的無力呻吟。
只不過可笑的是伊格自己早已看淡死亡，作為一個人類他反而渴望死去，若不是心存死志他也不會與惡魔簽訂契約。
“想要活下去嗎？”
伊格輕聲問道，他在詢問小男孩，但何嘗不是在詢問內心深處的自己。伊格自己早就已經沒有了選擇餘地，他的雙眼已被複仇蒙蔽，死在他手中的血族有很多都是無辜之人他自然也清楚，但他已經無法回頭，畢竟觸碰黑暗者並將被黑暗反噬。
伊格清楚自己的結局所以對任何血族都沒有過同情，可這一次或許小男孩可以讓他洗刷乾淨自己所犯下的罪過。就如同神父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伊格從不奢望自己能夠得到寬恕，他只希望遠在天堂的妻子不會因為他犯下的錯誤而被迫陷入地獄。簽訂過契約的伊格如果控制自己不再復仇就意味着內心唯一的堅定將被動搖，那意味着他將被黑暗徹底吞噬且無法逆轉最終變成一個純粹的黑暗生物。可是繼續復仇很有可能會讓他的妻子承受他所犯下的罪孽。
小男孩強忍着內心的懼意點了點頭，他從伊格的話語裏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就去尋找屬於你的力量，變得足夠強大起來然後殺了我。不要嘗試使用神秘力量，我的靈魂在惡魔契約之下任何手段都無法傷害，如果想要殺了我你只能依靠純粹的肉體力量抹除掉我的身體，那之後我的靈魂自然會被惡魔所吸取。”
伊格平淡的說道，眼中神色沒有絲毫動搖。男孩膽顫心驚的聽着伊格在敘說著如何以最有效的方法殺死自己這件事且表情不為所動。他快趴倒在地了，這樣的人類他從未見過，眼前的伊格比任何一名黑暗生物都更加可怕令人畏懼。
“你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伊格，唯一神會注視着你，願唯一神指引。”
泰尼斯首主教輕輕點頭，他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並將這片舞台留給了伊格與混血男孩。這裏光亮永不消散，這裏命運的齒輪將落下印記，唯一神的指引悄然之間已經開始，而作為命運的中心這位叫做伊格的人將於這裏和小男孩訂下宿命的羈絆，無論他自己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