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寒冬峽谷

第11章 寒冬峽谷

時間是一次漫長旅途中最值得關注的事物,但它往往不留下任何痕迹。

將近四個月的旅程后以勇者奧托為首的眾人趕到了北部統一聯合國境內距離崩落山脈最近的蓋爾城邦。時間在這裏同樣未曾留下足跡,季節總春,偶爾會有些小雨。

美輪美奐的風景,平原與山丘在這片大地此起彼伏,北部統一聯合國是一片自由的國度,這裏的文化百家爭鳴,這裏的文明遠比奧托帝國更加富有磅礴的創造力。

由十三座巨大城邦結盟而成的聯合國不具有傳統意義上的最高統治機構,每一項與聯合國有關的政治決策皆由十三座城邦的政府通過決策會議完成。在這樣的大背景領導之下聯合國內每一座城邦的文化截然不同,而蓋爾城邦的環境則相對簡樸許多。

沒有高大的樓房與裝飾物,街道百年不變一如既往揚起塵土,一名名行人彷彿剛從沙漠之中長途跋涉而出。這裏的居民看上去並不像是已經定居在這裏很久,反而更像是一名名過客,只是旅途漫長暫時於這裏駐足。

伊格等人的到來和其他蓋爾城邦內的人並沒有格格不入,街道上每一個人都是這般匆忙,像是長途跋涉而來暫時歇腳此處。

經十六告知他們的路途終點遠比這裏要遙遠的多,停留在這裏也是因為某些事情最多不會耽擱一個月左右的功夫。眾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匆匆分離,但伊格卻保留了自己最開始的選擇。

接下來的旅程他不會再跟眾人一起,不過伊格立下了承諾,他將在眾人最終的目的地和勇者奧托等人再次匯合。

那是聯合國最北端的一處森林區域,被聯合國內的人稱為娜塔森林,伊格並不知道他們前往那裏的目的是什麼,但伊格也沒打算去了解更多。

這裏的氛圍讓伊格恍如隔世,習慣了奧托帝國每一處地域危機四伏的生活后,來到如此和平安靜的地區是那麼的違和,這裏從來沒有宵禁,這裏的夜晚行人依舊載歌載舞,黑暗生物似乎已經失去了蹤跡,整個世界散發著獨特的魅力如同星光一般燦爛。

伊格並不習慣,但他確實不再需要提防無時無刻來自四方的威脅。這座城邦內一樣存在有聖格爾教會,但當伊格走進聖格爾教會後還沒有說明來意時,這座教堂的主教便似乎早已等候多時了一般為伊格加固了封印。

伊格本不打算詢問,但他的下一站是寒冬峽谷,或許那裏就像是他解開自己身上謎題的真相,為此伊格想要了解更多。

未知總是令人恐懼的,伊格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但他還是走到了主教的面前,將自己內心埋藏許久的問題拖出。

“為什麼,你們要幫助我?”

伊格輕聲問道。三年的時間以來伊格從來都是一個人行走一個人生活,那時間對他而言並不算多長只是眨眼間便消逝而過,只是為何到了現在幫助他的人卻越來越多?

伊格從來不認為和自己相處的人能夠從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一絲輕鬆,他是為了復仇才活到現在的,他需要自己的存在讓人感到畏懼,而他從來不需要朋友。

主教看到了伊格眼中的迷茫,伊格的雙眼依舊和人類一般清澈。

主教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的關於伊格的事情並不多,但他能夠猜到為何伊格會這般提問。他的身上有着濃郁至極的黑暗氣息,即便已經經過封印但那股令人憎惡的氣息在每一位聖格爾教會的信徒眼裏都是最為令人唾棄的產物。

沒人會願意幫他,除非是黑暗生物。但主教們卻不同,令人厭惡甚至作嘔的伊格身上還有另外一種存在,那存在讓他們敬畏,那存在讓所有聖格爾教會的主教們心甘情願為他付出所有。

那是時空扭曲的氣息,那是命運被覆蓋的產物。當今世界眾神早已隕落,除了他們信仰的唯一神之外再無任何存在能擁有這種恐怖的力量,惡魔都不行。

換句話而言伊格的身後有唯一神的影子,唯一神一直在注視着伊格,甚至不惜降下如此顯赫的神跡加持在伊格的身上,縱使他已黑暗纏身。

主教沒有把自己看到和思考得到的事情托盤而出,他只是淡淡一笑揮手斥退了周圍的信徒。

“你有屬於你的命運伊格,我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那需要你自己去尋找。我相信你正處於迷茫之中,但每一個不知未來的人都曾感受過迷茫。

迷茫並不可怕,迷茫讓人們知道自己的人生充滿着可能。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那麼就去完成,任何人的未來都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唯一神一直在注視着你,願唯一神指引。”

雲裏霧裏的話語對伊格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伊格離開了聖格爾教會後帶着霍普向著地圖上寒冬峽谷的方向走去,那裏距離他們所在的蓋爾城邦還有好一段距離,不過他們可以選擇跟隨商隊乘坐他們的馬車,那會讓旅途所花費的時間縮減大半,足夠他完成與勇者奧托的承諾。

半個月後,商隊來到了寒冬峽谷邊緣,這裏的季節就如同伊格在夢裏看到的一樣總是寒冬,大雪時常覆蓋在這裏的每一處角落。

商隊在寒冬峽谷邊緣的部落內經過短暫休整后便再次啟程,而伊格與霍普則留了下來。伊格起初並不希望霍普繼續跟着自己,這裏既然已經安全沒有了黑暗生物的氣息,那麼霍普理所應當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伊格希望他有朝一日成長起來可以結束自己的罪惡,但霍普卻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繼續跟着伊格。

在這裏霍普沒有雙親,在這裏霍普對一切都不熟悉,而一路保護他陪伴着他的伊格早就被霍普視作了親人。年幼的霍普沒有複雜的心理,縱使伊格不經意間看他的眼神似若惡魔,但一路上伊格一直在保護着他不余遺力,這對霍普而言就足夠了,一位父親可以有各種不良嗜好和缺點,但只要他表現出對孩子足夠的關愛那麼對於孩子而言就是最好的親情。

霍普早就把伊格視作了父親,而伊格對此並不知曉。經過五天左右的路途后伊格按照夢中的記憶找到了那個部落,部落內一切和夢中的場景截然不同,似乎已經過去了許久。

好在部落還在,這裏依舊留有人煙。伊格甚至可以隱約看到一些被掩蓋的細節,而那些細節證明這座部落確實發生過一場大火。

部落內擁有一隻武力不弱的隊伍,他們負責上山捕獵附近的野獸以補給部落。部落內女性們則負責每天通過固定的安全路線上山採集水源,而那水源的源頭正是伊格在夢裏見過的那片水潭。

伊格緩緩來到了部落內裝飾最為豪華的一件房子前方,伊格雖不善詢問但霍普卻很好的幫助他從這裏居民的口中得到了一些線索。部落內最為年長的人被稱為薩特統領,如今已年近八旬,他不僅是部落內武力最強大的一名統領,更是學識最為淵博的老者。

走進房子內並不需要太過複雜的過程,部落歡迎任何一名遠道而來的訪者,薩特統領也早就備好了飯食等待伊格多時,他已經到了從隊伍中退休的年齡,如今就在家裏安享晚年。

伊格入座后並沒有吃飯,他詢問着薩特能否幫助他找到夢境中出現的兩個地方。一個是那血族男孩的藏身地,另一個則是夢境最後他看到自己的地方。

薩特統領陷入沉思與回憶之中,但片刻后他卻突然發瘋一般捂住了自己的頭顱,詭異的場景令霍普后怕,但薩特的狀態僅僅一會後便恢復如初。

“很抱歉,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已經老了,很多事情都遺忘在了過去,不知為何我總感覺你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但我記憶力並不太清楚。

你想去的地方已經在三年前的一場大火中覆滅了,那是我們部落所有人的噩夢,即便花了如此久的時間部落恢復了生息,可那件事在這裏並沒有人希望提起。

你並不清楚所以我不會在意,那兩個位置我會吩咐亞特領你過去,希望你能找到問題的答案。”

薩特說完后閉目不談似乎不再願意多說,伊格點頭示意轉身離開,而那名叫做亞特的男孩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二十分鐘的腳程並不算太遠,但眼前的一切卻讓伊格感到畏懼。

一樣的廢墟,一樣的殘垣斷壁,這座曾經輝煌無比的府邸如今只剩下了一塊塊隨時瓦礫,並被無數的植被覆蓋隱藏在了森林裏。

亞特並不太喜歡這個地方,他選擇站在外圍等候,霍普也不喜歡這如同鬼蜮一樣可怕的場景同樣留在了外面,只有伊格一個人選擇了進去。

找到地下室並沒有花費伊格太久的時間,書架上的書籍大多都是血族有關的一些傳說以及喬代家族的人物傳記,伊格對夢裏發生的一切越發熟悉,但那股空白感覺卻越加強烈了。

夢裏的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霍普又是否是那血族男孩的後代?可明明只過去了三年。

血族記錄上明確說明血族在青年時期的成長狀態和人類無異,悠久的壽命將會在二十歲以後開始,那麼霍普的年齡也沒有錯,看上去十多歲左右。

伊格突然響起了一件錯過的事情,他手中的書籍逐漸滑落,而夢裏的記憶也逐漸清晰。

他在夢裏看到過薩特,那是一名六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可之前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位老者,面容也十分神似。

三年時間不可能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伊格想到這裏冷汗不斷流出,是他的記憶出現了錯亂嗎?難道距離他與惡魔簽訂契約不只是過去了三年而是更久?更這樣一來為何所有與他交談過的人都沒有提到過這種變化,而在所有認識伊格的人口中他的來歷依舊是大同小異的一句:三年前突兀出現的獵魔人,並在三年內斬殺無數血族的傳奇獵魔人。

伊格轉身跑出了這片廢墟,他的臉上少有的焦急氣息混亂,亞特沒敢多問,只是匆忙的帶着伊格來到了一處破舊的房屋前方。

房屋以及周圍的建築一樣變成了廢墟,只是這片土地像是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戰爭已經沒有任何重建的可能,故而廢棄在了這裏。

亞特完成任務后離開了此地,伊格領着霍普緩緩進入到了那座房子裏。

破爛的傢具,脫落的牆皮,空氣中淡淡回蕩着的血跡,角落裏一座墓碑多年無人問津,只有一朵早已凋零的花朵躺在泥土裏。

伊格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跪倒在地,無數回憶在他的腦海里出現,他曾與妻子立下山盟海誓不復別離,他曾答應妻子前往遙遠的國度去,他曾許諾長大后與她結髮為妻,他曾答應過妻子許許多多的承諾,而那時的他天真爛漫,臉上有着男孩固有的青澀與調皮。

童年的珍貴回憶令伊格的眼淚不斷落下,但如今他與妻子卻是陰陽兩隔,該履行的承諾伊格完成了許多,但唯獨最重要的他卻沒有做到,他曾承諾過要永遠保護自己的愛妻。

伊格的雙手輕輕撫摸着墓碑,思念的感情如同開泄的洪水沖盪着他的心靈,黑暗力量蠢蠢欲動但伊格卻完全不想在意,這一刻無論內心的情感復蘇了多少意志如何動搖伊格只想回憶多一點過去,那是他最快樂的記憶。

時間緩緩流逝,星空漸起,霍普坐在房屋的頂上望着天空打着哈欠,他看的出來現在的伊格很不穩定,自然不想去打擾他渴望的安靜。

相比於霍普的無所事事,伊格則是坐在地上望着墓碑,他的雙手沾滿了泥土,手裏捧着一個打開的鐵盒。

盒子內有一張尚未褪色的照片,照片上赫然是伊格與他妻子童年時拍攝的畫面,那是一片綠樹成蔭的地區,一彎湖泊在兩人身後倒映着月亮的美麗。

伊格含淚將照片放進了懷裏,並在片刻后擦去了眼淚將情感恢復如初不再有任何錶情,他的雙眼逐漸失去了情緒波動,他的雙拳已經握起。

“再等我一段時間,等到我完成一切后就去陪你。”

伊格輕聲說道,並在最後一次撫摸完墓碑后離開了這件小屋。一切已經清晰,夢裏發生的正是他所渴求的過去,記憶復蘇的很多伊格還沒來得及全部消化完畢,而他也清楚了記憶起這段時間自己經歷的所有事情。

二十年的時間足以令一個人經歷許多改變許多,伊格卻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他的記憶被封存,他的腦海中滿是復仇的火焰,二十年來他認識過無數的人和事但都被他拋棄在了過去。

那些朋友那些話語,一直以來都有過許多人想要幫助伊格,只是那些人不是失去了性命便是被伊格逐漸淡忘並再沒有聯繫。

時間過去二十年了,而他的面容並沒有老去。二十年的時間令部落重新煥發生機,二十年的時間讓他抵達了崩落山脈另一側的奧托帝國去完成自己的復仇之欲。

只不過世界卻只過去了三年,或許說這二十年的經歷對於所有人甚至世界而言如同三年一般,唯獨伊格感受到了二十年漫長的歲月記憶,他就像是一名時空旅客行走在只屬於自己的時間裏,身邊人走去從無與他產生任何交集,世界在時間長河中留下了二十年的足跡,但這份足跡對於所有生命而言彷彿只過去了三年之息,並無一人感到意外或是困惑這份時間差距。

水潭是上古時代的一處不可知區域,可以直接通往奧托帝國的某片區域。伊格當初正是同樣踏入了那片水潭前去追擊,但之後發生了什麼卻依舊是一片空白記憶。

伊格只記得那名獵魔人早就死去,而霍普的雙親也早就成為了墓碑安靜的躺在奧托帝國內一座城邦的墓園裏。

伊格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空虛,他早就已經復仇完畢了,只是契約要求他仍需要獵殺所有血族,如今血族除了霍普外似乎已經被他屠殺殆盡,而他卻並不願意傷害霍普因為他還有一半人類身體。

或許他應該坦然面對死亡了,不過或許結果比死亡更可怕,惡魔契約的內容伊格沒有想起,但傳聞簽訂惡魔契約的人不會進入天堂或者地獄,靈魂都將作為籌碼最後被惡魔收取。

伊格帶着霍普向著與勇者奧托承諾的娜塔森林走去,承諾完成後或許他又要踏上獵殺血族的旅程了,人類世界想來一定在哪個角落還存在着血族,只是伊格已經淡去了那股復仇之欲。

他更加渴望霍普能夠在未來的某一天徹底殺死他,而他也將不會再傷害其他無辜血族的性命。

擁有一部分情感的伊格清晰感覺到了體內黑暗力量的涌動,或許封印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伊格如是想到。

不過重新獲得情感的感覺很奇妙,伊格覺得很有趣,他張開了雙臂望着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氣,那星空是如此美麗。

伊格主動蹲了下去,走了這麼久他覺得霍普應該也累了,或許需要他幫忙背上一段距離。

霍普驚訝於伊格的舉動,但他並沒有客氣很快便爬在了伊格的背上。兩人相視一會後伊格緩緩移開了視線,他的手輕輕按在了胸口處的照片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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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魔人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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