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荷

一、小荷

1037年,在四川眉山,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男孩呱呱墜地,己經四十多的失勢小財主余龍鳴臉上綻開了笑容,他苦學一輩子想獲得功名,作為一個飽學的自信書生,他一生沒有如願,現在連個秀才也不是。聽到裏邊傳來自己的二夫人給他又添了一個男孩,他無比興奮,因為自己讀書多、喝酒多,以前的小孩沒有一個能繼承他自己這塊讀書的料,他想從現在的這個男孩抓起,讓他能將自己的滿腹經綸吸收、發揚、光大他這落魄的門庭。

他給三兒子起了一個啟字的名,意味着一切重新開啟,坐在院內,看着一天的星光,他的內心深處冒出一縷強光,此生的希望就在屋內。余啟滿月時,余龍鳴不顧自家的現在財況,大擺了多桌宴席,不少當地的名望來了后,看看小余啟,相互嘀咕道:“可能和他二個哥哥一樣,都是杯中物害的,成不了大器。”他們的搖頭當然避開了余龍鳴的眼光,有的俗聲地交流:“就算和老餘一樣,還不是秀才也沒有考上,一肚子的學問,也只能墊老房子了,可惜了一個好家庭,破敗在他手上了。”

幾杯大酒下去后,余龍鳴清清喉嚨說:“各位鄉親,今天是我啟兒滿月酒,大家喝好。我的前兩個兒子因為我酒多行房,頭腦都有所遲緩,有時傷害到鄰里的財產,我在這裏向你們賠罪。”他看着明顯比他兩個哥哥精靈的、睜着大眼的小余啟,向一邊坐着的二夫人苗氏小聲說:“感謝夫人,你帶他回去,不要受了驚嚇。”

因為一直不得志,加上酒喝得太多,余龍鳴居然一下病倒了,大老婆對他寵愛苗夫人本來就有意見,現在看他病得不輕,家道早己中落,就不太情願請醫治病。苗夫人帶着余啟,沒有能力照顧丈夫,余龍鳴竟撇下了嬌妻弱子,撒手歸西了。送葬了余龍鳴后,菜夫人堅持罵苗夫人是剋星,是她進門后才將自己身體本來健康的主子掏空了身子的,是余啟的到來給她家帶來的災難,苗夫人只管喂孩子,不敢吭聲。

余龍鳴五七過後,菜夫人找到苗夫人說:“家裏你也看到了,沒有什麼了,你一個兒子,我二個,找人把家分了。你還年輕,可以再找一個人生活,我就這樣了,不會有人要,我就守着老爺子的家。”苗夫人說:“好女不嫁二夫,我哪也不去,老爺走時交代我,一定要帶好余啟,我要讓他看到余啟的明天,我不能離開老爺的視線。”菜夫人本也不想分多少財產給她,聽她這樣的話后,她沒有說什麼。

幾天後,天空下了小雨,菜夫人找到苗夫人說:“今天我陪妹妹喝點酒,去去寒,老爺走後,我們家一直沒有生氣,生活總要繼續,今天之後,我帶着振作起來,將家撐起來,讓余啟以後考學沒有後顧之憂。”

苗夫人非常感動,她說:“小傢伙還在吃飯,我就不喝酒了,你們喝。”菜夫人說:“你不喝,我就不準備了,那兩個笨蛋我也不想給他酒喝,喝多了再鬧事。”苗夫人不想掃她的興,她難得說話這樣客氣,她只有陪她和她的兩個兒子喝,不管苗夫人如何控制,還是經不起菜夫人的勸,加上她兩個兒子的糾纏,苗夫人喝多前還是交代了下人帶好她的孩子。

等苗夫人從小孩的哭聲中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沒穿多少衣服,菜夫人的兩個兒子在她床前傻笑,她向他們的身體和自己的床看看,明白了。她哭着找向菜夫人房間,菜夫人正在睡覺,她說:“他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又管不了,你做了這樣的事還來找我?你不是不走嗎?正好教他們,我還以為他們不會,這事真的能無師自通?不會是你引誘的吧?”

苗夫人無話可回,她真想一死了之,可想到她的唯一希望,她擦擦眼淚說:“那我們分家,我不在這住,將家裏的財產一分為三,我帶一份出去住。”

菜夫人說:“以前可以,現在你做了這樣對不起老爺的事,還有臉分財產?我們請族人來評評理,雖然他們比你大,可你是長輩,你現在做下的事要是老爺還在,是不是會讓你投井?不管怎樣說,我們也姐妹一場,家醜我們就不要外揚了,他們兄弟倆不懂事,要是在你那撿到便宜了,以後會經常的。以你目前的條件,將小孩送給可靠的人家后,換個遠一點的地方,你還能找個好人家。”

苗夫人知道這都是她的計劃,可自己現在勢單力孤,沒有反抗的能力,如果自己不走,她說的話馬上就是現實,她將成為菜夫人兩個愣兒子的免費風月場。如果現在自己找族人評理,自己來的時間短、這件事情真的無法啟齒,真說了,更會是自己的不是。

菜夫人並沒有因為她現在無立足之地而給她一些盤纏,真的任由她帶些簡單的衣物凈身出了門。苗夫人回到自己的娘家,她本以為可以有個落腳,沒有想到她的幾個哥哥都是受氣的包,因她的到來他們和她的嫂子們吵得不可開交,她己經沒有父母,哥哥雖然想挽留,她還是選擇了離家。

雪,下得不厚,可對她一個弱女子來,從心底透出的冷氣讓她渾身哆嗦。她不知道要去哪裏,山間的陰風找不到避冷的地方,一陣一陣的雪片讓她想到人生的終點,余啟那好奇的、一點不知道害怕的眼,讓她不忍心將他放棄,她的淚眼沒有換來上天的同情,雪,還是下大了。

路上沒有道士,更沒有神仙,苗夫人意料到自己這樣下去的結果,她心有不甘,懷中的是她男人的希望,她自己生命的延續。她轉回頭,重新來到離自己娘家不遠的一個村莊,她敲開了一戶人家,是個獵戶,三十多歲。看到人,支撐她的最後一點力量消失了,她倒在了對方的門旁。

這個男人叫牛立新,以打柴為生,床上躺着一個老獵人,是他的父親,父子倆相依為命。當他看到一個妙齡女子懷抱一個小孩立在他門口時,剛想問,她己經不醒人世。

家中只有一個火炕,他將苗夫人放到他父親邊上時,小孩開始哭了,牛立新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他怎樣也哄不好小孩,他父親又不能動彈,此時,苗夫人氣若遊絲。

牛立新燒了一碗薑湯幫她喂下后,又給小孩喝了幾小口,他這才開始做飯,他爸緩緩地說:“我不反對你將人帶回家,可這樣的天氣,家裏能吃的我們自己也不多,你又進不了山,可不要害了人家的性命,讓她去投奔別的家吧?庄山有比我們寬敞一些的。”

牛立新說:“不是我帶她們來的,她們倒在我家門口,她己經走不了了,等她醒了再說,醒不了也不怪我們,這天氣,我少吃一口,喝幾口酒後,我再到後山看看,說不定能打來些口食。”

一碗薑湯下去后,可能是內心對小孩的牽挂,苗夫人醒了,她起身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己經睡了的小孩,下炕給牛爹磕頭。牛立新說:“你身子弱,不要多禮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們回去,我們家不好住,吃的也不多。”

苗夫人眼淚下來了,她說:“我沒有家,一言難盡,以後慢慢和你們說,我吃得少,等天睛了我就走,不會連累你們。”看着他楚楚的樣子,牛立新說:“你不是偷跑出來的吧?我們是小戶人家,看你的穿着不是吃不上飯的人,你是自己倒在我們家門口的,可不要害了我們本分人,要是你家主人找來,你可要說實話。”

苗夫人說:“我家主人死了,我是娘家人不要才又出來的,我出嫁前會採藥、會打柴,也會下套打獵。如果你們讓我們娘倆安身,你們就是我小孩的再生父母,這樣的大恩我是報不了了,以後小孩大了,我會告訴他的。”接着,苗夫人將她的遭遇說了一遍,當然忽略了大夫人兩個兒子對她犯下的傷天害理。

牛立新現在再看看苗夫人,不僅人長得清秀,更因為才從死神手中出來,那種弱不禁風的動態讓男人的保護欲大增。他向炕上的父親看看后說:“爹,讓她們在我們家將就一下吧?她要是出去,以她現在的身子骨,只有死路一條,這可是兩條人命啊!我馬上出去找吃的,這種天氣應該能有好運氣。”

他爹說:“天晚了,明天再說吧。”他向苗夫看看,又向自己的兒子看看,他們家的條件不要說娶苗夫人這樣的女人,就是看一眼,機會也不是太多。如果苗夫人和小孩能留下來,那他們牛家也不會在他這一代絕後,這可是他不能咽氣的心病,他說:“這位大姐,你年紀也不大,我兒子也才二十多,我們在這裏是獨戶,莊子離我們家遠。要是你能住下來一直不走,小立新一定會對小孩視如己出,你們在一起,生活就方便多了,我也能瞑目了。”苗夫人聽着他的話,又想到了大夫人的兩個猙獰的兒子,她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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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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