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沾衣杏花雨（上）

晨光熹微，天地間一片空濛，連不遠處剛剛抽出的新綠，都使人看着不怎麼真實。皇城外的官道上，一陣笛聲隨着一輛看上去樸實無華的馬車漸行漸近，聲音悠揚，婉轉而縹緲，似是來自於九天之上，又似乎就在人的耳邊，這笛音彷彿能滌凈世間所有的塵埃，使聽到的人無論方才多麼的煩躁，或者多麼的不安，都能平靜下來。

細雨如酥，攜着滿滿青草的芳香，拂過趕車人的臉頰，趕車人微閉着雙眼，頭輕輕靠在車廂上，手裏的馬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抽着前面的馬兒，看上去極是愜意。

一曲畢，趕車人雙目微睜，搖頭晃腦的笑道：“誰家公子的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就不怕偷走了哪個姑娘的芳心，平白害人家起了相思。”

剛說完，一隻通體雪白的玉笛便輕輕敲在趕車人的頭上，“你這憊懶的傢伙，讓你沒事多看看書，書沒瞧幾本，倒是學會打趣起你家公子來了。”

“公子你沒聽明白嗎，無雨這哪是說公子，他這是不知道思念哪家姑娘了”

“哦？無雨莫不是看上了誰，說說，本公子替你做主。”

無雨聽到面上微紅，掀開車簾就要進去揪另一個小廝，“公子你休聽他胡說。”

另一個小廝見狀急往後閃，一手抓住那公子衣袖，“這才剛立春不到一個月，外面乍暖還寒的，小心凍着了公子。”

公子聽后不禁失笑，瞧這無晴的架勢，就差把自己推出去擋他前面了，卻還能口口聲聲的為他着想，這份當面扯謊的氣度，真是......咳咳，忙出聲打圓場：“別鬧了，聽說醉春閣新出了幾樣點心，咱一會兒去帶幾樣嘗嘗鮮。”

無雨聞言也不再追打無晴，笑道：“我說公子怎麼天不亮就要出門，寧願一大早到城門口去排隊進城，原來是想醉春閣的點心了。”

公子不語，只是面上微笑……

馬車漸行至城門口，卻見一群人圍攏在一處，對着中間的什麼指指點點。

“公子你看。”無雨打開車簾，指着不遠處，“中間好像有兩個人。”

公子順着無雨指的地方看去，不覺收斂臉上的笑容。

沒錯，是兩個人，而且是兩個女人，看年齡不過十三四歲。

其中一個面朝下趴伏於地面，一動不動似是昏死過去。

這姑娘只着中衣，身上衣服已被撕得破爛，幸而關鍵幾處還完好，卻由於雨水的浸濕，仍是將少女玲瓏的體態盡顯出來，在零碎的衣服底下，片片紅紫若隱若現，彷彿在訴說著少女昨夜經歷了什麼，令人浮想聯翩。

很顯然，她是被人故意扔在這裏的。

另一個姑娘則是丫鬟打扮，身上衣衫尚算完好，卻也昏死過去，趴在之前那個姑娘身上。

這會兒已經臨近開城的時間，城門口聚集了不少人，眾人圍着那倆姑娘稀稀鬆松站了一圈。

“這是哪個勾欄院裏的，竟玩這麼野，都到城門口來了……”

“瞧這衣衫的料子，不像是那種女人，倒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

“什麼大戶人家，就算是一般的正經人家，誰能讓自家閨女衣衫不整趴在城門口？是你，你能讓你閨女在這兒？”

“滾蛋，你家閨女才會衣衫不整的趴在這裏。”

“依我看，肯定是青樓里的。”

“沒錯，看看這細皮嫩肉的，還有這狐媚的身段，床上功夫還不一定怎麼了得呢！”

“就是不知道一夜多少錢？”

“這價錢肯定不低，你就別想了……”

公子心頭泛起一絲憤怒，握了握拳頭，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他本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只是……

殺人不過頭點地，毀一個姑娘的名節，還將其示於大庭廣眾之下，這是要將她生前身後全給毀了。難以想像，待這個姑娘醒后，她該如何活下去，如何去面對世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