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染同學

一連幾天，我整個人就像是做了一場連續夢。夢見了野貓化身成人形，夢見了老媽會密語術傳音給我，夢見了嫂子會穿梭術穿門而入，還夢見老爸給死了，死於連我都不知道的心臟病。夢見我們把他埋了，以他一向簡樸的方式，草草了事。

可當清晨的陽光撒滿我的書桌、被褥以及整個房間，當我被鬧鐘吵醒，當我看着家裏的物是人非，我才清清楚楚意識到，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包括我做的夢也都是真的。我似乎陷入了循環，想要掙脫，卻怎麼也掙脫不出來。

整個屋子裏除了我空無一人，嫂子出門了，老媽也去上班了，儘管老爸去世才短短几天，可死者安息生者堅強，她們為了自己為了我為了這個家，更是為了生存，不得不壓抑下悲痛，去笑臉面對新生的每一天。我不該因為年紀小就是個另類，再說了我也不小了，十六了，已經成年了，再說了我是個男人，一個註定要頂天立地的男人，更應該比老媽嫂子她們更加的堅強的。辰鑫，你覺得呢？

她們通常會把早餐以及午餐給我備好，然後再在餐桌上給我放一些零花錢，當做我今天的花銷，即使是今天也沒例外。她們對我挺好，真的，這是真話，儘管我的家境一般，但我卻感覺到了極度的溫暖，也許她們覺得，每一個孩子都應該被溺愛，她們或許給不了我大大的夢想，但卻給了我精神上寶貴的財富，給了我是非觀念和做人的尊嚴。

我伸了伸懶腰，驅趕走頭腦中的陰霾，其實老媽說的一直都對，人的出生雖說是偶然的，但死亡卻是必然，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既然死亡不能避免也不能選擇，那就選擇如何去活，如何去傳承死者的夙願。老爸雖說沒有什麼宏大的願望，但是他最大的心愿無疑是盼着我們開開心心，盼着我們子孫滿堂，盼着我們無病而終。這也是天底下那些做父母的小小心愿，小到足以忽略，卻也是最大的，他們當中有許多人雖然只有那一丁點的能力為子孫後代謀福祉，甚至一輩子碌碌無為，卻為整個家庭付出了全部的心血。而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一位，儘管他生前我一直看不順眼，但我卻是由衷的痛心疾首，也許正是應了那一句老話——擁有時不珍惜，等到失去時才知後悔莫及。

老爸啊，對不起了，不過您放心，我一定會遂您的意，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離上學還有一個多小時，我並沒有着急吃飯，而是換了身衣物，來到了跑步機上，我需要好好的出它一身的汗，然後以飽滿的狀態，去迎接新的一天，今天陽光明媚，是這一個多月來唯一的好天氣，我再不能渾渾噩噩。

我帶上耳機，選中了帶感的音樂，音樂聲環體圍繞在我耳畔，刺激着我的聽覺，我只覺渾身興奮，打開跑步機，開始了由緩到急的身心鍛煉。平時的我倒很喜歡鍛煉，外面空氣不算好，所以一年到頭在家裏鍛煉的時間最多，這台跑步機可以說是專門給我買的。我喜歡鍛煉自己的爆發力，尤其是在跑步機上，把速度越調越快，看自己的極限到底是多長時間，只是越到後面，等到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便開始減速，一直減到緩步，直到心跳趨於平穩，然後再次慢慢加速，以至最快，如此反覆。但今天我只跑了個中速。

一個鐘頭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其實這種程度的跑步對我來說顯得有些輕鬆，但還是出了一身的汗，等到心情平復后便去洗了個熱水澡，洗完穿上校服，背上書包，拿起桌上的水膠囊和營養膠囊，則匆忙的出來門。至於同在桌上的零花錢，我卻沒有再拿。

屋外的陽光愈加刺眼，想必是太陽公公感應到了那些家庭婦女的求神拜佛，勢必要徹底的趕走籠罩了頭頂一月之久的害人陰霾。我家樓下的餐館不做早上生意，此時還沒有開門，但是街道上其他的商鋪則早早撐起了遮陽傘，也想着要把傘拿出來曬一曬。老爸的喪禮已經結束，樓下死人的風波也早就停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種處事態度，不管是在哪裏，都發揚的十分不俗。是啊，這世界離開誰都照樣轉，就是沒有人它也繼續轉，每個人看似表面光鮮，其實也都不太容易。

我的交通工具是輛騎了快兩年的自行車，今天也不例外，我騎上它，沿着街道，快速的朝着學校而去。我家位置在整個川北縣算是比較偏，在老城區一帶，但好在學校離我家不算遠，按我的腳力，最快十多分鐘，最慢就不好說了。我走的道路一路上行人都不多，當然也有錯過上班高峰期的原因，偶爾遇到些人，也都如我一般行色匆匆。街上不時有巡邏的人和車，放着喇叭，播報着新聞，此時此刻，錢XX的支持率已經達到了85%，但看樣子這似乎還遠遠不夠。能看見，路上有不少血跡還未來得及清理，甚至我還碰見了一起小摩擦，不過都快速的被警察給處理了。看來老媽說的很對，最近街上真的是不太平靜。

幾經轉角我便趕到了學校，看看時間，還好，還有十多分鐘才上課，我便把自行車停在護欄邊的機器停車位上，按了下指紋，自行車便被機器抬起，送到了兩米來高護欄的頂上，抬頭一看，密密麻麻的自行車懸空而立，獨具一格還自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可謂一舉兩得。學校門口從今年開學伊始便停放了好幾輛警車，不知道是不是太有先見之明的為了應對選舉期間的暴力情況，還是政策下達從此之後皆是如此，但此舉無疑是深得民心的，孩子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是國家的未來和希望，卻也是脆弱和需要保護的。

想要進入學校需要進行兩道安檢，門口的警察是一道，我把眼睛對準他們的掃描儀，他們看了看顯示出來的信息，又看了看我，確認無誤之後，才把我給放進去。來到校門口還有一道安檢，是由學校的保安坐鎮，目的是看學生有沒有帶危險物品。雖說這樣繁瑣的檢查對我們學生來說頗為反感，但這無疑保障了我們的人身及財產安全，再說了，我們反感也沒用啊。

剛進去便碰到了同桌常炆，看樣子他也是剛進來，正邊走邊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聊着遊戲。他常問我要不要和他們一起組隊殺怪，我聽后除了笑笑，還常說，“大好的青春就被你給揮霍浪費掉了，能不能幹點有意義的事，你看看你那死宅樣！”

“誒，常炆！”我小跑了幾步，把他給叫住了。

常炆聽到有人喊，緩緩回頭，扶正了鏡框一看是我，有些驚訝道：“誒辰鑫？”然後駐足在原地，對着他那幾個遊戲好友說道：“那個你們先走吧，我們晚上再聊。”

我快速的追上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這宅男怎麼每次都比我早？”

常炆被我這一拍拍的吃疼，十分做作道：“哎呀我的哥哥嘞，我的胳膊……”

其實我哪用了多少力道，不過是他肥肉鬆弛，反彈效果比較明顯而已。只聽他又說：

“我說你能不能換隻胳膊拍啊，怎麼每次都拍我這隻胳膊。”說完他還不忘趕緊揉揉，或許對他來說，這就算是刻骨銘心的痛了。我絲毫不覺愧疚的說道：

“你可從來都不知感謝我，我這可是幫你鍛煉身體啊，難道你就沒發現，你的這隻胳膊明顯瘦了一圈嗎？”

他怒目而視，罵道：“去你的。”

我一個勁的跟他頂着嘴，今天他倒是乖的不像話，竟出奇的沒再多說一個髒字。從這裏直達教學樓是條大道，大道兩旁綠樹成蔭，合抱之木一看就知有些年頭了，看那些老樹的簡介，有的甚至比我老爸的年紀都大，簡介旁邊還附有它們在學校不同階段的照片，小小樹苗搖身一變都長成了參天大樹，大有以物喻人的教育意義。

“誒辰鑫，聽說，你爸去世了？”常炆突然收斂起嬉皮笑臉，嚴肅的問道。這事他肯定是知道的，不僅他知道，我們班上的人也都知道的，因為老媽給我請假的理由正是這個。他也給我打過電話發過信息，不過我都沒有回復。

我點了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雖然已經過去快一周了，雖然也開導了自己，但一想起老爸的死亡，我還是有些莫名的情緒波動，說想哭吧，其實已經哭不出來了，就覺得有些心癢，有點欲求不得的癢。

“是死於心臟病。”我淡淡說道。

“哦，”常炆聽后安慰我道，其實他也安慰不來人，“那個辰鑫，這人死他不能復生，你可要節哀啊。”

“嗯我知道，我已經想的夠開的了。不過也要謝謝你常炆，我知道你真心把我當朋友，所以前幾天沒接你電話要給你說句抱歉，對不起了。”

常炆顯然沒料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反應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咳，我們之間還說這些么？也不想想我們什麼關係？我們可是從小學就認識的死黨啊，你要這麼說就跟我見外了，好兄弟，都在心裏。”

我也顯然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讓我差點眼淚打轉的話來，他還以為我是想到了我老爸去世的不幸呢，所以也就受了一通他的嘲笑，不過我的心倒是更暖了。

我們一路說話，晃眼就到了教室。如今都是小班制教學，一個班級只有三十人，但教室還是幾十年前的風格，寬敞且明亮。我們到教室時，教室里的同學幾乎到齊，見我來了，一個傳一個，就一會的功夫全部都望向了我，眼神中彷彿都在為我感到不幸，皆是在給我鼓勵。但唯獨有一個人沒有，那就是雪染同學，她只是抬頭望了我一眼，然後繼續看着課本。

雪染同學是年級的優等生，亦是我們班級的第一名，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頭髮精心編排過，看紋路想必費了不少心思，除了學習，她好像對其他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對我的到來更是毫不在意。

我一一用目光回了同學們一眼表示感謝，很快便走過雪染同學旁邊，來到了我的座位。走過雪染同學身旁時，我能聞到她身上那淡淡的芬芳，那不是香水的氣味，我確定，亦不是洗衣液的功勞，而是從她身體裏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一種味道，亦如氣質一般玄妙難解。常炆說這就是傳說中處女的體香，我當時就反駁了，說為何其他女同學沒有，他卻是這樣解釋的。

“科學證明，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體香，體香的存在就和變異的染色體一樣，是個意外，更是個美麗的意外！乾隆有個妃子叫做香妃你該聽過吧，傳說能招來蝴蝶呢，而這雪染啊，可能就是你辰鑫的香妃哦。”

“去你的，別亂瞎說！”儘管這只是常炆的一句玩笑話，但當時我卻樂的合不攏嘴，連罵人的話都說的含糊不清。

“切，難道還說錯了？難道你還不願意？你就偷着樂吧，這雪染可是我們班，哦不我們學校所有男生的夢中情人啊，你以為她真能看上你啊？”

這倒是真的，要說雪染同學的長相，那還真是年紀輕輕就傾國傾城，甚至比我家嫂子還有過之，當然不是一種類型沒有可比性。但我不單單隻是外貌協會，她在我心中還是個特殊的存在，在我眼中是個奇女子，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不苟言笑，不喜形於色，但卻長期住在我心中最為神聖也最為純潔的地方，一同陪我入夢。我為我能坐在她的身後而高興，甚至我只願這樣默默的看着她，即使看見的只有她的背影，我也心滿意足了。

我輕輕坐下，怕弄出聲響影響到了她看書，她的體香能讓人沉醉，而她那如瀑布直下的長發更是襯托的她如仙女下凡，毫不留情的說，我的成績一般，有一半原因是她勾走了我的三魂七魄，但我卻樂此不疲。幾天未見，甚至想念，我假裝看向黑板，可其實卻是看向她的背影，我本不算純潔，但我保證此時此刻，我的心它是純潔的。

近兩年多來，五百多個日日夜夜，我多想讓自己鼓起勇氣，去和雪染同學成功搭訕一句，哪怕對方不予理睬也足以開心，可我卻常常鼓起勇氣又泄完了勇氣，心中莫名的后怕，怕只要一開口，夢就醒了。

然而正當我看的入迷之際，雪染同學就好像有了心理感應似的，她突然把整個身子轉了過來，長髮捲裹着陣陣花香，我只覺如沐春風，但更是驚慌失措。

我慌忙的挪開視線，不敢和她對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們一前一後近兩年來，她的第一次，回眸。回眸一笑，百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