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拮据
鄔鎮這次確實也是大不好，纏綿病榻一個多月。先時李大夫三日一針灸，每日裏喝着湯藥。
而後針灸不用了，人清醒些了，就得開始用滋補的東西。如此慢慢溫補，才能把身子養起來。
都說生什麼別生病，對於原本小康之家的鄔家來說便是如此。之前也算小有薄產，鄔鎮又能教書育人，每年也有一份束脩，更有學生送的土儀。
雜七雜八的日子過的倒是不錯，可如今這幾番大病下來，家底子早已掏空，而後徐氏自知家裏不好，又把家裏值錢的都讓鄔橋拿去當了。
俱是死當，只求能治好鄔鎮。
便是安兒喝奶的那頭母羊，等他能吃粥米了，徐氏都打算去賣了。一家子，病的小的，坐吃山空哪裏成呢。
轉眼就到了四月初，天氣也好了起來，只是早晚還是有些涼。徐氏執意的斷了自己的補藥，每日裏照顧老的，照顧小的，一點也不含糊。
只是身子到底是有些弱，時不時的還要咳嗽幾聲，占久了人也有些發暈。
這日，隔壁的周嬸子送了一些新出籠的小雞過來，“惠娘，在家沒？你要的小雞仔給你拿過來啦！”
徐氏忙從廚房裏出來，見周嬸子用草簍子裝了好幾隻小雞仔，長的很是可人。連忙跟周嬸子道謝：“周姐姐，謝謝你了！多少錢，我這就去給你拿。”
周嬸子幫着徐氏把小雞仔放到徐氏一早圈好的籬笆里，“幾個小雞仔，自家孵出來的，還要個什麼銀錢。你莫來這些虛的，有什麼只管說，鄉里鄉親的，只要我們能幫得上的一定幫你。”
周嬸子這麼一說，徐氏眼眶一熱，差點掉下淚來。
“周姐姐，謝謝你。”
周嬸子也見怪不怪了，拍了拍手裏的草屑，“有什麼好謝的，我們那會家裏孩子多，日子難過，你難道沒幫襯過我？如今你們這是走背字，大家互相拉扯一把，過了這個坎，也就好起來了。”
徐氏點着頭，擦了擦眼角，“周姐姐，你坐會，我去給你倒杯水。”
周嬸子點頭，自己找了個小凳子坐下，心中思忖起來。這番給徐氏送小雞仔是真，可她心中也放着另外一樁事，就是不知道該說不該說了。
等徐氏出來了，周嬸子喝了一口茶，而後清了清嗓子說了起來，“惠娘，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提，我若是提了你覺得不好，可不要生氣。”
周嬸子以往送了東西抬腳就走，這次竟然坐下來，徐氏便猜到她有事要說。
如今見她主動提起，便也找了個小凳子跟周氏對着坐下來道：“這些日子麻煩周姐姐了，多虧你們照顧，若不然我們還不知道怎麼熬下來。周姐姐有什麼話就說，哪裏來的生氣不生氣的。”
周氏一笑，“既然惠娘這麼說，那我就直說了。”
“是這樣的，你們家喬娘過了17了，眼見着就要18。這終身大事不知道你們這當父母的給想好沒有？”
徐氏一愣，沒想到周氏提的是鄔橋的親事。
但徐氏更楞的是，“如今四月了，喬娘上個月生辰……我竟然給忘了。”
想到這裏，徐氏心裏便是一陣絞痛。上個月正值鄔鎮的病有起色的時候，母女兩個輪流看護，還要照顧安兒，實在是過的日月顛倒，諸事不知。
若不是今日周氏提起，徐氏到現在都沒想起來，鄔橋是三月里生的，草長鶯飛的季節，現在卻是過了。
周氏正要接着話頭說下面的，可徐氏因為自己忘記了鄔橋的生辰自責，哪裏還聽得進去其他。
想了想，自家那大侄子的情況，也只好閉了口，“是啊是啊！竟然都給忙忘了，想想以往每年喬娘生辰還都給我們送餅子吃，今年大傢伙都忙，都給忘了。惠娘你也別自責，這不是事情多麼！大傢伙都事情多。”
徐氏知道周氏是安慰自己，卻也含笑點頭，“周姐姐方才要說什麼？”
本來不打算說的周氏見徐氏又提起來了，面上都活泛起來，“是這樣的，我娘家有個大侄子，雖說算不得一表人才，可如今也算是小有薄產，離大坪村也不遠，家裏頭如今給他說親，我想着喬娘多好的人才啊！跟我那侄子也算相配，便想着來尋你說一說。”
鄔家跟周家比鄰而居，因此周氏的情況徐氏也算清楚，可她什麼時候來了個沒成親的大侄子了？
周氏比徐氏要大上許多，別看周小妹年紀小，那是因為周小妹是周家老來女，周氏的大孫子可都是滿地跑的了。
因此周氏的大侄子，年紀可都不小了的。
“周姐姐，這說的是哪個大侄子啊？”
見徐氏開口問，周氏便笑着說：“就是我大哥家裏頭的，去年還來過家裏的，長的高高大大的，就是人有點黑……”
徐氏努力的回想，終於在記憶里的某個角落裏面給尋出來了，當即心中便犯苦，“周姐姐，我記得他當時好像還帶着孩子來的。”
“那孩子也是個命苦的，他前頭一個前年生老三難產沒了，這才尋思想找個賢惠的。”
話音落地，徐氏明顯的臉色一沉。
周氏面上帶了一絲尷尬，她就說這事不好說，可她大嫂非要讓她來，鄔橋可是鄔家夫妻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如何會讓她嫁去給人當後娘。
見徐氏不說話，周氏只好自顧自的又說了幾句，而後便有些尷尬的走了。徐氏也沒有留，只淡淡笑了笑。
可天知道徐氏的心裏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難道他們鄔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嗎？
什麼時候這樣的人都敢舔着臉上門來求娶了？
前頭還要三個孩子的鰥夫，這是讓她的喬娘去給人家當後娘啊！還一次當三個娃的後娘，哪裏是娶媳婦，明顯是找個人回去幫着帶孩子。
徐氏的心中一陣陣發苦，想想鄔家現在的環境，不過幾個月，為何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一時間看着籬笆圍成的圈子裏，嘰嘰喳喳對着陌生的回家叫囂的小雞仔們，徐氏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