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難堪
謝淵白踏進落月院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躺椅上的人,一如第一次她一睜眼就撞進他的心中一樣,這一眼,他想,他也忘不掉。
梨花若雪,樹下之人勝雪三分。
他伸手制止丫鬟的行禮,腳步也不自覺放輕,不想擾了她的清夢。
他確實沒有驚動她,不過她也迷迷糊糊醒來,睜開眼時她還有些恍惚。
不過身體比語言誠實,她笑,眉眼彎彎,謝淵白幾乎能從她的眼裏清楚地看到自己,她眼裏的他依舊平靜沒有絲毫動容。
可是景星雲卻不在意,滿眼滿心都是他,她起身張開胳膊求抱,披風隨着她的動作滑落,紗裙微亂,如清潭的波漾,她開口,是依賴和撒嬌的語氣與姿態,
“元白。”
謝淵白手指微動,心裏像是被什麼填滿了一般,說不出來的滿足愜適,他移開目光,還是伸手將她抱在懷裏。
“昨晚沒睡好么?”
清冷的聲音讓景星雲回神,她身子微僵,秀眉輕蹙,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
沒聽到她的回答,謝淵白拉她出懷,看到她的表情便又瞭然。
莫大的難堪和憤怒湧上心頭,他甩袖離開,背影清絕。
景星雲垂眸,撿起披風撣了撣灰塵。
迎秋她們完全看不懂怎麼回事,相爺剛開始心情應該不錯啊,怎麼突然就走了。
謝淵白回到自己的院子,心中的躁鬱絲毫不減,王鳴還有些奇怪,公子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畢竟在公子年少高位之時,被許多政敵聯合攻擊之時,公子都面不改色。
畢竟在公子父母拋下尚且年幼的公子離開之時,公子依舊平淡自然。
“公子,怎麼了?”王鳴趕緊上去問。
謝淵白沒有分給他眼神,徑直去了書房。
王鳴也不敢再追上去,沒有公子的命令是不可以踏進書房的,公子討厭其他人沾染自己的東西,包括公子的父母。
他還是有些擔憂,問了僕人才知道公子剛從落月院出來。
王鳴更糾結了,落月院他可也是沒有辦法。
正在他糾結之時,景星雲和迎秋到了院子外面。
這是景星雲第一次來他的院子,青靄院。
清靄院比落月院大上很多,因此也顯得有些冷清。
王鳴看了看緊閉的書房,又看了看外面等候的景星雲,還是走了出去。
“景姑娘,相爺在書房。”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景星雲接過迎秋手中的梨花酥,走了過去。
王鳴回道,“呃,自然,只是公子心情不大好。”
“沒關係的。”
景星雲剛推開書房門的時候,王鳴高了幾度的聲音突然響起,“景姑娘等等!”
景星雲回頭,王鳴視線越過景星雲看到了書桌旁的公子,公子眼神冰冷,看他的目光寒涼。
王鳴汗毛都豎起來了,連忙搖頭擺手,“無事無事!”
公子為什麼要瞪他嘛!明明是景姑娘闖進去的!
莫非是因為他沒有攔住才讓公子不開心?
景星雲握緊食盒提手,垂眸往前走了兩步。
“把門關上。”他的聲音微冷。
景星雲抬頭看他一眼卻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她又轉身關上門,走至他身邊,將食盒放在書桌,“淵白。”
謝淵白冷笑一聲,“呵,淵白?你在叫誰。”
直到這句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憤怒至此。
“對不起淵白。”
謝淵白微微仰頭,閉了閉眼睛,他開口,“景星雲,除了對不起你還會做些什麼?和你的謝意一樣,你的歉意也是這麼廉價嗎?”
他在怪她,也在怪自己,竟然將那一刻視若至珍,哪怕到了現在,他依舊懷念並且眷戀期待着。
“淵白,我”她的臉色蒼白,是她的錯,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做,不去想那個腦海裏面的人嗎,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那是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心底深處的東西,要讓她如何控制。
或許她不該在這裏的,或許她該離開,可是她能去哪裏,謝淵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相識的人,她該去哪裏?
更何況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盛國,她連謀職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淵白,我,你如果,如果不想看見我的話,”景星雲舔了舔唇,慢慢握緊手指,“我,我其實可以,可以離開的。”
她這句話說得格外艱難,她不敢離開,她會死在外面的,她不想死。
謝淵白漠然等她將話斷斷續續說完,他不知道她對世界的畏懼,只覺得可笑,
“離開?景星雲,你已經跟我有了肌膚之親,還想嫁給別人嗎?”
不該怪他誤會,在盛國女子無職,合該相夫教子,雖然盛國並不是一直如此,是從文霄事變之後才如此的。
不過文霄事變乃是皇室秘辛,其背後緣由幾乎無人知道。
“不是的淵白,我沒想過嫁給別人,”景星雲解釋。
“景星雲,我有告訴過你,我是謝淵白,不是元白。”他的眼神冷漠,一字一句不帶絲毫溫度,根本看不出來之前他對她的溫和,彷彿從未有什麼感情。
他要的只是他想要的東西,如果她給不了,那麼她與旁人無異。
景星雲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我知道,我知道的。”
說完這話她就低下了頭,像是等待裁決的犯人,對於未來無能為力。
“出去。”謝淵白轉身,沒再看她,聲音依舊涼薄。
景星雲抿緊了唇,她不知道她失憶之前可曾有過這般難堪,只是現在她想要立馬離開這不受自己控制的場景。
她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剛走幾步,謝淵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把你的東西帶走。”
景星雲停下腳步,喉嚨嗢咽了一下,又回去將她帶來的梨花酥拿起。
在剛踏出書房的時候,謝淵白又開口,“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進這裏一步。”
景星雲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好,我知道了。”
依舊溫軟的聲音,卻脆弱的一觸即碎。
謝淵白沒有回頭看她,只聽到了房門輕輕關上的聲音,她始終如此,不管別人如何待她,她都好像不會生氣一般,溫溫軟軟任人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