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壞事

第051章 壞事

說好的“徹夜”,原來不是口舌之快。

糾纏半宿,陸錦畫簡直要發瘋,還不知他溫柔表皮下竟然裹藏着狼的性,霸道十足地侵略,恨不得佔有她的每一寸,最後再將她拆吃入腹。

好在,眼淚和示弱是有用的。

雖然覺着自己這般很沒出息,但在睡覺和出息面前,她還是果斷選擇前者。

“上月哥哥……嗚……我想睡覺……嗚嗚……”

秦翊幾分鬱郁:“……好。”

來回輾轉,他難以入睡。

月光透過窗戶靜靜灑在床前,藉著朦朧光亮,他依稀能看清她的輪廓。

數日不見,她又瘦了幾分,本就不算豐腴的身子眼下更是輕飄,彷彿只消一縷風就能將她吹跑。秦翊眼神微暗,反覆自責,伸手摟住她,將她往自己懷中貼緊。

他不該懷疑陸錦畫。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儘管這門親事來得荒唐,背後牽繫錯綜複雜,他也應清醒理智,用盡全力去保護她。

秦燮這招離間計算不得狠厲,卻十足陰險,利用他們二人最脆弱的地方,讓他們彼此互相傷害。幸好小錦並非不明事理之人,而他在這上倒略遜她一籌。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秦翊捧起她的小臉輕輕吻,“上月以後只會信你,愛你,護你一生一世。”

原本熟睡的陸錦畫攸然睜眼,分明是模糊的眸子,卻在瞬間帶了耀眼的光亮。

她聲音微有沙啞,又含着笑意:“我可是聽到了,上月哥哥。”

秦翊怔愣一瞬,嗤笑着屈指颳了她的鼻尖:“小笨蛋故意詐我?”

“才不是,”陸錦畫攀住他的手指,“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精神這般好?”說著話,一個呵欠又遊走在嘴邊。

秦翊往被窩裏縮了縮,索性將兩隻手都摟住她的腰身,頭埋入她的肩窩,親昵地廝磨,嘴裏喃喃:“倒也不是精神好,只是你在身邊,有些睡不着。”

話有兩層意思,陸錦畫一聽即明,臉頰先是燙了燙,忽而要起身。秦翊一手將她壓回身邊,重新湊了過去,抵着她低笑道:“跑什麼?難道這樣不好嗎?”

不好嗎?陸錦畫眸色跳爍。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過慣了小心翼翼,被冷落被算計的苦日子,她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心思去對待這份突如其來的好。怕太過沉溺讓他厭煩,又怕做得不好令他生氣,總之左右惴惴罷了。

到底是年紀小,秦翊幾乎一眼看穿她的遲疑,用齒輕咬了一下她的唇,行動勒令她回神,待見她蹙着蛾眉不解盯來,他直言道:“小錦不是一直想回到以前?那今夜開始,我們就回到以前如何?”

陸錦畫瞬間眼眶發澀,伸手勾住他的肩輕輕問:“真的么?”

“嗯。”

“真的么?”她又重新問了一次,很是不敢相信,“這樣做,會不會讓秦燮藉機折騰出新的么蛾子來?”

秦翊目中劃過一絲厭惡,沉默片刻,捧住陸錦畫的小腦袋往懷裏埋:“不管他,我家囡囡我來護着,諒他也不敢明搶。”又道:“即使他敢搶,我也有法子保你,只是……”

只是你做不了王妃了。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便知道說來也沒兩分意義,陸錦畫本就不是貪戀浮名之人,她想要的,左右不過是他。

原本還有些期待這樣的夜話絮語,怎知過了一陣,懷中的小人兒呼吸漸漸恢復平穩,竟又睡了過去。不多時,他的胸口帶了異樣的濕潤。微微挑眉,秦翊伸手摸到手帕,仔細替她擦拭唇角的晶瑩,收回手重新摟好她,這才心滿意足睡去。

天亮那瞬,陸錦畫隱隱聽到庭院有人在說話。

昨夜她搬來芝蘭齋時動靜不小,棠禾院裏能使喚的都被她帶了過來。乍一聽這動靜,陸錦畫還以為是她手底下的人不懂事,當即揮了胳膊嘟囔:“安雯,叫她們都閉嘴!吵死了……”

秦翊早已起床,坐在書案前端書閑看,聽到她這頗是孩子氣的一句話,頓時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窗外的聲音倒越發清晰。

“王爺,奴婢求求您,放公主回去吧!”

放捧月回去?他沒那麼傻。倘若真允了捧月回去,那青丹和秦燮勢必會找他發難。況且如今捧月全憑雲姜用蠱術吊著一口氣,一旦離開閑王府,不出半盞茶時,絕對命喪黃泉。

而她一死,翎羽堡的計劃全盤落空。這後果他倒是能承受,卻不見得另兩位倚老賣老的長老能答應。

一耗便到了中午,用膳時間,外面仍嗡嗡嚶嚶,陸錦畫頭疼欲裂,起床氣發作,撈起枕頭就往地上摜去,皺了臉嘟囔:“有完沒完?嫌活太久了?”

秦翊屈指托腮,饒有興趣地盯她看:“活太久了又如何?小錦這是嗜血上癮?”

聽到秦翊的聲音,陸錦畫頓時一個激靈。

腦子快速清醒,回想起昨夜發生的那些熱鬧,她神色訕訕,一邊抱住被子一邊小聲嘀咕:“我只是被她吵得頭疼,說說狠話罷了,不會真做什麼的。”

阿蜜兒喑啞的哭求聲斷斷續續,陸錦畫梳洗一番,穿好衣服款步走到秦翊身邊,見他心情似乎不錯,彎腰靈活地鑽入他的懷中。

“嗯?有話直說。”他一語道破。

陸錦畫咬咬唇:“你為何確定捧月這樣與我有關?”

五指在書上攏了一攏,秦翊平靜道:“薛碧枝和穆蒼竹前段時間一直在為捧月做事,綠雪死後那兩人突然閉門不出,可見此事有詭。”瞥陸錦畫一眼:“你不是也在現場發現了線索?”

知道他指的是蓮花鞋印,陸錦畫吐吐舌頭。沒看出她的不好意思,反而臉上寫滿“誇我”兩個大字。

秦翊看穿她的小把戲,唇角微勾,繼續道:“綠雪和你關係尚可,你是別人敬你一尺你要還人家一丈的性子,如此,她出事你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昨夜你一口氣揪了四個人,捧月身為主使,你又怎會讓她好過?”

陸錦畫輕哼一聲:“上月哥哥是在說我睚眥必報?”

“那倒不是,”秦翊放下書冊揉揉她的發,眉宇間帶了淡淡笑意,“以德報怨固然是好,但有些人欺人太甚,給些‘回報’亦無不可。”頓了一瞬,聲音微沉:“只是我不太喜歡你雙手染血,以後這類事,讓我來。”

陸錦畫幾分吃驚,稍稍直起身子:“你真不怪我?不會覺得我心狠手辣,跟你記憶中的小錦不一樣了?”

“心狠手辣?”秦翊低笑,“原來你是這樣評價自己的。”

“……”

見她眸色變化,知她有些惱了,又接回方才的話道:“眼下我身邊危險不斷,自然不願你太過良善而忘記自保。再者你所作所為都有原因,我如何會那般想你?”桃花目中再添三分笑意:“高門貴女,天生就不簡單。”不知是在誇她還是損她。

只不過到了這刻,陸錦畫也無心去計較了。

她最怕秦翊就此認定她是個會裝純良會演戲的女人,自此又將她置之不理。好在秦翊並不想深究此事,而且從他言語和神情中也看不出他的懷疑。她長舒一口氣,終於敢相信秦翊這次是真的不會再離開她的身邊。

頗是激動地攬住他的腰身,陸錦畫剛想同他說說自己的小女兒心思,冷不防朱逢春急匆匆進來。看到陸錦畫賴在秦翊懷中,十分親昵的模樣,他明顯一愣,自知這次冒失了,趕緊跪下請罪。

秦翊甚少見朱逢春如此慌張,神色一沉,側身示意陸錦畫去旁邊待着。

“何事?”

“……捧月死了。”朱逢春聲音有些顫抖。

他是秦翊的心腹,自然知道秦翊要利用捧月當作扳回這局的籌碼。如今籌碼沒了,青丹那邊勢必要拿他開刀,而秦燮近在咫尺,更無法交代。

眼下落入這進退維谷的被動,朱逢春再見多識廣,也無法琢磨出絕處逢生的法子。

原以為秦翊會大發雷霆,但他卻似早有預料,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備馬車。”

待朱逢春離開,在一旁心驚膽戰的陸錦畫咬着唇小小挪步,試探着向他靠近。

欲言又止。135中文

“嗯?”

她支支吾吾:“我是不是……做錯了?”

秦翊溫柔一笑:“沒有做錯。”

“可朱叔叔他……”她不傻,秦翊和朱逢春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捧月的死能令喜怒哀樂不溢於言表的朱逢春驚恐,可見於秦翊來說這壞了他多大一盤棋。

秦翊起身往衣櫃方向走,路過她身邊時撫了撫她的臉,輕鬆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陸錦畫低頭摳手指:“下毒。”

“嗯?什麼毒。”

“用雲纓花、地蠍花、卷葉茅、紫豆梗、薄荷、龍葵調的,”陸錦畫又咬了咬唇,“這法子做出來的香包原本無毒,但和她室內焚的乳茄香混合在一起,則會令人迷失神智。”

秦翊瞬間想起前段時間眼線說陸錦畫跑去給捧月送了香囊示好的事,捧月喜歡那綉工,倒真留下了,沒曾想陸錦畫會用這樣的法子去取她性命。

換好衣服,秦翊拿過發冠遞到陸錦畫手中,又坐去軟凳上:“替我束髮。”

“好。”陸錦畫乖巧應聲。

她的手指在他發上靈活穿梭,秦翊有些走神,思忖片刻,又問:“你那法子從何得來?”

“你給我的醫書上看到的。”

秦翊輕嘖一聲,她借醫書的場景歷歷在目,那時他並不知她有這樣的想法。

“銷毀了嗎?”

陸錦畫將玉簪仔細插入發冠中,聲音輕快了兩分:“上月哥哥放心,龍葵是我偷偷加的,只有她那一份和我身上的香囊里有。若是尋到我這兒來,我取出給他們看便是,總不能憑此就說我刻意坑害她。再者這方子本就有清心寧神之效,他們查不出什麼的。”

“如此自信?”秦翊挑眉。

陸錦畫莞爾,湊去他耳畔:“主要是這種毒能令她神思恍惚,無比思鄉呀。她臨死前不是一直念叨想回家鄉么?如此,大可說她是思鄉而去。”

秦翊默然,目色波瀾漸起。

小笨蛋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姑娘了,五年不見,她心思已變得如此縝密,可謂滴水不漏。若非她自己親口說出令捧月致死的手法,或許這世上無人能追查得出。

短短一日,他先親眼見證了她的手段,只消將計就計,四條性命任她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今更聽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出下毒過程,如此殺伐果決,跟記憶中那個軟糯膽怯的她完全是天壤之別。

……可笑,她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都是他一手造成。

倘若他還是太子,那他便能用權力將她護得密不透風,她不用經歷一夜間盡失雙親的苦痛,亦不用在那腌臢村裡被人肆意欺凌。

是他的過錯,她那麼聰明,都是明白的。

他不該在明知跳入這血池會沾染滿身臟污的情形下,還親手將她也拉扯進來。

愧疚愈演愈烈,他很是貪戀陸錦畫給他如今這漆黑的生活裏帶來的光亮,又懼怕他背後的黑暗太過霸道,終究將全部侵蝕。

神思漸遠,秦翊緊抿的唇角不知何時沉下。陸錦畫已經替他束好了發,見他半晌沒有動靜,一想他分明是打算出去的,怕他耽誤事,也就彎身在他臉頰上小啄一下,對他甜甜笑起:“上月哥哥想什麼呢?”

“想你。”他薄唇輕啟。

曖昧的兩個字,這一刻卻沒有絲毫情愫。

陸錦畫頓時會意,他口中的“想”並不是往日的想,見朱逢春還沒有回來複命,便拉過旁邊的軟凳坐下。伸手替他正正衣襟,又去拂好微翹的髮絲,漫不經心地開口:“你若不喜歡我這樣,以後我不會再出手了。”

秦翊驟然回神,知道陸錦畫是誤會了什麼,但也不打算將心中所想悉數告知。順勢牽過她的手,他緩緩握緊,攏在唇邊吻了吻:“小笨蛋,你真願意陪我一生一世嗎?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陸錦畫驚了一瞬,這才明白他的計較,忍不住生氣地小踹他凳子一腳:“我陸錦畫說話算數,你又在發哪門子瘋?”

秦翊出乎意料地並未管顧她的情緒,繼續問:“即使有可能會死,也不怕嗎?也願意陪我嗎?”

一顆心在胸腔里奮力跳動,原本還在氣惱,到這刻她卻冷靜了下來。秦翊習慣於獨來獨往,甚少有人能走進他的心中。她知道張皇后是一個,而她自己是另一個。如今張皇后已逝,他只剩下她了,那她又怎會因為懼怕死亡而拋下他兀自走開?

更何況,而今她與他沒幾分不同,在這世上也不過一縷隨風飄蕩的半枯的草,若不是他還在,她亦不知要如何繼續堅持着活下去。

陸錦畫深深吸了口氣,反握住他溫熱的手,加大力道:“秦上月,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為何你會覺得甩掉我是件很容易的事?”

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秦翊不禁彎起唇角,緊張時刻心底還是漾出一絲甜意。而後他趕跑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傾身頗是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紅唇,認真道:“等一切安定,我們重辦婚禮!我秦上月的愛妻,怎能如此委屈?”

陸錦畫登時噘嘴剜他一眼,抽手起身:“故意掀傷疤呢?”

秦翊矢口否認:“不是。”

“呵,我可記得一清二楚,”陸錦畫攪起一縷髮絲語氣譏誚,“沒有喜婆,沒有喜宴,沒有滿府張燈結綵——連喜轎還是我自己租的。”轉身,幾分哀怨地用手指戳他心口:“最可恨是你還不穿紅色,氣死我了。”

看她滿臉小媳婦的模樣,秦翊抿唇想笑,又不敢笑。好脾氣地往她身上貼,帶了兩分撒嬌:“是為夫錯了,是為夫錯了。”

有些陌生的稱呼引得陸錦畫渾身僵硬,奇怪的感覺遍佈血脈,像小螞蟻爬似的,窸窸窣窣鑽去每個角落細細佔據,不留絲毫餘地。

她偏了頭看他,彷彿這刻才真正意識到他不僅僅是她口中的“上月哥哥”,更是她的丈夫。

這樣一想,方才那奇怪的感覺再次席捲而至,竟令她有一種異常酥麻的快樂。她鳳眸熠熠生輝,突然蹲下身,伏在他的膝上,試探着接他的話:“……本、本夫人大度,這次姑且原諒你。下次,可不許叫人家失望!”

氣氛正好,秦翊打算再和她玩笑幾句,朱逢春卻在門外道馬車已備妥當。二人心思微微一沉,彼此互看一眼,默契地起身。

“很快回來。”秦翊笑着撫她的發。

陸錦畫點點頭:“我等你。”

馬車一路徐行,在街市上反覆兜轉。

直到確定身後沒有尾巴,秦翊才沉聲吩咐:“去軟香樓。”

穿過鶯鶯燕燕,秦翊直上二樓,拉開屋中機括,順暗道而行。

密室逼仄,光線昏暗。

兩位兜帽灰袍老人立在黑暗中,帽檐低垂,看不清他們容貌,僅知一人滿腮短須,一人白須過頜。

看到秦翊行來,兩人皆是扶手行禮,舉止並不十分恭敬,更似敷衍。

秦翊唇角微挑,也不在意他們心中究竟琢磨何事,踏階入座。

“坐。”他略是抬手。

但兩人回他一聲冷笑,繼續佇立。

秦翊早有預料,似笑非笑道:“如此,二位長老是不打算好好談了?”

左溢嗤之以鼻:“能,您是堡主,怎麼不能好好談?”

奚慶亦道:“堡主大人現在年歲漸長,翅膀硬了,不需要我們這兩把老骨頭了。”

早知到這兩人不好對付,秦翊薄唇微抿,指尖扣在椅扶上:“二位長老言重,不過是計劃出了些許岔子,卻不算件大事。”

“這還不算大事?”左溢猛地揚聲,“堡主您偏袒那女人未免偏袒得太過分!這幾年我們到底為了什麼您全都忘了嗎?好不容易等到這次機會,眼看馬上局成,要不是那女人多手腳,我們豈會像現在這樣箭在弦上,還只能生生憋忍回去?呵!堡主您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給大家一個交代!否則,我左老兒第一個不服!”

奚慶冷聲附和:“小老兒手下的兵卒亦鬧騰得厲害,此事您若不給出交代,只怕以後翎羽堡上下眾人不會再死心塌地繼續為您效勞。”

“交代……”秦翊手指頓停,桃花目中劃過一絲冷冽,“我親自給你們一個交代如何?”

喜歡錦色江山請大家收藏:()錦色江山搜書網更新速度最快。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錦色江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錦色江山
上一章下一章

第051章 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