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時分
醒來時,千喜覺得做了個很清晰的夢,在夢裏,自己跟一群陌生人坐在船里相互投票,決定誰迎接死亡。想起來好笑,這種事還用得着投票嗎,反正自己遲早要死了。
徹底清醒過來,他猛地睜開眼,自己躺在醫院裏,虛弱得不能動彈,全身插滿管子,已經病入膏肓。
如果投票那事是場夢,千喜寧願還呆在夢中,至少夢裏的自己尚能活動,而現在的自己連上廁所都不能隨意。曾經就想像過今日的狀況,到底成了現實。
孤獨地躺在病房內,牆是雪白的,燈光是雪白的,沒人來看望,沒人理會,靜靜等着死亡降臨。這不是他要的結局,千喜掙扎,卻連手都抬不起,只剩雙眼飽含淚水,用流淚抗議命運。
這時候,旁邊出現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穿黑衣,是他的父親;女的穿白衣,是他的母親。
“千喜,對不起,家裏實在沒錢了。”父親說,“你安心走吧。來世我們給你做牛做馬,償還今生對你的虧欠。”
父親說完,按下了關掉呼吸機的按鈕。
千喜意識清醒,窒息感立刻壓迫自己,他拚命掙扎,絕望地看着父母。父親不敢與他對視,母親埋頭哭泣。
他不想死!
千喜頭一次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用出最後力氣,他從床上猛地坐起來,喘着粗氣,能呼吸的感覺太幸運了。
定了定神,千喜發現自己並不在病房,屋裏點着蠟燭,燭身已融化大半。
.
何勁還沒睡,他藉著燭光仔細閱讀上一輪人留下的文件。那幫人想到了各種困境,所以他們把重要東西寫下來,打印在紙上,這樣就算遇到能源問題,也不會因開不了電腦、手機等設備,而讀不了計劃書。他們在島上部署了個大計劃,卻沒想到,觸發了“孤島的噩夢”。
精神類關卡的難點就在於不知道怎麼結束。怪物關卡打就是了,解謎關卡解開謎題就過關,可“噩夢”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何勁看了眼小啞,孩子已經睡着,睡得很香。噩夢、美夢,對小啞來說沒有區別,小啞的世界裏無求無欲,只有他自己。而對某些人來說,夢境非常可怕,尤其是慾望強烈的人,所有恐懼、焦慮都會反映在噩夢中,因而上一輪逃生者很慘,他們死光了。
這時,何勁聽見隔壁有異響。
.
千喜想下床洗臉,卻一頭栽倒在地,他緊抓住腹部,那裏劇痛難忍。
發病了!
居然這時候發病了!怎麼辦?
千喜哪還有精力想怎麼辦,他連站起來都不行了,只能在地上爬行。
“千喜!千喜!你是不是出事了?”何勁在門外喊。
這一刻,千喜多麼想見到何勁。
“救我……救救我……”他求救,但聲音不大,不知何勁能不能聽到。
“砰”的聲響,門破了洞,何勁打穿門,手伸進來,開了門鎖。
“千喜!你怎麼了?”他衝過來,把千喜抱住。
看到他來了,千喜心裏得到安慰,覺得自己有救了。怎麼都比沒人管,凄涼死去要好。
“沒事,老毛病……”千喜忍痛道。
“葯呢?”
“沒……沒有葯……”千喜露出笑容,“算了,治不好的……”
他突然一驚,感覺身體失重,何勁把他抱了起來。
“你們讓讓!”何勁撞開堵在門口圍觀的秦鍾、高雅莉、吳春瓊,把千喜抱進自己房間。
他先將千喜放床上,再翻找藥箱。“上波人帶來很多葯,我不知道你該吃哪種,但止痛藥應該可以,至少能減輕你的痛苦。”他把藥瓶展示給千喜看。
千喜點了點頭。
.
“他怎麼了?”高雅莉問。
“看起來像生病。”秦鍾說,“應該挺嚴重,所以千喜才動不動提到死。”
高雅莉瞥了眼吳春瓊,對秦鍾說道:“秦哥,我們到屋裏談。”
“呃?好。”秦鍾答應。
他們撇開吳春瓊,秦鍾跟着高雅莉進屋。
吳春瓊預感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卻又不敢跟上去,帶着疑心躲回自己房裏。
“秦哥,跟你說正事,以後我們打算怎麼辦?”高雅莉說,“何勁明顯跟我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千喜弱不禁風,又有病,他靠不住。還有吳春瓊,她是個危險人物。”
“是啊,以後只能靠自己。”秦鍾說。
“我認為吳春瓊對我們威脅最大,你沒看見她殺人的樣子嗎?我剛才做了個夢,吳春瓊把我們全殺了。”
“做夢而已。”秦鍾偽裝笑意。
“她跟我們早就結了仇,她能殺瘋子,怎麼就不能殺我們?她是個一下瘋子。”
秦鍾微微挪了挪椅子,離她遠點。高雅莉現在的眼神起來才像瘋子,跟最初的學生妹形象大相逕庭。
高雅莉身子前傾,想離秦鍾近點兒,方便說話,“我懷疑老魏是她害死的。一定是她用老魏做肉盾,瘋子攻擊老魏,她才得以脫身。”
“她為什麼害老魏?”
“不為什麼,想活命而已。而且老魏沒在投票中支持她。秦哥,你別忘了,我跟你可是明說要她死的人,她會放過我們?”
事實上,秦鍾一直抱有這種擔憂,吳春瓊不死,他不安心。“你有什麼打算?”秦鍾問她。
“動手吧,秦哥。這個世界殺人不犯法。”高雅莉決斷道。
秦鍾心悸,“何勁叫你殺瘋子,你都不敢動手。”
“那不一樣!瘋子已經被何勁制服,又沒威脅到我們。吳春瓊可是隨時會要我們的命!”高雅莉着急,她把話說這份上了,秦鍾還不答應嗎?
秦鍾狠下了心,“好吧,一不做二不休。”
.
止痛藥發揮效力,千喜感覺舒服多了,表情不再扭曲。抹去額頭冷汗,他向何勁講出了自己的故事。
“癌細胞已經擴散,現在我是活在倒計時中的人,本來想痛快了結自己,卻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千喜面帶微笑,“就讓我去死吧!以後只會比今天更痛苦。”
何勁這回出乎意料,千喜提到死,他沒有嘲笑了。他注視着千喜,眼神並非同情,也非關愛,但極溫柔。“為什麼要死?只要活着,就要爭一口氣。你不會死的。”
“謝謝你安慰我。我早就看開了,真的。”
“不,我也說的是真話,你不會死。這個世界有許多神奇的東西,有種力量稱為‘技能’,其中有類技能可以延長生命,可以恢復受損的身體,還有驅除疾病的技能。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何勁充滿希望地說。
技能?不久前,自己不就得到過一個嗎?
“技能是什麼?”千喜問。
“怎麼說呢?就是系統送給逃生者的超能力吧!有了技能,就比普通人更強,存活率自然更高。但不是所有技能都有用,事實上很多技能是不實用的廢技。”何勁笑道。
“我有一個,該怎麼用?”千喜立刻說。
何勁驚訝,“你才來就有了?什麼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