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幸福之人不知悲傷已然將至
赤井家。
佐藤暮子在廚房忙碌，聽見了門開的聲音，出聲詢問：“是櫻子嗎？”
“我回來了。”赤井櫻子回道：“咯，吃得乾乾淨淨。”
佐藤暮子點頭，接過赤井櫻子遞過來的鐵碗，確實一乾二淨，聽赤井櫻子說，路塵把那湯汁拿去淋在米飯上，一口氣吃了三碗！
“是嗎。”佐藤暮子說著，靜靜地聽着赤井櫻子說著剛剛關於路塵的事，簡直就像是打開了的水龍頭，水源源不斷的冒出。
佐藤暮子記得在櫻子小時候，路塵一來她們家，最興奮的就是她了，路塵沒來的時候，也囔囔着要去路塵家玩，仔細想想，佐藤暮子雖見過長大后的路塵，偶然遇見也會和她打招呼。
就是那笑容，似乎回不來了。
畢竟，父親去世了，對那孩子影響很大。
佐藤暮子看着講得滔滔不絕的赤井櫻子，催促道：“好啦，別講了，以後你們兩個結婚了，再慢慢講。”
赤井櫻子突然停了，眉眼低垂，小臉如那花朵含苞待放，羞紅無比，轉身跑開，在那上樓梯的過程中說了一句‘媽媽討厭！’
佐藤暮子搖了搖頭，想着這孩子不爭氣，接着忙起了手上的活，目光突然被放置在餐桌上的一張照片吸引，那裏的景色美不勝收，兩個大人，一個小孩盡享天倫之樂，佐藤暮子雖然說覺得路塵的笑容不見了。
可是她的呢？是否也被遺留在了過往的歲月中？
而那張照片上的帥氣男子，英俊瀟洒，長得竟有點像木村拓哉，然而這張照片的五彩繽紛，和掛在牆上的遺照形成了鮮明對比。
佐藤暮子停下了手，獃獃的望着外面的夜空，上面的繁星爍爍，似乎在傾訴着什麼。
“這樣快樂的生活，這孩子還能佔有多久？”
砰！
赤井櫻子關上了門，一個跳躍成大字型撲到了床上，床單都變得皺褶起來，那兩條堪稱藝術品般優美的小腿在空中揮舞，這是一道怎樣的風景線啊！
赤井櫻子把自己的頭埋在枕頭裏，聞着枕頭帶有的特殊草莓氣味，但是臉上的紅暈沒有消退的痕迹。
“明明小時候媽媽問這種問題的時候，臉紅的都是他，怎麼我現在也這樣......”
赤井櫻子抬頭，左邊床頭櫃擺着一個相框，其中的照片便是路塵和她小時候玩耍的場景，兩個人堆着一個小沙丘，赤井櫻子還記得路塵說那是城堡，赤井櫻子是公主，他是騎士，騎士會永遠保護公主！
右邊的床頭柜上面也有一個相框，裏面的照片則是赤井櫻子和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抱着她，赤井櫻子將手上的草莓雪糕直接拍在了男子的臉上，男子哈哈大笑。
赤井櫻子閉上眼，小聲說道：“爸爸，你在天堂看見了嗎？我找到了那個你說的，會照顧我一生的男孩子了。”
赤井櫻子翻身躺着，雖然不動，腦子卻在想一些別的。
“結婚還太早，嗯.....太早了。”
赤井櫻子想着，嘴上卻又念叨着.......
“可要是真的結婚了，元海？男孩應該起什麼名好？那女孩子呢？都要一個！嗯......如果不止兩個呢？”
“嘿嘿！”
在這間公主房中，女孩傾吐自己的美好願望，展現那如糖般甜蜜的笑容。
這樣，真好。
.......................
鹿島家。
這間空曠的別墅，在吃飯時，不斷傳出小狗的低鳴，筷子撞擊飯碗的聲音，咀嚼聲，除此之外，所謂哥弟許久不見的寒暄，打罵和歡笑聲，全都沒有。
鹿島楓看着自己的弟弟，不願一直這樣下去，開口打破了這一寂靜。
“那個，最近開心嗎？”
這個問題很奇特，但是鹿島楓一臉認真地看着鹿島蓮生。
鹿島蓮生停止夾菜，咽下后回道：“挺，開心的。”
“學習怎麼樣？”
“湊合。”
“那........”
鹿島蓮生突然站起，連糖果都被嚇了一跳，跳到了地上。
“我吃完了。”
“好.........”
話題突然中止，鹿島楓看着自己的弟弟拿着背包上了樓，無奈地嘆了口氣。
曾經那個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叫鹿島蓮生的小男孩，自從長大后，懂得了很多，那個小男孩就死了。
就像那句話說的，每個人都曾是一個小孩，但是只要是小孩，總會長大的，而那個曾經的小孩子，就會死掉，入了棺木，埋藏在心底。
鹿島楓覺得他可愛的弟弟只是叛逆期，會好的，可是有些事情，有些心結，如果不能解決源頭，就必有復燃的可能。
鹿島楓這麼想着，突然記起剛剛鹿島蓮生撫摸糖果時的眼神，是那般的溫柔，鹿島楓很久沒看見他弟弟那樣的眼神了，都快忘了。
那句話或許是錯的，其實那個小孩並沒有死，只是躲在了每個人的內心深處罷了。
其實一直都在。
想了這麼久，直到此時，他才想起飯還沒吃，便動起筷子，卻發現已經涼了。
鹿島楓的眼神突然有些暗淡，隨後又燃起了一種決心。
不知是什麼決心，給人一種這是必須要做的感受。
“熱菜！”
話罷，鹿島楓將這盤菜送進了微波爐，開動后，認真的看着那菜在微波爐里旋轉。
熱的是菜，但想溫暖的恐怕不是菜了，可能是那顆已經冷寂寂的心..........
卧室里，鹿島蓮生和糖果對視，突然他蹲了下來，和糖果抱在一起，此情此景，令人心生寂寥。
“汪？”
糖果的兩顆大眼珠滴溜地轉，似乎不理解小主人這是幹什麼。
可有時候，不懂最好。
也最好，永遠別懂........
.............
元海家。
路塵沒有睡着，他就這麼平躺着，仰望着天花板，陰暗的房間，不知為何，明明連月亮都睡著了，他卻睡不着。
“爸爸.......”
路塵說著這個很多年沒有說出的稱呼，就像是他在中國時，看到過一位叫柴靜的主持人採訪喜劇之王周星馳的視頻。
那次採訪中，她問周星馳為何在《西遊記.降魔篇》中為何要用多年前的一句話。
周星馳的回答是對這幾句話有情意結。
然而，柴靜給了另一種解釋。
“這其實是一個不由分說的想法，就是，我就想在這個時候，說出我人生中最想說出的話。”
然而當柴靜說完這句話，路塵看見了，周星馳的情緒在說完那個對字后，有一些激動。
“你也有這種感覺嗎？”
周星馳的這句反問，眼睛裏是有光的，那種突然有人理解自己，感覺到驚訝和欣喜。
然而作為觸動路塵的，卻是下一句話。
“謝謝你啊，謝謝。”
這兩句道謝，本來是很普通的，但是當在這種情況下，路塵覺得有一絲心酸，那是很小的時候，但他還歷歷在目。
為什麼心酸？路塵說不出來，但他只知道，他剛剛喊出爸爸這兩個字的心情，和周星馳應該是一樣的。
這其實是一個不由分說的想法，就是，我就想在這個時候，說出我人生中最想說出的話。
路塵本以為此生，自己不會在說出這兩個字了，在那個男人死了之後，路塵本以為自己可以忘記和他的一切，但是他做不到啊.....
就像是憋了很久，突然一股腦地沖了出去，來不及思考，就已經說出了。
“我或許，是想他了？”
“可我明明是，最不該想他的人......”
“怎麼會這麼可笑？”
路塵坐起，緩緩地用雙手抱住膝蓋，把頭埋進去，感受着再一次突然而至的悲哀，席捲全身，無處逃生。
他也想要有人理解他，知道他的痛楚，他的悲哀，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他不打開他的心，所以就算是連赤井櫻子，都無法完全理解他的痛楚。
當年發生的事，他不說，赤井櫻子問了無數遍，他就是不說！倔強的樣子跟死也要破土而出的小草一樣。
真是有病！
“是啊，我就是有病......”
路塵輕聲說道，只有自己能聽見。
叮叮叮。
門鈴突然響了，路塵猛然抬頭，下了床開燈後去開門，是誰呢？
門開了，路塵先看見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奶白奶白的狗。
它的名字叫糖果，抱着它的人叫鹿島蓮生。
路塵淡淡地像看傻逼一樣看着鹿島蓮生。
“嘿嘿！”鹿島蓮生笑道。
“元海君，晚上好啊！”
路塵點頭，然後準備把門關上，鹿島蓮生連忙阻止！
“誒，我這麼大老遠的來，你就這麼狠心讓我在外面過夜？”
路塵聽着，覺得可能是有些不妥，點了點頭，加大力度把門關上。
鹿島蓮生就猜到會這樣，靈活地沖了進來，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最後留下了帥氣的背影。
而路塵則是拿起了掛在左邊牆上的木刀，準備一刀劈死鹿島蓮生！
鹿島蓮生連忙拿出一萬日元，在路塵的面前晃悠，路塵握緊木刀，氣勢如虹！有開山斷海之勢！
“兩萬！兩萬！”
鹿島蓮生連忙再掏出一萬，路塵收起了木刀，放回了牆上，接過那兩萬日元，清點了一下數目。
鹿島蓮生嘴角抽動了一下，講道理路塵這種人應該對錢不會有太大興趣，可是往往天地造物不測.......
路塵清點完后，抬頭擠出了一絲微笑，相當之牽強。
“要喝什麼嗎？”
鹿島蓮生點頭，剛說出我要二字，路塵就接上了。
“白開水是嗎？我知道了。”
鹿島蓮生一臉懵逼，我他媽什麼都沒說啊！
兩萬日元你給我喝這個？
糖果看着這兩個人，搖了搖頭，幾根毛掉了下來。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