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猛攻城牆
這些衝鋒的步兵,穿着精良的鏈甲或板甲,弓箭對他們的傷害有限,但炮彈是躲避不開的,也無法躲避。他們只能盡量鬆散隊形,然後吶喊着不顧一切的向前衝鋒,把生死置之度外,聽天由命。
這一里多的距離堪稱死亡之路,大大小小的實心炮彈從天而降,發出尖銳刺耳的呼嘯聲音,僅僅是這種聲音和死亡帶給人的恐懼,就瞬間讓人的腎上腺素飆升到極高的程度。士兵們為了掩飾恐懼,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聲音,以此來壯膽。他們用血肉之軀來挑戰火炮密集攻擊下的生存機率。
無數的士兵被炮彈擊中,從各個角度落下的炮彈,發揮出不同的威力,有從天直接掉落的,往往能把一個士兵砸成一攤肉泥,連同彈坑中的泥土混合在一起,成為一堆泥土血肉的混合物。也有斜側着飛來,無論是擦中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會造成最致命的傷害,缺手斷腳,血肉橫飛,各種肢體殘缺的士兵在地上翻滾慘嗥,沒有人來救助他們,即便他們被救回去,在沒有抗生素的古代,也是死路一條。還有的炮彈發射角度特別低,在地上連蹦帶跳,犁出一條深溝,這樣的炮彈如果不幸被人碰到,則立刻會失去腳掌或者斷腿。而且還有一種滿清戰士不曾見過的炮彈,這種炮彈叫開花彈,炮彈落地後會炸開,炮彈就好像一個火藥包一般,四分五裂的爆炸,把彈片和裏面的一些鐵釘鐵片四面拋射。這些彈片一旦射中人體,最精良的鏈甲都不能抵擋。彈片深入內臟,造成致命傷害,而且威力驚人,每一顆炮彈爆炸,周圍往往有十幾名士兵發出慘叫聲音,殺傷力極強。
衝到營地之前的時候,僅僅這一里多的路程,就讓清軍損失了一千多士兵,接近這次衝鋒隊伍的三分之一人數。此時營地已經被炮彈蹂躪了一上午,七零八落,破爛不堪。這群衝到營地前的士兵,原以為會是一邊倒的屠殺,或者是混戰。豈料讓他們大出意外的是,營地裏面的情況與他們想像的完全不同,營地下面別有玄機,全是縱橫交錯的壕溝。大順士兵都在溝中躲避炮彈,而被清軍摧毀的地面上的營地建築都是為了吸引炮火,空無一人的擺設。
衝到壕溝邊上的清軍士兵,立刻遭到了第一輪打擊,這些壕溝中的大順士兵,全部手持火銃,不停的向清軍士兵的面部射擊。火銃雖然屬於火器但在投射類的武器中地位還不如弓箭,因為火銃不能及遠,且精度不高,發射也不快。但在壕溝中,向近在咫尺的清軍士兵射擊,火銃卻非常適合,鋪天蓋地的鐵砂被發射出去,如暴風夾雜着沙石撲面而來。衝到壕溝邊上的清軍步兵幾乎同時發出慘叫聲音。
壕溝中的大順士兵了解清軍士兵的弱點,知道他們鎧甲精良,火銃的鐵砂不能射穿鎧甲,造成致命傷,所以都瞄準的是他們的面部。無數鐵砂射中清軍士兵的面部,深深的陷入到他們面部皮肉之中,瞬間就讓他們血流滿面,捂着臉慘叫不已,其中更有許多人,直接被射瞎了眼睛,倒在地上慘嗥,失去戰鬥力。
壕溝中的大順士兵已經嚴陣以待好久了,他們配合默契,有發射鐵砂的火銃兵,也有許多長槍兵,從下而上的攻擊,用長槍戳清兵的小腿。而清兵由於沒有準備,大多都用刀劍之類的短武器,俯身攻擊壕溝中的大順士兵十分不便。這片刻功夫,清兵吃了大虧,衝到壕溝邊上的士兵紛紛慘嗥倒地,要麼被鐵砂射中面孔,要麼被長槍刺中小腿,死傷慘重。
不過,這些清兵也足夠悍勇,他們從最初的慌亂中緩過神來。一些弓箭兵衝上來,向壕溝中射箭,壓制大順軍的火銃兵。另一些悍勇的士兵在軍官的指揮下,紛紛跳入壕溝,與大順軍肉搏。這些清軍從小生長在蠻荒之地,又身經百戰,一個個體格健壯,極為悍勇,再加上他們形貌怪異,每人都在頭頂結成一個髮辮,滿臉鬍鬚,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眼睛圓瞪,口中叫喊着聽不懂的語言,好像野獸在怪叫一般,這些都讓大順士兵心生懼意。
隨着跳入壕溝的清軍士兵越來越多,很快壕溝中陷入到一片混戰當中。壕溝中地形狹窄,很難組成有效的防守或者進攻的隊形。雙方士兵近在咫尺,只能貼身肉搏,所以極為慘烈。往往在刀劍刺入敵人身體之後,自己的身體也同時被刺中,在刀劍被敵人的血肉之身卡住之後,雙方往往抱在一起,拳打腳踢,甚至互相撕咬,用牙齒、指甲,彷彿真的變成了野獸一般。縱橫交錯的壕溝中到處都是慘叫喝罵聲音,壕溝底下鋪上了一層屍體,雙方士兵踩着軟綿綿的屍體繼續肉搏,狀況十分慘烈。
不過,清軍步兵這種悍勇,也纏住了城下的大順軍。遠處清軍指揮官見狀,立刻讓掌旗官揮舞旗幟,只見清軍三百多門大炮,忽然一起調高炮口,集中火力,向城牆之上猛攻。這一瞬間,耳中全是尖利刺耳的炮彈呼嘯聲音。大大小小的炮彈如冰雹一般落到城牆之上,或者飛過城牆落到城內,本來已經殘破不堪的城頭箭垛,這次更是被轟成齏粉。好多大炮也被打壞,炮兵們紛紛伏在女牆下面,不敢抬頭,大順軍的炮火這功夫被清軍炮火給壓制住了。
張鼐冒着被炮彈擊中的危險大聲鼓勵士卒反擊,這時,一塊碎磚石濺射到張鼐的額頭上,登時血流滿面,張鼐也顧不得擦拭包紮,他衝到一門紅衣大炮前,親自調整炮口,然後點燃葯捻,發射了一枚炮彈。這舉動激勵了城頭上的大順炮兵,剛才啞火片刻的火炮紛紛開火反擊,雖然不如清軍炮火那麼猛烈,但也對清軍造成了很大傷害。
這時候,嗚嗚的號角聲再次響起,數十面大鼓,敲打的驚天動地,震耳欲聾。清軍再次發動衝鋒,這次衝鋒的是一百多兩盾車,連同兩千多清軍步兵。面對京城這樣高聳厚重的城牆,加上訓練有素、眾志成城的大順軍民,靠爬城牆是上不去的,所以這次清軍選擇了挖洞放迸的法子。
在炮火的支援下,這一百多輛盾車快速向城牆接近,每一名盾車都配備數名工兵,一旦遇上壕溝,這些工兵會迅速用車上的沙袋,還有地上的泥土,鋪成一條道路,讓盾車順利到達城牆之下。
不過,這些盾車依然逃脫不了城頭上火炮的攻擊,從它們出現的那一刻起,就重點成了城上火炮照顧的對象。城頭上的大順炮兵紛紛調整炮口,把盾車當成目標。盾車行動緩慢,也更容易被擊中。只見從城頭上飛落下的炮彈不斷落到盾車左右,有的直接擊中盾車,發出巨大的破裂聲音,盾車都是用最堅固的橡木板製作的,車頂還鋪了厚牛皮,但在炮彈的威力之下,就如紙糊的一般。
這一里多的路程,一百多輛盾車大部分都被擊毀了,只有三十多輛盾車到達城牆之下。這裏是炮彈的死角,但城頭上的大順士兵仍然不停的用各種攻擊方式向下進攻。弓箭手不停的射箭,火銃發射的鐵砂傾瀉而下,到了城牆邊上的時候,城頭的礌石會不停的被拋落。二百多斤的長條形大石塊,被兩名士兵抬着拋落,十幾米的高度會讓這大石條產生驚人的下墜力量,砸在人的頭上,會將人砸成一攤肉泥。
但清軍製作的盾車非常結實,尤其是盾車的車頂,是半寸后的雙層橡木板,中間夾着數層牛皮,車頂也覆蓋數層牛皮作為緩衝。所以巨大的石條落到盾車頂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石條居然被彈開,沒有擊毀盾車。盾車內部的清軍工兵大喜,他們將盾車緊緊貼在城牆上,然後用專門製作的撬牆磚的工具,把城牆的牆磚撬開,然後向四周挖掘擴大。
這時候,守城的大順軍把更厲害的武器拋落,一個接着一個的萬人敵從城頭拋落,這些火藥包落到盾車頂上,會瞬間爆炸,形成一個大火球,四面飛濺的火焰會燒傷敵人,而火球則會引燃盾車頂上的牛皮和木板燒毀盾車。
清軍的工兵非常悍勇,他們手持鐵鏟一類的工具,一旦盾車頂上着火,他們立刻在地上掘土向上揚,撲滅火焰。而盾車內的士兵則冒着被燒死的危險,拚命的挖掘城牆。
這時城牆上也來了援軍,劉芳亮親自過來督戰,他腿傷未愈,拄着拐杖來到城牆上,還帶來兩千多弓箭兵和火銃兵。劉芳亮素來在軍中有很高威望,此刻眾士兵見他負着傷,還冒着生命危險,來到城牆上督戰,都是勇氣倍增。
這些弓箭兵和火銃手紛紛衝到城牆邊,向下射擊,射殺守衛盾車的士兵。清軍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也調集兩千多弓箭兵,衝到城牆下,向上射箭。城上城下,箭如飛蝗。大順軍居高臨下,殺傷力更強。但清軍弓箭兵,個人能力非常強,射箭非常精準,雖然從下向上射擊,卻往往能精準的射中城牆上的守軍。城上城下各逞本領,忘我搏殺。
這時,劉芳亮讓人調集了一千多火藥包,一起送到城牆邊上,隨着他一聲令下,這一千多火藥包一起被拋落,隨着火藥包落下的還有許多柴禾、棉被等易燃物。只見城牆下響起連續不斷的轟鳴聲,一個接一個的火球爆燃,到後來越來越密集,數百火藥包幾乎同時爆炸,巨大的火球耀眼生花,比天上的日頭還要明亮,讓人不敢直視。隨着巨大火球的熄滅,一股黑色濃煙騰空而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煙柱,連接天地,極為壯觀。
此時在城牆下,沿着城牆根處處的是火焰,猶如一條蜿蜒的火龍,盾車紛紛着火。但清兵悍勇無比,在這種情況下,依然不撤退。工兵用鏟子拚命在盾車周圍滅火,把燃燒的柴禾向遠處推,有的自己身上着火,來不及撲滅,卻還在奮力滅火,最後自己活活被燒死。盾車中的士兵也一樣,他們明知道盾車已經着火,但就是不從盾車中出來,還是拚命的挖掘城牆,就如瘋了一般。好多盾車裏的清兵都被火焰活活的燒死、嗆死,卻依然不從盾車中撤退。城牆上下的大順將士對清軍的悍勇都十分震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原以為大順軍已經足夠英勇,但此刻比起清軍來,還是差了一籌。清軍的勇敢換來了在城牆上鑿出來十多個洞穴的成果,一些工兵蜷縮在洞穴中,既可以躲避城牆上的進攻,又能繼續向裏面挖掘。
這時候,在壕溝中混戰的陳永福部隊取得了優勢,畢竟他們的人數比清軍多好幾倍,沖入壕溝的清軍都被壓制到幾個小塊區域當中。陳永福立刻組織士兵反擊城牆下的清軍。他讓兒子陳德親自率領兩千戰士,從壕溝中猛衝出來,在城牆下殺滅清軍。這股生力軍距離城牆根很近,沖的又很突然且堅決,給城牆下挖洞的清軍造成了很大殺傷。一些大順軍衝到了牆根之下,用長槍刺殺那些剛剛挖出洞穴容身的清兵,只聽城牆根一片慘叫聲,那些好不容易挖掘出來的洞穴,被大順軍一一清除。
遠處,多爾袞臉色鐵青,看到清軍戰鬥這樣不利,他不由自主的捏緊拳頭,沒想到大順軍不但炮火猛烈,守城士兵勇敢堅決,就是守城的辦法也這麼多,如此一來,很難攻破這座城牆了。
范文程看到形勢不利,拱手勸道:“攝政王,撤兵吧!”
多爾袞心中猶豫,他知道今天的攻城戰可能要失敗了,但他心中充滿了不甘。一直以來他一直是順風順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種挫敗感讓他不能接受,也影響到了他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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