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學習射箭
劉芳亮又道:“我看咱們就駐紮在這裏算了,這裏距離潼關較近,方便打探消息。過幾天,官軍防守鬆懈了,咱們就突圍回去,到商洛山找闖王去。”
高夫人點頭表示贊同,她是巴不得留在這裏,儘快打聽到丈夫的消息。
范青拱手道:“我認為留在這裏是下策。”
高夫人和劉芳亮一起看向他,范青接着道:“此地距離潼關太近,會容易碰到官軍,很危險。”
劉芳亮道:“我不怕危險,碰到官軍,正好再殺個痛快。”
范青微笑的看了一艷劉芳亮受傷的左臂,道:“將軍固然勇猛,無所畏懼,但老營呢?老營已經犧牲了那麼多女眷、孩童,原本二百多人,現在連三分之一都沒剩下。咱們怎麼忍心讓這些將士的家屬、戰士的遺孤再陷入到危險中呢?”
高夫人想起那些死去的老營家屬,很多人親切的笑容就在眼前一般,可卻已經陰陽兩隔,她心中難過,淚水滴落在衣襟上。
范青又道:“再者,此地沒有水源,沒有村莊,咱們很難得到給養。”
“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現在咱們不知道闖王的情況,但不論如何,咱們都要從潼關再回陝西的。咱們現在是劉將軍的屬下,連同老營護衛、孩兒兵,加起來才二百人,這點人馬怎麼進攻潼關?”
“所以,我建議咱們深入崤山,找一處有人煙的地方建立營地,然後殺富濟貧,打土豪,懲劣紳,救助貧困百姓,建立威望之後,再招募一些年輕人,訓練一支軍隊,再攻打潼關,回陝西,這才是上策。”
高夫人微微點頭,“范先生說的有道理,可是,我真的非常擔心自成啊!”說完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
范青道:“夫人不必掛心,闖王上應天上星宿,乃天神下凡,自有神兵神將護佑,不會有事的。現在定然已經安然進入商洛山了。咱們在此地訓練一支兵馬,將來正好能幫助闖王,成為他的臂助,總比咱們這二百餘人回去,用處大多了。”
接着又低聲道:“夫人,就算最壞打算,闖王不在了,咱們也算闖營的一支隊伍,咱們在河南打起闖營的旗號,繼承闖王志向,闖旗依然是不倒的。”
高夫人長嘆一聲道:“范先生的話非常有道理,咱們就按着他說的做吧!”
劉芳亮並無主見,他非常敬重高夫人,立刻拱手道:“遵命。”
第二天早晨,眾人吃過早飯之後,拔營出發,向崤山深處進軍。
七八天之後,眾人找到一處地方。此處是一座山谷,幽靜偏僻,易守難攻。而且距離山下的平原又不遠,只翻過一座山頭就到了平原地面,有許多村莊寨子,還有一座人口過萬的縣城,叫禹縣。眾人在附近山林砍伐樹木,建造木屋,又派人打扮成山裡農民到禹縣購買糧食,準備過冬。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這一日,剛剛下過了一場大雪,四面大山都被白雪覆蓋,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雪山。潔白的雪山連綿起伏,山頭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金色的光芒,十分耀眼。
營地木屋房檐上大大小小的冰棱垂落,晶瑩剔透,好像許多水晶製做的短劍。院裏的雪已經被清掃的乾乾淨淨,在院子門口堆了一個大雪人,長長的胡蘿蔔鼻子和歪戴的水桶帽子,看起來頗為滑稽,這是范青領着蘭芝還有幾個小孩子的傑作。
范青正在院子裏鍛煉身體,用古書上的話,叫打熬筋骨。他把一個石鎖反覆舉起來,又放下,直累得氣喘吁吁,額頭上的汗好似蒸籠一般,水汽上揚,以至於他頭頂的空氣都在微微晃動。
在前世他是中年油膩男,大腹便便,從不運動,以至於穿越到了古代。這身體前主人是個文弱書生,弱雞一般,毫無戰鬥力。這身板,且不說在危機四伏的軍隊中沒有自保之力。就是在疾病瘟疫四處流行,而又沒什麼特效藥的情況下,也很容易一命嗚呼,此時,范青才深刻體會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的重要性。
院外剛清掃出來的小路上,傳來慧梅歡快的笑聲,她領着蘭芝說說笑笑走進院子。只見慧梅穿着一身碎花圖案的棉襖棉褲,梳着油亮的大辮子,天氣寒冷,卻沒帶帽子圍巾。只帶了一個耳包樣式的東西,在古代叫卧兔。臉蛋兒凍的紅撲撲的。
“范大哥要跟我學習射箭,這是要拜我為師么?”慧梅笑眯眯的從背上拿出兩把弓來。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范青躬身一拜。
慧梅愣了一下,隨即跳開,笑道:“跟你開玩笑呢!”
范青又拜了一拜,道:“請師父細心教導,末嫌弟子愚鈍。等弟子出師以後,在戰場上,箭箭落空,被人恥笑,那時弟子絕對不會承認是神箭無敵,天下第一神射手慧梅的徒弟,以免丟了您老人家的面子。”
慧梅和蘭芝都咭咭格格笑個不停,慧梅笑道:“你若練成那個樣子,我就日夜督促你練箭,你們讀書人不是有頭懸樑錐刺骨和嚴師出高徒么!到時候我用箭尖刺你就行了。”
范青呵呵笑道:“被你這麼一嚇唬,更學不會了,以後一見到弓箭就暈倒。”
“別貧嘴啦!”慧梅把手中一支小弓遞給他,“這是三力的軟弓,只比蘭芝孩童用的小弓高上一力,最適合你這初學者啦!”
蘭芝把手中小弓向范青比劃一下,笑道:“范叔叔,咱們一起學習射箭,你可別被我給超過啊!”
范青笑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說不定你是射箭天才,我可比不了的。”說著,想起戰場上李自成那驚人的一箭,蘭芝雖小,如果繼承他父親一半的射箭天賦,沒準真把自己落下了!想到這裏,心中有些打鼓。
慧梅從箭袋裏拔出一支箭,然後彎弓射箭,瞄準的是院外五六十米外的一顆手臂粗細的小榆樹,只見嗖的一下射出,箭矢正中樹榦,雁翎製作的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范青剛要喝彩,只見慧梅已經拔出第二支箭射出,嗖的一下,不但射中小樹,而且和第一隻箭射在同一個位置。慧梅連續射出五箭,全射在樹榦的同一位置,遠遠看去,這些箭尾張開,像一朵梅花的形狀。這時候范青連喝彩都忘了,太准了,簡直是神乎其技,百發百中。
慧梅笑道:“這個距離必須練到百發百中才行,這樣在戰鬥中,騎在顛簸的馬匹上,才能有七成以上的準確率。”
說完,把弓交給范青,道:“你射一箭試試。”
范青見慧梅拉弓並不費力,也用力一拉,豈料竟沒有全部拉開,只覺的手臂酸痛。
慧梅笑道:“你不會發力,只會用蠻力可不行。射箭要用胸背力量,你只用手臂發力,怎能拉開。”
一面說一面糾正范青的姿勢,“你的兩腳站的不合規矩,叉的太開,怎麼會用得上力呢!要丁不丁,八不八,兩足相離尺七八。就是說,兩隻腳站在地上,像丁字不像丁字,像八字不像八字。雙膝外翻,收腹挺胸,這才合乎規矩。”
范青按她說的做了,嗖的射出一箭,不過距離那顆樹偏了許多。
慧梅笑道:“你持弓不夠平,射箭時候這個‘平’字很重要,左手持弓,手背要平,右手扣弦,手腕要平,前拳跟右眼要平,後面的胳膊要跟左耳平,這就是所謂的四平。要做到四平,必須發力!對了!這樣就平了,好了,瞄準,射!”
范青又射出一箭,這一箭依然沒有射中樹榦,但擦着樹榦飛過,如果是靶子的話,一定會射在靶上。
范青這些日子鍛煉體魄,有了一點力量,他試着控制弓箭。射出十幾箭之後,慢慢的也能射中樹榦了。直到把箭袋中的箭都射完,慧梅又去到樹叢中,把箭矢都拾回來,再加練習。
到了日上三竿,范青、蘭芝都感覺有些疲倦,才停止練習。正要收起弓箭,忽見慧梅把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接着眉毛挑了兩下,漆黑的大眼珠溜溜轉動,手指斜向上指。范青和蘭芝一起斜向上看,只見一隻烏鴉落到了房檐上,豆粒似的黑眼珠一動不動的看着院子。
范青和蘭芝把箭矢搭上,慢慢拉開,嗖嗖!兩箭同時射出。可惜,這烏鴉很聰敏,知道二人要射箭,先飛了起來,兩支箭都從它的腳下飛過,射上了天空。烏鴉繞着房頂盤旋了一圈,口中嘎嘎叫着,似乎在嘲笑二人的箭術。隨即剛要振翅高飛,忽然,慧梅嗖的一箭射出,烏鴉一身慘鳴,從空中落到院子裏。
蘭芝跑過去撿起來,笑道:“真准,透心涼!”
范青也很羨慕,道:“我什麼時候,能練到你這般射箭技巧呢!”
慧梅笑道:“熟能生巧,你那麼聰明,只要堅持練習,早晚要超過我的。當年我跟夫人學習練箭,她還總說我笨呢!”
“夫人的箭術很高明啊!”
“那當然,有一年我們行軍到一處山谷中,看到一隻老鷹想要襲擊懸崖上的喜鵲窩。兩隻喜鵲要保護幼崽,拚死搏鬥,羽毛從空中紛紛落下。大家看得不憤,紛紛拿出弓箭射那隻老鷹。可懸崖極高,箭矢射到那麼高都沒了準頭,歪歪斜斜,被老鷹翅膀一扇,就不知去向了。闖王笑着說‘誰能射中這隻老鷹,有獎勵。’幾名大將剛要射箭。卻見夫人已經拉開了一支十五力的巨弓,嗖的一箭飛射而出,老鷹應聲而下。眾人撿回老鷹,只見這支箭正好從老鷹一側眼珠射入,另一側眼珠穿出,眾人都是又驚訝又佩服。”
范青遙想高夫人英姿颯爽的射箭模樣,心中十分敬佩。十五力的巨弓,許多男子漢都拉不開的。高夫人能拉開,這得做了多少辛苦的練習啊!
“高夫人現在怎樣了?”范青問。
慧梅嘆了口氣,“夫人的腿上好多了,但她總是擔憂思念闖王,把這份憂愁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有時候她還會對老營戰士說笑,鼓勵他們。可一轉眼,她的眼神中就會露出那種愁悶的目光,我很擔心她會有什麼心病。”
蘭芝插嘴道:“娘有時候半夜還會哭,會把我驚醒的。第二天早晨,我看到她的枕頭都是濕的。”
范青點點頭,道:“我隨你去見夫人,我正好有事情向她稟報,順便幫她排解一下心病。”
“太好了!”慧梅高興的差點跳起來,她和慧英都太年輕,不會勸人,平時又懼怕夫人,什麼都不敢說。劉芳亮很勇武,但也很粗心,不理會這些婆婆媽媽的情感問題,最適合勸人的就是范青了。
范青跟着慧梅來到夫人居住的院子。慧梅先進去通報,然後出來打帘子讓范青進屋。
屋裏為了保暖,建造的很小,一鋪大炕,地下放着一張簡易的木桌。高夫人坐在炕上一條腿還綁着繃帶。看見慧英給范青端來一杯水,笑着數落道:“這丫頭也不會待客,剛才明明聽到慧梅說范先生還沒吃早飯,卻端上來一杯水,還不快把新熬的粥盛一碗!”
慧英連忙下去盛了一碗粥,濃稠的粥中放了幾塊芋頭,還有一些野菜。現在義軍的日子也很苦,錢帶着不多,只能省着花銷,老營中好多人一天只吃一頓飯的,而且吃的粥也比眼前這碗稀多了。
范青客氣了幾句,把這碗粥稀里呼嚕的給吃了。只聽高夫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傷腿,在炕上笑道:“范先生對我有救命之恩,要不是范先生,我這條腿指定是保不住了。咱們義軍中不講究什麼‘男女大防’,范先生以後有事情儘管來找我。”
范青十分喜歡高夫人這爽快開朗的性格,拱手答應了,道:“我聽慧梅說,夫人最近一直擔心闖王,心情很不好啊!”
“慧梅這小妮子真多嘴!”高夫人抱怨了一聲,嘆氣,眼圈也紅了,小聲道:“實話對先生說,我自從到了這營地之後,沒有一夜是睡好的,日日夜夜,只是擔憂闖王。就算睡著了,也不停的作惡夢,夢見的都是闖王慘死的樣子!這狀態我真不知能堅持多久。這心事我無人訴說,今天若不是先生問起,我也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