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社火與大集
整個上午，宏合道有多冷清，人皆看在眼裏。
馮乾傷得不輕，這鏢局內部的事都還不妥當，下午的武門世家總瓢把子那場宴，但凡是個識趣的人也會推掉。
可到了晚上，東郊的宏合道這片反而熱鬧起來，北宗社火的大班子在這聚起來百十號人，鑼啊鑔啊加打鼓、龍燈花燈還有升天燈，聲勢十足、喜氣不歇搞了一個多時辰。
柳明哲氣得閉門不出，陳昀和孫達越看越是鬧心，此時此刻，一張張花臉簡直就是諷刺，越是鑼鼓喧天、鞭炮起舞，越是襯托白日的尷尬悲涼。明明那天鯤鵬鏢局也是搞了一出社火，但這心境全然不同。
越看越聽越是沒完，那些個花臉人一看就是帶着意志而來，平常五顏六色，今日只有紅臉變白臉，鏢局一看立時更加明了，這一檔子原是有人指使。
不由分說，宏合道出動了幾十位鏢師把這社火班子攆得遠遠。
不到半個時辰，那大班頭扯着嗓子衝進一家客棧，看到陶江月在那小果乾瓜吃的正甜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妮子就知道瞎編排！現在出事了吧！出事了吧！”
陶江月抹了抹手，“出什麼事了？”
“那個什麼宏合道好生他娘的無禮，班子都給他衝垮了！”
“大夥沒傷着吧？”
大班頭伸出手指點了有點，“你這妮子心也太大了，那些個傢伙各個都功夫了得，說白了咱就是個唱戲的，一個巴掌也捱不住啊！”
“那這仇，咱得報。”
大班頭一臉苦，“我不求報什麼仇，您能不能別東一耙子西一掃帚的，大夥來州城是圖個營生，沒想喝命啊！”
陶江月卻是一掐腰，“大豐號給了你三百兩，百香酥給了你四百兩，現如今北宗社火的名頭都捅到了州府禮司，這營生哪裏虧了你了！”
“哎呀！姑娘你別急，收收你那脾氣，咱也是擔心這地方魚龍混雜，有些地方去不得就是去不得。”
“我問你，咱這北宗社火在州城紅不紅火？”
“紅、還挺紅火。”
“三天前，您老人家還見了禮司主司是不是？”
大班頭立時心氣昂揚，“要我說，這天底下就是你低估了我北宗社火，那主司都說了，北宗社火又純又濃，除了我這支班子沒人能演繹出一二。大人還打算給北宗社火一個名分，說這有利於整個廊北甚至大齊的傳統交流，你聽聽，這帽子可大着很呢！”
陶江月聳聳肩，“在其位謀其政，禮司本來就是要做這些，東西好了自有名分，把你這道古董挖出來，保不齊人家還能去昊京謀個差呢。”
“就你想得多！”大班頭哼了一聲，“今天這事如何料理？”
“還猶豫什麼？捅到禮司找公道，咱一沒傷人二沒亂演，又不是在他家院子裏，憑什麼攆人傷人！”
“可咱聽說，這個宏合道和商界往來不是一般的密切，這事要是捅出去，以後怕是沒有老闆願意請我們了呀！”
陶江月白了個眼，“班頭大人，您都靠上禮司了還惦記這些老闆？我這裏有個好法子，只要你給它走下去，保准北宗社火旺得不像個樣子。”
大班頭一邊點頭一邊狐疑，“有多好？”
“要是只跟商界玩，您這格局都給比下去了，再有一個半月，宏州大集就要啟了，咱這社火說千道萬就是助興。宏州大集是整個宏州的大事，您要是能綁死給這大集助興，商不商家的算得了什麼？”
“姑娘說的全是道理，可是給集子助興，您也不看看我這點人手？”
“誰讓你走街串巷了，宏州大集，八坊八街，就在離咱這兩里多外，手頭上的班子足夠了，今天這個事呢就是來踩個點，只是沒曾想被人阻了。”
大班頭眼睛一亮，他來州城還不到倆月，對這裏頭的規矩着實不諳，總聽那宏州大集繁盛無匹，可北漠幾乎沒有人來過。
“那就好辦了，有了踩點這個說法，今天的事我便可以和禮司說上一說了，免得日後又遭驅逐。”
“那可不能隨便說說，您得說到點子上。”
“什麼才是點子上？”
“其一，這什麼勞什子鬼鏢局，阻礙北宗社火在州城宣播，州城都走不開，談何廣博各地？其二，我等萬千喜樂以昭世人，走的是社火之本，伸手尚且不打笑臉人，這家既然有病，官府理應出來給他治治！其三，以社火助大集，七州就沒有過這麼足的年味，不給個說法咱就回北漠！”
“不、不至於回北漠吧？”
陶江月咂咂嘴，“班頭大人，您頭上的東西不是刀不是槍，可有的時候比刀槍更兇悍。不需多年，您手上的行當就要走遍七州，當下這個小坎算什麼？不瞞您說，他擋在這裏，有你的路也有我的路，但這事一過，我保證不再參與社火的事。”
大班頭聞言，神色卻是更加苦了起來，“姑娘說得不差，咱這行當遲早要走七州，可沒你這個趟頭的他也不行呀！在北漠大家都在黃沙窟里，要不是你鼓着誰敢出來，誰敢想出來賺錢？你既說了此間也有你的路，那不管怎樣也得給它好好捅捅！”
陶江月看着此人，從前覺得他看這不靠譜看那有貓膩，整個人神神叨叨，一聽這話卻是個大明白人。
“姑娘，從前我也想着編台本、演花色，在大漠搞得熱熱鬧鬧，看到人們歡歡樂樂以為做對了。可是來到州城，我才發現多一個花臉、多一道繡花其實無關緊要，非說個大實話的話，那就是銀子不騙人。”
“這大漠社火，所謂的北宗社火，你領下來就是營生，真要哪一天你給撇了，怕是只能成為禮司的工具。你這姑娘缺點一籮筐、脾氣像老牛，可是手心向背咱都看得明白。”
“您要是誇就專門誇，能不能別可是但是，說什麼一籮筐的缺點，筐里都是蘿蔔這個青那個白嗎。”
哈哈哈哈！
“這個宏合道，我曉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