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內訌漸起
沒有鏢差的時候，鏢師們也多數都會留在鏢局，以備隨叫隨到，畢竟每走一趟鏢都有一個基礎提點可拿，而且人手充盈多走鏢，年底大池子就更滿，大家的分紅也就更多。
鏢師們見識了無數大財，但各個都是過路的財神，不算年底分紅，平均下來每個人一月能賺五兩銀子就很不錯了，所以這年終分紅無疑是鏢師們最大的盼頭。
鏢局待鏢的日子，鏢師們幾乎每天都會在練武場活動，練練拳、過過招，相互切磋一下，讓這身上的功夫時刻都不生澀。
值得一提的是，除非是大武門以宗門為基開設的鏢局，其他鏢局的功夫都很雜，刀法各有不同。熊開山開鏢局之前是一個退下來的捕頭，功夫路子雖然也有，但遠遠比不得宗門大派，所以永盛鏢局從來對武修沒有系統規矩。
不過不論從前所修是哪一個門派的功法，入了鏢師這行，一些“基本功”必須格外重視。
所有的鏢師都得有一手“飛檐走壁”的功夫，所謂“飛檐”，就是走在屋脊上磚瓦不能落一塊，這一招在看家護院和客店打更時必不可少，身要輕、腳要輕，絕然不能出動靜。“走壁”則是粗杆子大柱子順着就能往上爬，有些鏢師手兩抓腿兩蹬就能竄上屋頂，輕盈利落，靠的都是紮實的底子。
永盛鏢局走的是旱鏢，車戰工夫極為重要，一旦遭遇劫鏢，站得穩才能搏下去。鏢師一般一手執刀一手拿槍，刀是防止賊人爬上車，槍是防止騾馬被人砍傷，所以“十八路轉盤刀”“三十六路絕命槍”是所有鏢師必備的功底，這些招數毫不花哨但最是有效。
有些宏州乃至廊南的大鏢局是由一派武門傳承，這些鏢局不但會招收五湖四海的鏢師，還會從武門自發培養鏢師。先從拳腿練起，再練刀槍棍劍十八般武藝，后練散手，最後練暗器，花些年月這一通下來，便有很多鏢師看不出具體路子，但武藝極為紮實。
雲鴻每天也在這裏活動，不過他一般不練，而是喜歡坐在一旁看別人過招。但是今天的練武場，和往日區別甚大。
以段家三兄弟為首的新鏢師佔了一半的練武場，那段風領首指揮，人們練得有模有樣，另一面則是余大鵬為首的老鏢師，盤在對面大有對壘之勢。
雲鴻坐在遠處看了半個時辰，雙方似是拌了口角，余大鵬從來不是讓人的人，拎起一包飛蝗石便要和人家比拼。
這飛蝗石是鏢師最常用的暗器，一枚剛好一斤，會使暗器的鏢師基本都會帶上十枚防身。鏢師們平時訓練的時候，也喜歡用飛蝗石這個道具，其主要用途便是練手速，為此創出來一個“掂石練手”的法子。
說白了就是以雙手掂石不落地，一般以半柱香為時，而真正比的卻是數量，有人四枚眼花繚亂撐持不下，強人能掂六枚絲毫不亂。這個過程看上去簡單，其實難度極大，每增加一塊飛蝗石對鏢師都是成倍的考驗，一般來說，能掂六枚飛蝗石的，絕對有着一雙非同一般的好手法。
余大鵬使刀是個好手，硬戰是個越戰越猛的人，但玩起這種手法的東西基本就是一雙殘手，金魯刀練的是力，玩起巧來全無機會。那段雷六枚飛蝗石在手，掂起來怡然自得，余大鵬耍起五個磕磕絆絆，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雲鴻不由笑了出來，余大鵬是撞到了刀口上，整了一出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但卻不知怎的，只是這微微一笑卻把那段雷引了過來，“雲鏢頭可是不服？”
雲鴻覺得莫名其妙，有些事情雲鴻不得不想，永盛鏢局熊開山之下，人人都認他這個鏢頭，並非雲鴻自詡什麼，只因為這是最基本的規矩。這些新鏢師來了多日，居然沒有一人來訪雲鴻，連個過場都沒有，這裏頭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再看眼前情勢，余大鵬那所謂的危機，終於也走進了雲鴻心裏。
“不如比一比？”那段雷又逼一步。
“雲鴻！比他！”余大鵬灰頭土臉立時幫腔。
“自家兄弟比個高下有什麼意思，走鏢路上才是真章。”
怎也沒想到，那段雷還沒開口，余大鵬卻咧咧個不停，“雲鴻，別慫啊！你打不過我，不代表你誰也打不過啊！”
雲鴻真想一拳給他砸出個豬頭。
“雲鏢頭，大鏢頭有喚！”
雲鴻正愁沒人幫腔，這一來立時神色一舒，隨着那人去找熊開山了。
熊開山柒了一壺“大龍興”，邀雲鴻坐下。
“這次新入伙的鏢師，我打算把貫州這條線交給他們，你覺得如何？”
“老大安排便是，不過貫州那邊的生意用得着這麼多人？”
貫州在盛州西北，是大齊七州最窮的地方，連伏州都不如。那裏北連大漠，氣候來說根本沒有四季，只有“沙季”和“冰季”，四到十月大黃風，其餘就是天寒地凍。
“貫州那邊鏢局不景氣，這些新來的鏢師多數出自貫州，他們當中有一些人人脈不俗，貫州這塊的生意應該攬得下。”
“能做一州的生意，這是大好事，雲鴻佩服老大的手段。”
熊開山嗔了一聲，“你還抬我！”
雲鴻一笑喝了口茶，“他們是看上了咱鏢局，在外頭應當合在一起商量了不少，走鏢路上自然無虞。”
雲鴻這話看似前後不搭，熊開山卻聽得明白，這股話說一半的勁又讓他不由得想起來雲澤，而只要一想起雲澤，這心就像被鉗子揪了一把。
回了回思緒，熊開山又道：“你剛從伏州回來，接下來這趟鏢本不想再讓你做，可是這僱主點名要你來保，你看……”
“什麼鏢？”
“人身鏢。”
雲鴻不由一怔，他很少保人身鏢，作為鏢局的樑柱，雲鴻保的都是給鏢局帶來大收益的鏢。人身鏢一般出價都不會太高，不誇張地說，走三十四趟都不如剛剛那道嶺子鏢。
“僱主何人？”
熊開山猶豫再三才開了口。
“雲瀾。”
雲鴻拿起的茶杯陡然僵住，一瞬間他的臉不由得搐動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