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勾心鬥角

來參加飯局的8人中，只有項薇和蘇麗兩位女性。

項薇熱情地與蘇麗招呼，牽着她的手坐到了一起。

蘇麗第一次參加這種大佬級別的聚餐，有些怯場，她生怕自己的言行舉止出現任何紕漏連累公司，她很想給這些行業大佬留個好印象。

她乖乖地跟着自己領導，規規矩矩地坐着，大氣不敢出。

項薇脫下乳白色輕薄外套，露出側開叉修身露肩長裙，長裙包裹着妙曼的身材。

她短髮黑亮，圓臉飽滿大眼含情，但眼角鋒利，整體上給人感覺憨厚中透着野心。

坐在紅唇烈焰濃妝艷抹的項薇旁邊，蘇麗覺得自己土裏土氣地像個丫環。

她有意和項薇保持一定距離，暗暗後悔來之前都沒想到化個妝，哪怕化個淡妝也好，總好過現在只抹了點潤膚露和裸色唇膏，完全沒自信了。

等大家陸陸續續到齊了，江一霆歉意道：“歷總專程從北京趕來參加大家的聚會，可到了上海后血壓有點高，也許是舟車勞頓所至，所以今晚他就不來了，望各位老總海涵。”

大家一陣客氣，讓江一霆帶話給歷總，讓他好好休息，不要過度勞累。

“這位美女眼生得很吶，江總引薦一下？”席間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向蘇麗問道。

“這是海正集團的魯老闆。”江一霆低聲給蘇麗解釋完后，對大家說，“這是我助理，蘇麗。”

“魯班的魯，巧得很，早些年我也做過木匠，後來搞房地產開發，手裏有了點錢后投資收購了一家基因檢測公司，併入海正事業部。小蘇呀，剛入職啟源吧？”魯懷鵬指着項薇打趣道，“這是江總的前任，你就是現任。從來只聞新人笑，哪裏識得舊人哭？”

男人們鬨笑。

蘇麗訕訕地笑着，她知道離開學校步入社會，尤其是這種酒肉場所，男人多半會講一些葷段子，或者開一些曖昧的玩笑，她早有心理準備。

倒是項薇，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不快。

江一霆假意責備道：“項總助可是你從我們啟源拐走的哈。”

男人們又笑。

見江一霆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魯懷鵬的玩笑，蘇麗頗為吃驚。

入職啟源后，在蘇麗眼裏，江一霆永遠都一本正經地繃著冰山臉，冷淡又疏離的樣子。沒想到不正經的話，他竟能張口就來。

她看向江一霆和項薇，發現兩人像對方不存在一般互不理睬。

就在蘇麗偷偷觀察江一霆和項薇時，項薇也在偷偷觀察她。

蘇麗對上項薇看過來的審視的眼神后立馬低頭，從移動轉盤上拿了一個焦糖汁焗澳洲鮑魚，低頭默默地吃了起來。

眼神短兵相接，她根本不是項薇的對手。

企業家甲羨慕道：“江總有了小蘇這樣的美女陪伴，真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只怕江總以後在工作上更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啊。”

蘇麗紅着臉大氣不敢出，低頭尷尬地猛吃。

企業家乙笑道：“江總，好福氣呀！老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坐在項薇身邊的蘇麗，聽見她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嗤笑。

江一霆隔着低頭猛吃的蘇麗看向項薇，笑道：“項總助，難道我們——就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了？”

項薇嬌笑，好似早忘了前段時間兩人之間的刀光劍影，也忘了自己對老東家的背叛，只見她舉着酒杯四兩撥千斤道：“江總魯總，都是一家人。小妹在這裏敬兩位哥哥，先干為敬！”

說完項薇昂着脖子，豪爽地喝光了杯里的酒，然後舉着空酒杯給各位老總看。

眾男人鼓掌鬨笑，道：“果然是妹妹豪爽。”

作為飯局裏兩位女性之一的蘇麗，對項薇在男人堆里遊刃有餘地閃躲騰挪和好酒量感到心驚肉跳，生怕在座的老總們開她玩笑，灌她白酒，又立即伸手拿了個玫瑰腐乳豬蹄，左右開弓地啃了起來。

包間突然靜了下來。

眾人默默地看着蘇麗啃豬蹄。

江一霆蹙眉，手握成拳頭擋住嘴，輕輕地咳了一聲。

說好讓她來端茶送水，她卻在這裏甩開膀子地狂吃起來。

“年輕真好啊，”魯老闆欣賞了一會兒，撫摸着大肚腩不無遺憾地感慨道，“我啊，年輕時想吃，可是沒錢！現在手頭上有點錢了吧，卻是吃什麼都沒胃口了。”

眾人感同身受地點頭稱是。

江一霆笑道：“剛畢業的孩子，正長身體。”

蘇麗聽出大家在調侃她，急忙找了個借口，紅着臉出門上洗手間。

項薇見江一霆找來頂替她的女孩，完全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就是用腳趾頭也能猜出，江一霆想以此來嘲笑她：你引以為豪的總助工作，你說你在這個崗位工作了十年，積累了多少高層管理經驗，完全可以勝任總經理職務……現在你看，一個剛畢業稚氣未脫的大學生也能幹。總助，只是一個干雜活的輔助崗位而已，沒那麼重要。

蘇麗從洗手間裏出來，見項薇正對着鏡子補妝，便走過去乖巧地叫了聲“項薇姐”，覺得不妥，又急忙改口叫了聲“項總”。

“就叫項薇姐，親切。”

說完，項薇關上化妝盒，拉着蘇麗的手，親切地詢問她工作是否順利，有沒有看到她留在抽屜里的那個深藍色外殼的筆記本。

“看到了，非常實用，謝謝項薇姐。”

“當年我也是大學畢業就入職啟源基因，第一份工作也是總助，所以我想如果有人跟我一樣，說不定那本筆記本可以幫到她，沒想到還真是這樣。你要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電話問姐姐。”

蘇麗想說自己實際上只是HR專員，但又擔心職務太低，會被那一桌老總抱怨江一霆居然讓專員來陪他們，便對自己的情況閉口不談，只是再一次表示了感謝。

“江總這個人嘛，”項薇掃了一眼蘇麗，柔聲關心地問道，“能力強，人也不錯，就是太冷，還大男子主義瞧不起女人，你——沒受他氣吧？”

蘇麗一時語塞。

兩人雖是第一次見面，但項薇說話時語氣輕柔，臉上掛着笑，給人一種特別親近的感覺。

但蘇麗知道，職場最忌諱的就是講老闆壞話，尤其是不能在競爭對手面前講。

她沒那麼傻，不會因為那本給她提供了幫助的筆記本和眼前親切的笑容，就把老闆賣給對手，讓他們拿她當槍使，最後卻落得“人人喊打掃地出門”的凄慘結局。

項薇與江一霆共事了好幾年，對他了如指掌，蘇麗當然不能說江總對她如何如何好，只好含糊其辭地回答：“時間短，還不太了解江總。”

對蘇麗含糊其辭的回答，項薇轉身冷笑，拎起愛馬仕包包，再轉過身來時早已滿臉笑容，友好地拉着蘇麗一起回包間。

落座后，蘇麗聽魯總說道：“那個美國明星朱莉的事，很多媒體都在報道，就是基因檢測很好的一個案例。”

江一霆：“他們使用了Gail乳腺癌風險評估模型，分析了測試者的種族、生活方式、體重和生活環境等因素，加上基因檢測技術，計算出朱莉患乳腺癌的風險很高。”

企業家甲好奇地問道：“朱莉是誰？”

企業家乙解釋道：“就是那個演《古墓麗影》和《史密斯夫婦》的女人，真TM漂亮。”

企業家丙提議道：“朱莉的知名度很高，我們正好利用這件事好好宣傳，向民眾普及基因檢測。”

企業家甲點頭道：“感覺基因檢測這個市場很大，圍繞重大疾病和遺傳病可以開發出很多市場需求量大的產品。目前我們主要集中在親子鑒定和女性健康檢測。不像啟源，他們有很多單基因遺傳病檢測、染色體異常檢測等等。”

企業家乙扭頭問江一霆道：“聽我司技術總監說，你們啟源又在頂級醫學刊物上發文章了。據說，你們要開發能覆蓋多種常見遺傳性腫瘤的基因檢測產品？”

江一霆頷首：“部分產品已進入市場，有些尚在研發中。”

魯懷鵬：“江總啊，你們啟源不要一騎絕塵嘛，還是要給兄弟們留口湯喝。”

大家齊齊看向江一霆。

江一霆：“這個市場很大，機會很多，大家可以共同開發，但目前市場很亂。朱莉事件，的確可以讓很多普通老百姓了解基因檢測，知道它可以用來預測遺傳性疾病，但我們不能就因此對基因檢測誇大其詞，說得神乎其神。我們需要關注風險評估模型的開發，還要提醒測試者重視專業機構的遺傳病諮詢等等。市場上很多公司根本不具備檢測資質，他們打着基因檢測的幌子，為老百姓設置了一個又一個‘高科技陷阱’。比如，現在市場上非常火爆的‘兒童天賦基因檢測’，就是這些公司披着科學外衣設計的高價商業項目。其實，‘天賦基因決定孩子未來’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它完全忽略了後天努力和環境對人發展的重要影響。又比如，有些公司與保健品、體檢中心、美容院、養生會所等機構合作，為了促進保健品等的銷售，隨意編寫基因檢測報告，捏造各種聳人聽聞的重大疾病，迫使測試者購買他們合作機構的保健品。還有一個現象，很多公司使用的檢測儀器、診斷試劑並沒有獲得批文，導致同一個人去不同公司檢測，得出的結論可能差異很大……所有這些亂象必將對基因檢測市場的正常發展，造成負面影響和反噬作用。大家應該團結起來，從我做起，共同規範這個市場，讓它更健康地發展。魯總，你說是吧？”

魯懷鵬不以為然道：“市場亂不亂，跟我們海正有什麼關係？別人怎麼做，我也沒興趣理會。我倒是對你們啟源集團聯合創始人鬧離婚的傳言，非常感興趣，不知江總能不能私底下給兄弟們透露一下？”

關於集團創始人鬧離婚的事，蘇麗知道上海分部這邊也有傳聞，集團人事部還特地發了一道通知，要求所有員工不要聽信謠言，更不要以訛傳訛。所以，儘管外面鬧得沸沸揚揚，啟源集團包括啟源基因（上海）卻靜如止水。

蘇麗看向江一霆。

江一霆笑道：“我們啟源人都沒聽說過創始人鬧離婚的事，不知這謠言從哪裏來的？人家夫妻感情好好的，競爭對手硬是要讓他們分開，這樣的商業打法未免太不地道了吧？集團人事部一直在找謠言源頭。魯兄，你如果知道謠言源頭，麻煩告知，我們集團人事部要感激不盡了。”

蘇麗鬆了一口氣。

她可不想自己剛入職，公司卻因為創始人離婚而分崩離析。

魯懷鵬臉色一僵，但很快恢復了笑容，道：“江兄，我也是道聽途說，他們沒離婚就好。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嘛。你也知道，我想收購你們啟源基因，去年就與你們總部談過，但很遺憾沒談妥，所以會比較關心你們啟源的事兒。沒離婚就好，給孩子們一個完整的家，好！好！”

蘇麗捕獲到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從項薇妝容精緻的臉上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