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吐槽很爽
蘇麗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飯菜，猶豫着要不要馬上回辦公室，去找項薇留下來的餐廳名冊，但她又擔心拖的時間太長，讓江一霆餓着肚子等在那，怕是要發雷霆之怒了。
算了，管不了那麼多，隨便給他訂一份外賣吧。
蘇麗在手機上打開搜索，尋找附近評分最高的餐廳，給江總訂了一份最受歡迎的大眾套餐：米飯，時令蔬菜水果，麻婆豆腐和宮保雞丁。
蘇麗和小賈吃完飯，有說有笑地回到辦公室。
她為江總訂的那份豪華套餐，安安靜靜地擺在她辦公桌上，辦公室內空無一人。
奇了怪了。
不吃，幹嘛要麻煩別人訂餐？浪費。
蘇麗腹誹了幾句，低頭繼續處理江總上午交代給她的幾件重要工作。半小時不到，江總回來了，她急忙起身，端着盒飯準備用微波爐加熱后給他送進去。
“不用熱，”江一霆叫停蘇麗熱飯的動作，補充道，“我不吃雞，激素重。”
蘇麗差點笑出聲來。
這道菜店家說精選食材，點贊的人都上萬了，他居然還嫌棄上了。
雞仔激素重，豬肉牛肉大魚大蝦難道就沒有激素？你是不是只吃麵條米飯？
一個男的，吃飯挑挑揀揀，比女的還講究，太難搞了，項薇說不定就是被他氣走的。對了，說起總助，不知江一霆面試總助候選人的結果如何？
“江總，章經理推薦的人您滿意嗎？”蘇麗關心地打聽道。
江一霆：“業務水平不錯，就是有個2歲的孩子。”
蘇麗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小孩就不能錄用嗎？”
她早聽說過職場歧視女性，尤其是有孩子“拖累”的女性，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領導用平靜的語氣很自然地講出來，完全是那種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神態！
江一霆蹙眉看着大驚小怪的臨時總助，道：“我跟章經理說了，以後總助這個崗位由你負責招聘。記住，這個崗位要處理很多突發事件，會經常臨時性加班和出差，所以你搜簡歷時注意我郵件里提的招聘要求。”
蘇麗掃了一眼郵件，感覺一大半的中國職場女性都被他拒之門外了。
“你這是性別歧視！”蘇麗顧不得自己臨時助理的身份，忍不住抱怨道。
江一霆對蘇麗的指責毫不在意，說道：“難道不應該是關心嗎？這幾類女性，不是被家人催婚、催生，就是忙着照顧幼子，她們的重心應該放在家庭上，這是為她們好，也是為她們家庭好。”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我看您就是不想給她們工作機會。”蘇麗小聲咕噥道。
剛剛大學畢業她，初生牛犢不怕虎，既受得了氣，也敢於表達自己的觀點。
江一霆不以為的地嗤笑，冷冷道：“企業尤其是私企，員工工作量很大，如果一個員工經常請假，必然會影響團隊其他人的工作。作為公司總經理，我要對公司總體業績負責，要接受公司總部監督，還要接受董事會監督，我這裏不是慈善堂！”
嘖嘖嘖，打着“關心”女性的幌子，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實則自私自利。
整個人涼薄得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
聽小賈說江一霆現在有女朋友，不知他女朋友是怎樣的人，才會喜歡他這種沒有人情味的男人？
蘇麗對江一霆女朋友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滿足。
當天晚上，蘇麗乘地鐵去宿舍附近新開張的日式料理店。這頓飯，是她收到啟源基因OFFER時，答應請室友朱飛飛和校友劉惠好好吃一頓，慶祝她在新的人生起點即將揚帆起航。
朱飛飛和劉惠都是蘇麗大學的室友。
蘇麗學的是IT專業，朱飛飛和劉惠學的專業分別是工程和新聞。大學那會兒，大家開玩笑說，三人一定是各自專業多餘的學生，才會被學校嫌棄地湊合在一個雜牌寢室。她們還給自己宿舍取了個外號叫“三隻小豬”，朱飛飛排行老二，便有了個響噹噹的綽號“二師兄”。
朱飛飛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境一般，成績一般，微胖，小眼，但為人樂觀，大大咧咧，對“二師兄”這個讓人忍不住想起豬鼻孔的綽號，一點兒都不在意。
朱飛飛這段時間正在瘋狂地投簡歷，奔走在各種各樣的招聘會上賣力地展示自己，擠地鐵東南西北到處參加面試，隨着越來越多的學生簽約成功，一貫很佛性的朱飛飛急了，此時她坐在蘇麗對面，頂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抱怨今天的面試情況。
朱飛飛憤懣道：“說出來你們都不信！我今天去面試的是一家機械人銷售公司，市場部經理居然要看我手相，說想看看我的事業線和財富線好不好？！”
蘇麗和劉惠笑。
劉惠假裝好奇地問道：“那他看了怎麼說？”
劉惠是新聞系的系花，家庭富裕，養尊處優卻不嬌氣，明明可以買房，卻始終和閨蜜們租房，目前住在蘇麗和朱飛飛對門。她長得漂亮，聰明，理性，為人熱情大方，追她的男人排着長龍。
劉惠現在有三個OFFER任她選：報社記者、出版社編輯和電視台少兒節目主持。
朱飛飛不滿：“不要刺激我好嗎？你現在手握一大把機會！啊啊啊，簡直是二次傷害！還是麗麗好！來，小麗麗，抱抱你親愛的二師兄，安慰安慰你二師兄這顆傷痕纍纍的心！再給你二師兄一些好運！”
蘇麗側身抱着朱飛飛，大聲念道：“天靈靈地靈靈，二師兄出門遇貴人！二師兄工作馬上能搞定！”
劉惠笑。
朱飛飛感動：“托麗麗吉言，我也預感明天會有好事發生。”
服務員進包間上菜，朱飛飛叫道：“小姐姐，拿瓶啤酒來，謝謝。”
蘇麗用眼神示意服務員不用，她太了解她家飛飛了，這傢伙就是口氣大酒量小，還酒品差，千萬不能讓她喝醉。
劉惠給朱飛飛倒滿一杯果汁，勸道：“二師兄，你明天還要面試，趕緊喝點果汁，美容養顏。明天也要美美的！”
朱飛飛倒也沒堅持要喝啤酒，舉起果汁，道：“對！每天都要美美的！豬豬們，來，祝你們二師兄明天好事成雙，再次開啟美麗人生！”
三位元氣少女樂呵呵地碰杯，嘻嘻哈哈地開吃起來。
為了安慰沮喪的朱飛飛，蘇麗決定把自己上班第一天的倒霉遭遇，分享給大家。
蘇麗：“我本來面試的是HR專員，因為總助突然離職，就臨時被抽調去總經辦。你們猜，總經理是誰？”
劉惠和朱飛飛拍着桌子，齊聲催道：“快說！快說！別賣關子！”
蘇麗：“江、一、霆！”
劉惠和朱飛飛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才終於“哦”地一聲反應過來。
劉惠：“就是那個，我們剛上大學，還是新生，他就來追你的研究生？被你拒絕的——鳳凰男？”
朱飛飛：“就是那個很帥很拽，本科讀生物醫學工程，研究生是我們學長的冷麵學霸？”
蘇麗點頭。
劉惠：“不是說被你拒絕後，一氣之下出國了嗎？”
蘇麗：“這個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現在是我領導。”
劉惠：“他利用職權逼你以身相許？還是心理陰暗處處給你穿小鞋？”
蘇麗嗤笑：“你腦殘劇看多了。他有女朋友的，不過，我感覺他這幾年變化蠻大。”
劉惠和朱飛飛用手指頭使勁點桌子，示意她趕緊講。
蘇麗：“以前他雖然很拽，但說話誠懇，為人還算體貼。也不知後來他在國外或者在工作中受了什麼刺激，現在說話特別特別難聽。”
蘇麗站起身來，模仿江一霆的表情和嗓音，還額外添加了幾個僵硬的肢體動作：“杵那幹什麼？以為自己是樹獺還是國寶？公司讓你來上班，不是讓你來貢獻表情包。不想干，滾出去！公司不養閑人。”
“哇哇哇，霸道總裁啊！”
“江魔頭！哈哈哈——！”
劉惠和朱飛飛放聲大笑。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職場太過壓抑，現在和閨蜜在一起特別放鬆，見閨蜜張開血盆大口笑得酣暢淋漓，蘇麗更加來勁了，她從報紙廣告上撕下一小塊黑紙貼在鼻子下方，繼續惟妙惟肖地學江一霆，再配上誇張的蘇氏肢體語言：“等我……佈置任務？！蘇麗啊蘇麗，我以為你是聰明人，沒想到你只會紙上談兵！你沒看以前總助的工作交接？嗯——？！你剛才不是在學時間管理的四象限法則嗎？！不想干，滾出去！”
“歧視？哼！作為公司總經理，我要對公司總體業績負責，要接受公司總部監督，還要接受董事會監督。我這裏不是慈善堂！”
說完，蘇麗雙手叉腰走到好友面前，撇嘴，擺出不可一世的表情，將張大的鼻孔對着她們，發出陰陽怪氣的哼哼聲輪番“轟炸”她們。
貼在她鼻子下方的那塊黑色小紙，很快被鼻息吹掉了。
蘇麗醜化自己領導的滑稽樣兒，把劉惠和朱飛飛笑得前仰后翻。
服務員敲門，說隔壁嫌她們太吵，三人才終於靜了下來。
吃了一會兒，蘇麗出去上洗手間。路過隔壁包間時，正好有服務員進去送酒，蘇麗無意識地往裏面隨便掃了一眼，正好對上江一霆看過來的眼神。
哎呀媽呀，完了完了，剛才嫌她們太吵的傢伙，正是被她瘋狂吐槽的總經理江一霆！
坐在江一霆對面的女人，正在給他碗裏夾菜，而江一霆看過來的眼神，很危險！
蘇麗心裏一緊，趕緊低頭，夾着尾巴溜往洗手間。
也不知江一霆聽到了多少？唉，估計明天上班一定會被他折磨了。
蘇麗啊蘇麗，人家是人狠話不多，你卻是心善廢話多。
俗話說，禍從口出，你怎麼就得意忘形給忘了呢？
一想到明天上班要面對江一霆凶神惡煞的樣子，蘇麗就感覺世界末日到了。
多半會被他隨便找個借口炒魷魚，然後她就成了人事部口中含糊其辭的“家裏有事”而被迫離開公司的——第二個項薇。
從洗手間出來，蘇麗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側身對着她。她腳底抹油，想哧溜一下從他身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猛衝過去，沒想到對方身高手長眼疾手快，一隻粗壯的胳膊撐在牆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江一霆俯視蘇麗，像看怪物一樣靜靜地看了她好幾秒，陰沉地問道：“被你拒絕的鳳凰男？心理陰暗處處給你穿小鞋？說話特別——特別——難聽？”
“江總，不是我……江總……您聽我說，是我室友！她們說的是別人，不是您！”蘇麗避開江一霆銳利幽深的眼神，急忙振振有詞地為自己開脫道，“中國十來億人口，同名同姓很容易的，真的！這是常識！”
江一霆聲音更冷了：“同名同姓？常識？你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張嘴就來，偽裝得可以啊！以前我怎麼覺得你挺單純的？”
蘇麗被領導當面揭穿謊言，羞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
“剛才吐槽很爽是吧？蘇麗你……”江一霆話諷刺的話還沒說完，蘇麗便忍氣吞聲、不管不顧地從他腋下哧溜一下鑽了過去，一轉眼便溜進包間藏了起來。
為了避免再次碰到江一霆，蘇麗將一頓晚飯盡量拉長，足足吃了兩個多小時，最後被朱飛飛催促說她明天還有面試，三人才離開包間。
離開前，蘇麗電話男朋友溫少勛來接她。溫少勛因為今晚加班，沒來參加她們聚餐，而且他住的地方離蘇麗宿舍很遠，兩人只有周末才在一起。今天蘇麗撒嬌讓溫少勛來接她，無非就是想讓他來為自己壯壯膽。
隔壁包間已空無一人。
蘇麗鬆了一口氣，走到大門口時，卻發現江一霆站在那裏抽煙，剛放下的心又緊了起來。
江一霆聽見身後說話的聲音，感覺和包廂里吐槽他的聲音很像，便眯眼回頭看。
劉惠和朱飛飛顯然認出了他，兩人相視而笑，還扮了個鬼臉。現在她們終於明白，蘇麗為什麼會在聚餐的前半段和後半段判若兩人的原因了。
劉惠小聲安慰道：“麗麗，別怕，以後姐姐接你上下班。”
蘇麗黑着臉瞪了劉惠一眼，正猶豫着是從江一霆面前衝過去呢，還是等他離開了再走。
“一霆。”
“麗麗。”
剛才給江一霆夾菜的女人從洗手間那邊走了過來，溫柔地叫了江一霆一聲。
溫少勛從電梯裏出來，喊了一聲自己女朋友。
江一霆快速掃了一眼喊蘇麗的年輕男人，轉身伸手扶在呂姍姍腰上，雙雙乘電梯去地下車庫。
呂姍姍在電梯門合上前，快速有力地掃了一眼蘇麗。
劉惠和朱飛飛肆無忌憚地看着江一霆和他女朋友的背影，等電梯關門后，由衷地發出讚歎聲。
“嘖嘖嘖，那女人4A腰蜜桃臀，這裏好大啊。”劉惠在胸前比劃了一下。
“是啊，成熟又性感，哪像我們這些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樸素！”朱飛飛憤懣地捏了一把腰間贅肉。
原來，江一霆現在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蘇麗覺得他的審美觀變得好LOW。
和蘇麗他們道別後，劉惠開車送朱飛飛回宿舍。
溫少勛拉着蘇麗的手，垂眸看着她，溫柔地笑道：“又想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