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字符串
與核心區的通信完全中斷了。
現場再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之中。這次，已經沒有人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了。他們看着面前一層層的控制面板，七八百個的控制元件，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之中。
那位最高負責再次癱倒在地，完全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這是他最後的自救機會，現在看來，連這點機會也要破滅了。
“石中劍號，準備投放結晶炸彈。”
南風在精神連結之中說道。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一切就發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還能做什麼呢？他總覺得自己應該還能做些什麼。
他一把一把地抓着頭髮，直到頭皮都有些發痛才停下來。深深吸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的心情平復了很多。再次抬起頭，看向控制大廳，他感覺自己有了點想法，但能否成功，還是兩說：“石中劍號。”
“主機收到。”
“現在掃描核心區，確認那一區域的狀況。”
“能量干擾較為強烈，無法確認具體情況。”艦載主機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感情。
南風皺了皺眉，說道：“大致情況呢？”
艦載主機的聲音停頓了片刻，但稍後還是傳了過來：“相對穩定。爆炸發生在您和核心區之間，被核心區的隔離壁擋下了。核心區內情況相對最壞情況而言，屬於樂觀。”
南風深深吸了口氣，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護盾系統。體內裝備的一組次級幽能護盾足以讓他在大多數惡劣環境下活動，他說道：“將我送往核心區。”
“主機明白。”
下一刻，控制大廳之中驟然張開一道空間門。空間門扭曲片刻，在劇烈的干擾中勉強穩定下來。核心區的能量已經強大到能干擾石中劍號的降級版軍用人員投送模塊了。南風深吸了口氣，沖入了空間門。
又是下一刻，迎面襲來的就是一陣猛烈的衝擊波。
附近的一個不知什麼裝置在他越過空間門的那一剎那剛好炸開。
“我他媽……”人還沒站穩，又給炸回去了。
他瞪眼看着空間門，愣了半晌。再次又沖了過去。
“石中劍號，你是故意的么。”
“本艦誠摯地告訴您，並不。”
他嘆了口氣，說道：“行吧。”
周圍是一條已經半坍塌了的走廊，它被幾秒鐘之前的爆炸破壞得不清，此時穿行其間極其困難。南風繞開了那層層疊疊的障礙物，花了半分鐘來到了尚還完好的另一部分走廊。
他在這裏打開了第二通信系統。這個通信系統是與當地人進行接觸之後，從他們那裏得到的，可以與他們的精神網絡直連。在主控大廳，他完全收不到信號，但是在這裏，情況還算良好。他能夠隱約收到一些來自弗拉基米爾的信號，這讓他鬆了口氣。
人還沒事。那麼一切都還好說。
他此前只見過那位總負責人兩次，一次是在剛剛造訪這裏的時候，另一次是在一次能量系統的諮詢會議上。對那位負責人他沒什麼印象，但是通信方式還是存有的。
他大致判斷了一下弗拉基米爾所處的位置，隨後開始向著那個方向前進，同時還嘗試起與對方取得聯繫。
通信片刻之後建立。干擾十分嚴重，隱約可以聽到那邊的背景音十分嘈雜，可能也在被各種損毀和爆炸困擾。弗拉基米爾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堆沙子在震顫，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裏是弗拉基米爾。”
“弗拉基米爾，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不怎麼好，我剛剛被爆炸炸了個半死……現在剛剛到達觀測區外層。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到達內層……”通信干擾十分強烈，有幾段話南風只能勉強猜測他到底說了什麼。
“你現在不用往我這邊趕了，”弗拉基米爾告誡了南風一句，“我剛剛進門的時候發現門也壞了，可能已經卡死了。我出不去了。而且路上的廊道估計已經塌的差不多了，你估計也過不來了。”
“行，”南風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他只能答道，“我找個通信比較好的位置。等下你進行觀測，我幫你轉接通信。”
“好。”通信已經中斷。
南風看了看時間。但在剛看到時間的時候，他的呼吸就停住了：
“已經到十九分了！”
這已經到了最早的理論爆炸時間！
他心跳都停了一拍，再次回頭，看向身側，整個世界都彷彿寂靜了，似乎只有隻有那一道道鋼鐵屏障後面的一個巨大火球，還在熊熊燃燒……
那東西要是爆炸，他這個特派員都得交代在這裏，想到這，手上的動作都遲緩了一些。
但轉瞬間他就又清醒了過來，再次接通了和石中劍號的通信，隨後又讓石中劍號接通了與能量爐總控制室的通信。
控制室那邊片刻之後才接通了通信，那位叫做拉格朗日的總負責人此時還有點蒙圈，在接到通信的時候愣了片刻。
“我已經幫你們架設好了通信鏈路，你們暫時通過我與核心區進行聯繫。”
南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在利用帝國精神鏈路的超高抗干擾性，作為一個通信衛星，溝通整個控制體系。這個通信線路是如此的波折，是如此的脆弱，只要其中一環崩裂，整個體系、整個計劃就要告破。
但他也只能這樣了。
總控制室那邊，聽到南風的話之後愣了片刻，但隨即還是意識到了希望的那朵小火苗在被澆滅之後又他娘的燒了起來。一種緊張感、一種激動感再次赴上心頭。南風雖然看不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但是不用說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感覺自己彷彿再一次回到了帝國軍事學院的考場上，在那緊張的考試氛圍之中，他提着一支筆，面對令人頭皮發麻的試題，收卷的鈴聲正緩緩從彼岸飄來，隨時可能抵達。
那頭皮發麻、呼吸凝滯的感覺越發加強。
他知道那個能夠毀天滅地的火球正在一點點地掙脫最後的束縛——那束縛來自最原始的硬件設計，能夠保證它在沒有軟件控制的情況下，仍然維持長時間的穩定的壓制效果。但那個牢籠也正在一點點地崩壞破損。
核心區觀察區內，弗拉基米爾到底在做什麼？
控制室內，拉格朗日又在做什麼？
說真的，南風一點把握都沒有。或許弗拉基米爾早已經因為輻射泄漏死在觀察區了，也可能核心區內的人已經崩潰了。種種紛亂的思緒擾動着他，甚至於讓他生出了被一團核火焰吞沒的錯覺。他只能一遍遍地在核心區一段不知名的走廊裏面踱步，徘徊，看着那面厚重的合金壁壘，不發一言。
在他已經快崩潰的時候，信號再一次接入了。
“47，56，235，2……”
“47，56，235，2……”
“47，56，235，2……”
一段似是而非的字符串，重複了三次。
“32B，T47……”
“32B，T47……”
“32B，T47……”
又是一段似是而非的字符串，重複了三次。
“1950000……”
“1950000……”
“1950000……”
再次傳來的，依舊是一串意義不明的字符。
南風想要問問這一串串的字符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但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他只需要聽完這一串字符，然後把它們轉告給在控制室里的人就好。
通信裏面，最後傳來了一串字符，同樣傳了三遍。
“1001，1000，1110，0011，1110，0。”
“1001，1000，1110，0011，1110，0。”
“1001，1000，1110，0011，1110，0。”
隨後，那嚴重干擾的通信便中斷了。
南風沒有多想，他再次打開了與主控室的通信，用極為清晰地信號發送了這段文本信息。
控制室那邊，接收信號之後，通信匆匆掛斷。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