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風故事會
簡要商議完了之後，會議也就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工作不是在一艘考察穿梭機上就能商議出來的。
隨着一陣陣細微的呼氣，似乎氣氛都放鬆了下來，穿梭機內的昏暗緩緩隨着燈光亮起褪去。考慮了人體工程學設計的燈光並不顯得刺眼，昏黃，給人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靜謐質感，在黑灰色的穿梭機內部，照出一塊寧靜和浪漫，這裏沉悶的氣氛隨着昏黃的燈光出現，才顯得溫馨了一點。
這局促的穿梭機內部，一群人愜意地靠在了椅背上，大夥都不打算說什麼了，只是靜靜地坐着，享受這安逸的，讓人有些想要睡覺的幾分鐘。
“我……很久以前也有過這種感覺——或者說體會吧。”
駕駛室內，只有兩個位置，全景觀察窗讓人與外面的寒冷和死寂只有一牆之隔，厚重的“卡姍德拉”號殘骸離這裏的兩個人——莫比烏茲和南風，彷彿只有咫尺之遙，似乎隨手就能觸碰到，是這安逸氣氛之中，僅有的能夠讓人感受到危機的東西。
“在我十二三歲那一年，我準備考取帝國軍事學院的入學名額，考試前一年，我和我所在的衝刺班20多人都在備戰，一整年，基本上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怎麼，南風就想起了一些很多很多年前的往事。
並不是什麼很有趣的故事，但是也能在某些地方與現今的某些情況相重合。
“考前一個月，20多個人中有3個人退縮了，剩下人中基本上所有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那種地獄一樣的折磨，估計不比你們面臨的壓力輕鬆多少。歷史上有80%的人基本上都是在考前一個月放棄的。那種考試，對於希靈帝國下屬的附庸文明而言，幾乎無異於天降恩澤，你可以想像到，哪怕一萬個人裏面只有十個人得到名額入學帝國軍事學院，回來的哪怕只有一個人，帶來的技術和思想也能直接推動全世界進步將近二十年。”
“回來的人會被奉為英雄，但落榜的人，耗費了全世界最頂尖的資源培養，卻沒辦法建功立業，一般情況下都只能被下調到星球的各個普通學府繼續深造，最終……估計也就那樣了——勝者為王，敗者食塵。榮耀與平凡，完全只繫於一場考試之上。”
說到這裏，語氣中帶着一絲感懷和慶幸，也帶着一絲感傷。
軍官沒有說什麼，但那種聆聽者的專註感還是傳到了南風的感知之中，他繼續說了下去：
“後來，後來啊……”
“在考試前17天，我的老師——馬齊爾·楊教授，在考試前一天晚上帶我出了趟門。”
似乎是為了配合，軍官問道：“為什麼？”
“當時……好像是去看考場。護送我去的有一個合成人警衛，楊教授陪我去考場。”
“考場在星球首府區域，帝國派遣了一支安防部隊駐紮在那裏，考場的環境……現在也記得不是特別清楚了，只知道那天出來之後已經很晚了。在考場裏面待了整整三個小時，只有我一個人在裏面（那種考場是單人單間的），整個環境……當時簡直與我融為一體，至少個人感覺如此，某種意義上，是真的在熟悉考場。”
南風也記不清楚考場內的環境了，那時間已經有些遙遠，對於這種並不怎麼讓人上心的事，能有些印象，也算不錯了。
考場，當時只記得很涼，富氧空氣之中混着一些能夠刺激人神經系統工作的致幻氣體，算是那個空間中僅有的溫柔。
“出考場之後，下雨了。出門之後沒見到楊，就直接回了車上等。雨下的挺大的，整個街道，安安靜靜，一個人都沒有，就像現在這樣，隔了一面玻璃，感覺就像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你在這個世界，看着另一個世界風雲變幻，能享受到一分寧靜，也知道戰爭將至，平和和危機感同在……”
“車上很暖和，燈光也很舒適，和現在這裏也差不多。橘黃色的……過了這麼多年，考場上考的是什麼都忘了，但我還是能記得那個晚上。”
南風說著，愜意着，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眼前的宏偉戰艦的殘破軀體，停頓了片刻之後，才繼續，緩緩道來：
“大戰將至，神經繃緊到極點之前，突然能夠享受到彷彿解脫一般的寧靜，重新平靜下來，就能夠重整旗鼓，然後以一種全新的、全盛的狀態繼續下去……”
“那之後，我是僅有的7個進入帝國軍事學院進修的。剩下的20多人都被淘汰了。”
說到這裏，這個並不怎麼有趣的故事也算是到了尾聲。南風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麼能說的了，索性做了個總結，順便發表了一下自己的某些小小意見：
“嗨……說了這麼多，只是希望你們這幫人也能調整好心態吧。不說別的，至少你們這工作制度，在我看來就很讓人難受。”
“確實……說起來，這也應該改進一下。放假的時間也應該多一些了。”莫比烏茲似乎也十分贊同這個說法，點了點頭。
南風順勢繼續說道：“放個假，讓大家多出去走走，還能刺激一些消費和創作，興許閑下來之後一些人還真的能發揮出更大的價值。”
“有些人，在上班的時候就很應付，但在閑暇的時候，卻能創造出意想不到的價值——據說很多科幻文學家都是閑着蛋疼憋出來的，這我雖然沒見過，但你自己領會精神就好。”
軍官含糊地答應了一聲，隨後從駕駛位上坐起身來，語氣中突然嚴肅了一些：“行吧。說來還有一事。”
“什麼事？”南風察覺到了這絲絲縷縷的細微變化，也警覺了起來。
“我想從你這裏弄一些……特殊的影視文化產品。”軍官在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遲疑，開口猶豫片刻，說話的聲音只有南風一個人聽得到。
哪怕這裏其實只有他們兩個人。
“嗯？”南風頓時就一臉“肅然起敬”了起來，“是想借一步說話？”
“咳咳。”
“什麼類型的？亞歐還是什麼另類的？”南風一隻手已經伸進口袋裏面準備掏終端了。
但軍官似乎突然有些不理解了：“啥意思？”
“你不是想要小電影嗎？”
說完這話，南風才好像意識到什麼語言文化上的差異。頓感自己會錯意了，在莫比烏茲追問之前，就突然收回了自己那一臉嚴肅的模樣，咳嗽一聲之後硬生生地止住了話頭，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可能是搞錯了什麼。
這種情況就跟對着猴子讚美聖爹是一個道理——當然，眼前的這位明顯比猴子聰明不知多少倍。
“你是想要什麼東西，說明白一點。”
“一些戰爭題材的電影，具體是什麼類型的，我記得你給的資料之中提到過一部叫《黑夜中湮滅》的電影，大致就是那個類型的。”軍官沒有在之前那個話題上糾結，只是繼續說道。
南風點了點頭，思緒也逐漸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黑夜中湮滅》是一個名字聽着有點怪異的，來自“環日劍泛世界影業公司”的作品，拍攝者“莫雷莫雷”（注意這個名字確實是四個字的）是一名有着許許多多名譽頭銜的導演，編劇則是一名瑪利亞人，名字叫什麼南風已經記得不是特別清楚了。他大致記得自己是在進修期間看到這部電影的，電影在影子城中央劇院上映，使用的是擬真心靈映射，直接把畫面和內容通過某種心靈傳遞映射到人的腦海之中，感覺上不僅僅身臨其境，還能很好地體會到主人公的心理，Ta在想什麼，Ta看到了什麼，一切一切的信息，都能通過那種奇特的觀影方式傳遞到人腦海中……
一個文明滅絕了。
在戰後的土地上，一片廢墟之中，曾經星球上的一群低等生物逐漸開智，重建了文明。
在開化之後，歷經千年發展，他們建立了輝煌的文明。
前文明留下的龐大數據庫在偶然之中被這群次世代文明發現。
上古的秘辛，星球曾經的往事得以從塵封之中重現。
黃沙掩埋之下的廢墟，以及一段殘酷的，駭人的黑暗歷史，緩緩在一群次世代科學家手中被揭露開來。
在距今已經無法描述的古老年代，這顆星球有一個名字，“莊園”。
莊園的主人像是耕種一般在這顆曾經荒蕪的星球上撒下種子，放養畜牧，隨後便退到一旁，等待收穫。
在宇宙的嚴酷黑夜之中，陷入沉睡，以熬過那難熬的時光。
等到了黎明之時，莊園的主人蘇醒，挺過了漫長時光的種子基本上已經能夠豐收，鬱鬱蔥蔥的莊園之中，成長起來的畜牧也已經膘肥體壯。
莊園的主人也就迎來了收穫、飽餐，以及繼續播種的時間。
直到下一個黑夜降臨。
……
星球地表面目全非，卻不可思議地留下了一些低等生物，星球地表經過了毀天滅地級別的地質變動，曾經深埋於地下的地層被重新翻到地表，前文明的輝煌殘跡則多被深埋於地下，一切就像是重新翻過了一次的土地，裏面埋了幾顆挑選過的種子。
這不禁讓次世代的這群小小生靈感覺一陣寒戰。
或許，他們就是這次播種種下的“食物”，也可能是“獵物”。
他們恐懼，有些人便在星球地表建立了大量神壇，希望通過自己的誠心打動那些令人敬畏的“神明”；有些人恐懼，拚命尋找逃離“莊園”的道路；有些人有些人憤怒，便希望找到對抗他們的方法。
最終，一個名叫“司夜”的探險家，在地下極深處的一個前文明避難所中找到了前人留下的僅有的“路”。
莊園主，就寄生在臨近星球的三顆衛星之一上。
想辦法摧毀它們。
這就是前人最後指明的道路了。
它們太過於強大，以後人的力量基本上無從下手，但前文明在終結之前，早已知曉天命，知道自己無法倖存，便把自己能夠留下的所有信息都竭盡全力保留給了下一代人。
避難所之中，設有圖書館，超算，數個備用存儲磁盤陣列，就彷彿死者在臨終之前拚命寫下的罪犯的模樣，又像是一條來自千萬年前，代代相傳至今的神秘啟示——
前文明留下的資料中也提到了這一點。
這個莊園已經不是第一次耕種了。
可惜的是，每一次耕種后誕生的新文明，都沒能完成最終的宿命。
現在，這個挑戰被推到了這群次世代文明面前。
他們必須在裏面來臨前的黑夜，趁着莊園主熟睡的最佳時機，摧毀它們。
……
想要撼動一顆龐大的天然衛星是不切實際的，但也並非毫無辦法。
已經發展到了太空時代初期的次世代文明有能力抵達那裏，經過無數次策劃，無數日夜的準備，他們最終開始行動。
竭盡全力發射飛船，建設近地軌道空間站，組織大批大批的工程隊前往衛星地表展開勘探和建設，在衛星上大興土木挖穿地表，深入地心之中尋找那些罪惡的遠古生物。
一部分人失蹤，一部分人死亡，還有一部分人帶回了一個令人震驚和振奮的消息：
星球之中，有足以摧毀整個衛星的能量反應。
那是一枚來自第一文明的對星航彈，由0.75噸壓縮反物質製成戰鬥部，長27米，由粗暴的聚變推進裝置發射而出，現在就老老實實地嵌在地層之中——
古代泰坦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它，讓它現在就像從未發射一般。
一枚來自幾千萬年前的危險航彈——離爆炸，就差一點點微微小小的觸碰。
但，全星球，沒有一個人能夠活着走到航彈前，去解除那被“時間觸手”死死鎖定的物體。
最終，還是那位名叫“司夜”的探險家完成了這個任務——
在踏入避難所的一刻，遠古時期的某種“幽靈”一般的場，纏住了她，就像是遠古時期憤怒的怨靈也在渴望這場跨越了千萬年的復仇一般。
她在某種強烈的“輻射”環境之下來到了衛星地下的駭人環境之中，直面古神，觸碰了那枚滅世航彈。
時間維度被禁錮的航彈脫離束縛，跨越了千萬年的毀滅珊珊來遲。
下一刻，暗月在一場無月之夜中湮滅。
……
大致就是這麼個故事。
其中應該有很多地方他記不清楚了，內容的理解上應該也有些問題。但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些相似之處，他還是把這個故事推薦給了自己認識的幾個“幽靈”朋友。
軍官見他回憶了一下，剛想開口，就見南風自己點了點頭：“行吧，我理解你意思了。”
“我會幫你聯繫‘環日劍’和幾家影視、文娛廠商，爭取給你們弄點符合你們復仇精神的文化產品，還有什麼安排，你都可以儘管說。”
南風並非愚笨之人，莫比烏茲只需要點出一個點，基本上南風都能猜到他們想做什麼。很明顯——這是打算來製造一波輿論，通過號召性的文化產品來發動社會這麼一台潛力無窮的戰爭機器。
他並不擔心這會有多困難，影子城那邊有一個課題小組專門跟他對接，他也不怕麻煩——畢竟到頭來辛勤勞碌的大多是對接的那邊，他這邊壓力想必不會太大。
“如果可以，我想在2個月內就讓那些產品到位，最好還能讓演員本人出來露個面，配合做些……宣傳工作。我們到時候也會安排一些採訪和……那什麼，‘娛樂節目’？”軍官思索着，說著。
南風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明白：“好的。但你們應該沒這個經驗吧？”
“放心。”
“這我可真放不了心，這事情關乎可大了。你要想效果好，我看還是我幫你找個團隊比較好。”南風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也不在意這些麻煩。
見南風這麼肯定，軍官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那你儘快吧。”
“放心，我辦事，多快好省。”
這章算是什麼呢……算是做夢夢出來的吧。反正靈感在手，不用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