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殺戮藝術
索爾自然不會知道索達斯心裏浩瀚的想法,對方這群人的成色差不多一目了然,但索爾完全不在意。不過他們隊伍後排的領民看起來應該是無辜的,估計是這群人半路上裹挾的。
剛才看見索達斯打量自己的赤裸裸的目光,茜妮爾是憤怒的,要按照帝國之花往昔的性格,沒準會把對方眼珠摳出來,是真的摳。畢竟被仇恨纏繞,她的大半生幾乎全用來恨了。
但索爾不動聲色,茜妮爾也只能當做沒看見隱忍下來,以免這傢伙又找借口夜襲自己。
面對着突然衝到面前跪下的父女,不難看出這只是兩個成天在麥田裏求活的平民。父親臉上有刀鑿斧刻般的風霜,女兒邋遢骯髒,索爾心裏雖然有些感慨,但這就是眼下的世道。
索爾這一生的旅途里遇到會突然下跪的,似乎也就只有父母了,就像帕莎為了小彼得。
“起來吧,不需要這樣,一點糧食而已。”索爾對着父女倆微微笑了笑,手裏一閃突然出現了兩個香甜的麵包遞給父女倆,然後居然接着又拿出了兩杯冒着熱氣的牛奶。
這手無中生有的把戲,讓父女倆有些震驚,面對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兩人直接呆住了。
看見這一幕的索達斯目光猛然一凝,突然就對索爾的忌憚提升到了極致。空間飾物這種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沒在領主身上居然在這傢伙身上,索達斯懷疑索爾是個六階!
小孩子的世界遠沒有那麼複雜和糾結,小女孩雖然莫名有些畏懼,但出於對食物的嚮往還是最先伸出了手。看着她那小手顫抖的樣子,似乎害怕食物會突然消失似的。
“謝……謝謝哥哥。”稚嫩的童音響起,索爾欣慰地笑了,小傢伙這聲哥哥顯然就喊得很有靈性,要喊叔叔大魔王難說會生氣,索爾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她髒髮盤結的小腦袋。
直到將鬆軟香甜的麵包接在手裏,小女孩才確信這不是夢,不顧一切地悶頭啃咬起來。
仍然跪在一旁的父親也沒有起身,只是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液,拿着兩杯牛奶和麵包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他脫下自己破舊的衣服,把食物小心放在衣服上,突然趴在那磕起頭來。
索爾勸阻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男人對索爾磕着磕着突然就哭了。
最初只是隱約的嗚咽,然後卻逐漸嚎啕痛哭,奇怪的是卻是無聲的,整張臉皺成一團。
看着男人的樣子老地精等人都有些唏噓動容,他們知道應該不只是為了這點食物。一個男人能哭得那麼慘烈,應該是背後還有着些別的故事,或者說他哭的是生活的厚重和絕望。
“那麼說說吧,你有多麼不幸,我願意聆聽。”索爾沒有扶起男人,只是安靜看着他。
“薇兒的母親…她母親…她,要是再走幾天,就能活下來了啊!都是他們…這群不配為人的畜生啊!她們玩弄她后,在肯納澤把她分食掉了,畜生!我要撕碎他們!撕碎他們!”
泣不成聲的男人似乎突然就在此刻瘋掉了,一臉鼻涕眼淚的樣子宛如想要吃人的厲鬼。
索達斯聽到這裏就感覺到要糟,一眾手下也下意識把手放在了武器上。不過眾人心裏又有些遲疑,畢竟這個男人是他們隊伍里的人,他們一拔劍萬一被自由之城方面誤會怎麼辦?
索達斯的遲疑則是因為事態似乎有失控的跡象,本來他今天是過來試探的,並沒有帶上全部人手,留了將近一半在遠處等候。如果人手齊全,沒準就着這個突發的由頭就動手了。
而且為了把自己裝得像一支難民隊伍,索達斯還刻意讓人拉上了兩小車零散物資,以及帶上了一群平時早已被馴化的溫順奴隸,更多的物資還留在剩餘人手那邊看管着。
所以現在索達斯還想等等看,這世道哪還有什麼好人,如果這個黑色大衣的年輕人是那種冷血之輩,那麼後面還有得談。等自己聚攏了足夠的人手,以後怎麼打那就難說得很了。
聽完男人撕心裂肺的敘述,索爾沉默着抿了抿嘴。
慘痛嗎?不過如此而已。
實際上多年前世道還沒有崩壞的時候,這樣的風景索爾就已經看過聽過不少了。
看索爾面無表情似乎不準備幫忙的樣子,男人就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了,想回頭都不行。
不過他並不恨索爾,別人也沒有欠自己什麼,他只恨那些殘害自己妻子的獸皮畜生。
想到這裏,男人從懷裏掏出僅有的,一把小得可憐的匕首。
“大人,希望您的領地能夠收留我可憐的女兒,給她條活路。”男人這句話不只是對索爾說,也是對索爾身後自由之城這邊的一群人說,然後一臉決然地握着匕首向索達斯衝去。
剛衝出去一步,索爾拉了他一把,男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小鐵片就到了索爾手裏。
“你願意成為自由之城的領民開始新的生活嗎?”索爾看着他問。
“嗚,人不在了……不會有新的生活了。”男人被索爾一攔,忍不住又再次痛哭起來。
“你願意嗎?”索爾只是問。
“我……願意,大人!”男人轉頭看了眼正捧着半個麵包安靜注視自己的女兒,終究選擇放下痛恨,因為女兒成為孤兒的痛不必妻子慘死的痛輕。
“好,那今後你就是自由之城的領民了,帶着女兒先過去那邊吃東西吧。”索爾偏頭。
索爾話音一落下,索達斯隊伍後面的平民們突然就有些騷動。
“你們還有誰想成為自由之城領民嗎?”索爾突然向後排那些衣裝破爛的平民揮揮手。
“嘿!朋友,這不符合規矩!”看到索爾居然敢當面動搖人心,索達斯隊伍里一個時常飲血的傢伙不幹了,忍不住開口打斷了索爾。不過語氣還算低調,看來沒準備把矛盾激化。
“!”
接下來索達斯一群人就看到了無比恐怖的一幕,或者說他們一開始還沒看清,因為索爾突然化作了一道黑影,把那個說話的傢伙單獨拎了出來,然後眾人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這實力……索達斯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對方如果想要強行留下他,不會比只雞難。
一時間索達斯心裏突然有些煩躁,他本來是來試探,完全沒準備動手的,這下麻煩了。
“嘶靈~”索達斯小隊包括索達斯在內,幾乎同時全都拔出了劍,臨危時的本能反應。
“噠~噠…噠噠”短瞬之後,整個隊伍里突然響起了劍刃碰撞劍鞘的顫抖聲。
因為等索爾狂風一樣停下,眾人這時才看清,他隨手扯着那壯漢的頭髮像只雞崽一樣把他拽倒在地。沒等那倒地的男人掙扎或說話,那把爛鐵片一樣的匕首已經輕靈地劃過咽喉。
然而還沒完,他們看見索爾的匕首靈活遊走,圍着男人脖頸旋了兩圈,將男人整個頭顱就這麼剜了下來。而索爾一直保持着一種眾人難以理解的平靜,像是和之前換了個人一樣。
按照常理想用短小的匕首砍斷一個人的腦袋並不容易,或者說會很麻煩。但索爾的匕首顯然就很流暢,讓眾人覺得索爾像是在處理食材那麼簡單,甚至還刻意避開了血液的噴洒。
這一幕讓索達斯等人都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覺得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就是個魔鬼。他們之前那些拿手的惡行對比這個男人,簡直不值一提,以至於周圍所有人瞬間都死寂無聲。
不得不說殺人終究是一個技術活,不同的人,總能殺出不同的感覺。
精於此道的或許還能殺出種從容不迫的藝術感,比如索爾這種怪胎。
本來今天看清索達斯這群人的成色后,索爾心裏是不怎麼在意的,也沒想做什麼,只是讓他們走。索爾向來認為強盜也未必就是壞透的傢伙,總有些是因為生活所迫而拿起刀劍。
就像這個為了妻兒拚命的男人,如果給他足夠的力量,他未必不會為了妻兒成為強盜。
沒什麼對錯,為守護所愛之人找條活路而已。
但當男人講述起妻子的遭遇后,其實索達斯等人在索爾心裏就已經死了。因為他們的惡行和當年的普蕾西婭重疊了,所以他們連強盜這個名號都配不上,那就早點去擁抱諸神吧。
反正諸神不是號稱最喜歡洗滌人間的醜惡嗎?那就讓他們慢慢洗滌吧。
讓索爾用自己的話來說,沒什麼高尚的理由,我想殺人了,僅此而已。
於是一臉嫌棄的將斷頭踢開后,索爾在屍體上擦了擦手,以一個魔鬼的姿態站了起來。
然後向索達斯等人衝去。
索達斯等人突然想驚叫,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嚇到一群好手。直到感覺到脖頸間的冰涼后,倒地之前索達斯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宏大計劃都還沒有開始,這怎麼就結束了?
當然,他最不明白的是,這個魔鬼明明看起來和正義沒有半點關係,他怎麼就悍然出手了?人間……果然迷霧太多,自己還是太年輕,完全看不懂了,索達斯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最先惡徒們還想抱團反抗一下,可惜那把索命的短小匕首,成了眾人不可抵擋的喪鐘。
很快,包圍隊形被殺散,惡徒們分頭逃竄,可惜最終誰也沒能逃掉。
老地精和史坦特等人全程圍觀了索爾的殺戮盛宴,沒什麼表情,只是默默抱着手。
直到索爾走回來,將快要散架的匕首隨手扔到一邊。
“剛才有個傢伙臨死前說他們還有些人藏在附近,你們兩個帶上幾個除靈人,把老鼠宰掉,把剩下的領民接回來,順便把他們的糧食也運回來。”索爾對史坦特和迪勒笑了笑。
“特么的,憑什麼風頭你出?苦活累活就我們干?”史坦特和迪勒黑着臉。
糧食?聽到這個詞后老地精眼裏瞬間精光亂冒,突然就有很多想法。
“要是以後多來點這種強盜隊伍就好了,那自由之城今後還種個屁的地。”老地精獨自念叨着,叫了兩個守衛去安排接收新領民的事了。
對面的領民正安靜地站在那裏,不逃也不叫,顯然都被索爾這個深淵魔鬼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