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五
刑部尚書安布祿早滔滔不絕的將尼塔哈的罪行數落了一遍。
縱容兒子當街縱馬致人死亡、僕役駕車逃逸致人死亡、毆打僕役致人死亡、強佔良民土地致人死亡……涉及的案件數量之多範圍之廣,簡直讓刑部尚書安布祿覺得尼塔哈一家的案子可以拿來作為今年刑部大理寺考核的例題。
等他說完話已是口乾舌燥，而殿內也是一片寂靜。
盛平帝胤礽是早已知道此事，面上表情那是半點變化都沒有,可是周遭的宗室王公和滿漢大臣卻是驚呆了！
尤其是之前還附和着尼塔哈,試圖摻和小糯米入宮撫養之事的宗室權貴們的臉上,是寫上了大大的後悔兩字。
自己腦子進了水嗎？
偏偏要和尼塔哈站在一起，和和親王作對？
這些人此刻一個個驚恐的倒退數步，只差吶喊數聲表示自己和尼塔哈半點牽連都沒有。
他們如此,更何況尼塔哈呢？
隨着刑部尚書安布祿一字一句的讀出他的罪行，尼塔哈雙腿戰戰，最終癱軟在地。
他的面龐上半點血色都沒有,雙手直直的望着地面。
尼塔哈的腦子飛快轉動着,思考着要如何逃過這一劫。
可就在此刻，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尼塔哈……此事當真。”
他渾身僵硬，哭喪着臉轉頭看向發話的人。
說話的是康親王椿泰。
椿泰眼眸里難掩失望之色。
他雖然身為嫡出,但是和異母兄弟們的關係都不錯,在阿瑪去世後幾家人依然頻頻走動。正因為如此此前兩個侄兒鬧出事情他還親自給和親王去信道歉，可他的好意換來的是什麼？
聽着刑部尚書安布祿爆出來的一宗宗案例，裏面不少都是藉著自己的名義之後，椿泰只覺得滿腔熱血都瞬間冰涼。
“椿泰……椿泰……”尼塔哈喃喃着,彷彿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爬過去,死死的揪住他的褲腿。
“你就說這件事是真還是假。”
“……”
“康親王，此事本官和同僚們查訪數月有餘，絕無虛假。”刑部尚書安布祿拱手道。
椿泰看着尼塔哈避開自己目光，側頭躲開的模樣哪裏還不知道刑部尚書安布祿說的都是真話。他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憤怒的一腳踹在尼塔哈的胸口。
尼塔哈痛呼一聲,連滾帶爬的跪好：“皇上！奴才冤枉啊！”
盛平帝胤礽態度很是冷漠：“拖下去,押入宗人府待審。”
眼見着侍衛們氣勢洶洶的朝他奔來，慌亂無比的尼塔哈轉身就抱着康親王椿泰的大腿：“三弟，三弟！救救大哥啊！救救我！”
椿泰無話可說，閉上了眼。
直到尼塔哈被堵住嘴拖下去，身影和聲音徹底小時以後，椿泰才跪倒在地：“奴才未盡監管之責，請皇上降罪。”
“起身吧，朕已查實你也不過是遭人蒙蔽。”
胤礽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上一任康親王傑書和椿泰身上都沒查出問題，他自然不會這麼輕描淡寫的處置，只怕整個康親王府都要遭到滅頂之災。
至於尼塔哈……
等到下朝一封聖旨就送回他府上，鎮國公的品級被直接革去，涉及命案的子女也一併被押入宗人府待查。
以他一家人犯下的罪，就算宗室身份能夠減刑，只怕也得被流放至盛京乃至更遠之地，倒也是成全了尼塔哈一心想要去蒙古的心愿呢！
這樣的判決讓胤禩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不過等一下朝他就立刻馬上被提溜到東暖閣，被聞訊趕來的康熙訓斥了大半個小時。
胤禩委屈：“汗阿瑪！是皇兄讓兒臣在朝堂上鬧一鬧的！”
盛平帝面對康熙指責的目光那是不慌不忙：“兒臣的確讓八弟鬧一鬧，可沒讓他當眾打人！汗阿瑪，朕都被他的動作給嚇到了！”
“你看看！凈是會胡鬧！”
“二哥！您翻臉不認人！”胤禩滿臉不服氣。
康熙沒好氣的重重敲了胤禩腦袋瓜好幾下。
這混小子怎麼就這麼糊塗呢？膽子都要飛到天上去了！還好挨揍的尼塔哈自身難保，就算胤禩的行為的確是不端，但滿蒙聯姻的大消息在前，暫時也沒朝臣將目光轉向他。
否則一個彈劾，非得把胤禩剝一層皮不可！
康熙恨鐵不成鋼的叨叨叨，胤禩恨不得捂住耳朵，目光哀怨的轉向胤礽。
救命！救命！
胤礽彷彿沒有看到胤禩的求救符號，將自己的目光轉向桌面上厚厚的奏摺。
不到一天的功夫，朝堂上的事兒就傳遍了後宮和各家府邸。
滿蒙聯姻之事無疑在宗室朝臣們的後院裏投下了一顆大炸|彈，無論是後宮宮妃還是各家宗室福晉們都是歡欣鼓舞，喜氣洋洋。
畢竟大部分人都不願意自家的女兒嫁到千里之外，終身難得再見一面。
即便現在火車的速度讓蒙古各地到京城堪堪只需幾天的時間，出嫁到蒙古各地似乎已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可是嫁出去的格格公主礙於祖宗規法，有多少人一輩子能回來一趟呢？阻擾她們回來的可不止是路程這一件事。
這一邊宮妃和福晉們眉開眼笑，另一邊蒙古部族們得到京城裏傳來的消息后就顯得頗為忐忑不安。
除去有繼承權的長子以外，其他的郡王親王之子或者親眷最容易走入皇帝眼前那就是選婿的這段時間……聽聞滿蒙之間的聯姻要中斷，這一部分人焦急難安也是常理。往年蒙古部族們還不大樂意送兒子女兒入京讀書，那此消息一出數量驟然上升。
顯然比起皇帝到草原一行上露個臉，倒不如直接就讀新式學校呢！
這萬一能夠出人頭地，豈不是要好得多？原本趨勢平穩的京城小學中學入學數量又驟然拔高了一大截，新式學校已然成了大勢所趨。
藉此機會，胤礽也正式宣佈在科舉制度中去除八股文，添加新式學校關於數學物理化學等考試內容，一舉將新舊變革推倒了枱面上。
消息一出，一直在堅持舊式科舉的迂腐老臣們徹底急了。
他們暗暗組織人群決定要上街頭遊行示威——這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規矩怎麼能就這樣子被撤掉？可等到這些人聚集在京城中央時，他們卻一時間沉默了。
除去一些五六十歲，一輩子在讀四書五經也沒有考上進士的老人到來外，竟是一個年輕人也沒有。
一群人之中，最年輕的居然也有近五十歲。
這些人面面相覷着，看着彼此雪白的鬢髮，一個個啞口無言。
最後一絲精神氣也徹底消散，他們目光蒼涼而茫然的看向四周。
街頭上青年少年臉上的朝氣蓬勃似乎與他們在兩個世界。這些人頭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是真真正正的把他們拋到腦後，在自己還沒回過神的時候邁得大步走得連背影都不見了。
遊行，還未開始便已結束。
這些老人們沉默的回到家中閉門不出，他們思考着，琢磨着。
短則一兩日，多則七八日。
最終這些走出來的老人在子女們擔憂的目光下宣佈，決定將孫子孫女們也送入學校就讀。
京城小學的報名數量又驟然飆升了一個值，幾乎達到了歷年的最高峰。國子監——也就是教育部不得不上書再次請求開設新的小學，中學，而原本備好人手打算時刻盯梢遊行的胤礽和康熙面面相覷，全然沒有想到這效果會是如此的好。
這也算是意外驚喜吧？
康熙和胤礽越發覺得小糯米就是個有福氣的！
當然不止是太上皇和皇帝，就連朝臣和宗室們，不少人也是這麼覺得：瞧瞧芳昳公主，只怕將來可是了不得！有太上皇、太皇太后、惠太貴妃和良太妃、皇上、直親王等等一干人物在後頭撐腰，等小公主長大成人只怕選婿可是件大難題嘍！
小糯米可不知道現在就有人想到她未來出嫁的事情。
她還窩在軟塌上，任由着郭絡羅知慧拿着一樣樣做工精細的小玩具逗弄，其原因自然是為了不久之後的抓周宴。
抓周宴也是為了討個吉利，以防萬一家裏人都會提前逗弄下孩子，以防萬一出了差錯。
小糯米對此興趣缺缺，郭絡羅知慧擺在自己眼前的都是女孩子常用的例如剪刀尺子針線盒子等東西，着實讓人打不起精神。
她漫不經心的張大了嘴，才在郭絡羅知慧不滿意的目光中慢吞吞的爬過去，揪住一本書籍：“啊……”
“別用啊來敷衍額娘……”郭絡羅知慧扶着額頭直嘆氣。
“敷衍？”小糯米無辜的歪歪頭，眨巴着一雙大眼睛。
“敷衍什麼？誰敢敷衍你來着？”就此刻外頭傳來胤禩的說笑聲，兩名丫鬟掀開帘子，胤禩笑盈盈的從外頭走了進來。
“還不是小糯米，不肯好好學抓周。”
“抓了書不是挺好的？”胤禩看了看小糯米手上的書籍，有些疑惑。
“第一輪抓了一把劍，第二輪抓了筆，第三回又抓了書……現在都數不清多少回了，就這沒有連着抓一樣東西的。”
“這有什麼好怕的？”
胤禩混不在意的走上前，親了一口小糯米：“小糯米拿起什麼都無所謂！”
“爺！和您說正經事呢！”郭絡羅知慧不滿的嬌嗔一聲。
“你啊……用不着擔心，本王已經確定了這周歲宴就在府里辦。”胤禩一邊說話，一邊抱起在軟塌上打滾的小糯米又親了一口。
對於胤禩三天兩頭抱着自己親兩口的動作，小糯米已是習以為常。她伸出小手推開胤禩的臉龐，才奶聲奶氣的喊道：“阿瑪！”
“好孩子！”胤禩又親了一口。
香噴噴的小糰子——嗯，再來一口。
左親一口右親一口，直到小糯米眼圈泛紅扁着嘴要哭不哭，胤禩才訕訕然的停下動作。
郭絡羅知慧趕緊把小糯米抱回來放進學步車。
一進入學步車，小糯米兩腳一蹬，立刻在嬤嬤們的驚呼聲中躥出了老遠。
看到這一幕，郭絡羅知慧頓時沒好氣地白了胤禩一眼：“你每一回都要鬧到這孩子不高興。”
“嘿嘿，誰讓小糯米如此可愛，本王實在忍不住。”
胤禩眉開眼笑的說著話，又趕緊把話題給扯了回來：“剛才我說的你可是聽到了？到時候你就挑好擺在上面就是了，再說了這周歲宴上難不成本王的孩子還有人敢胡說八道？”
他揮舞着拳頭，貌似恐嚇：“誰敢說胡話我就揍誰！”
郭絡羅知慧一臉黑線：“爺——您胡說八道什麼呢！您那天當眾毆打朝臣的事情，京城裏都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您要是再鬧，以後小糯米還怎麼嫁人吶？”
“本王的女兒怎麼會愁這個？”
胤禩混不在乎，望着小糯米滿屋子撒歡的模樣都心滿意足：“就算嫁不出去，本王也一輩子會養着小糯米——不！指不定還是嫁不出去一輩子做阿瑪的小公主就可以了呀！”
說著說著，他眼前一亮，身後都冒出一朵朵小粉花。
還沒等胤禩繼續往下說，再也聽不下去的郭絡羅知慧狠狠彈了下他的額頭：“爺！您再胡說八道我可就要生氣了。”
“我沒……”胤禩還想反駁，但是看着郭絡羅知慧氣鼓鼓的臉蛋他老老實實舉起雙手雙腳投降：“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倒是小糯米傻乎乎的：毆打朝臣？胤禩居然膽敢毆打朝臣！？
她驚疑不定的注視着這輩子的阿瑪，感覺對他的評價又又又要提升不少。
牛逼了！我的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