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質問
大華當鋪,秦花晴的靜室之內。
“秦當家的,老刀我只問你一句,那場伏擊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如果秦當家的已經看不慣老刀,只要你發句話,老刀自己離開興武堂。”
刀爺一臉憤懣地盯着秦花晴道。
秦花晴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刀爺漲紅着臉,喘着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在上海發生的事情,基本都已經講給秦花晴聽了,而到現在為止,秦花晴還沒說過一句話。
良久之後,秦花晴輕輕嘆了口氣。
“刀哥,如果我說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信嗎?”
刀爺起伏的胸膛微微一滯。
“秦老大,老刀我混了幾十年江湖,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在上海的那一次,絕不是什麼黑吃黑,因為在事前他們甚至連老刀有沒有帶錢,帶了多少錢都沒有問過,擺明了就只是要殺我們這些人。”
“秦當家的,既然你說這件事情跟你沒關係,我老刀就相信你,你秦老大不是那種做了不敢承認的人,那麼我再問你一句,這次上海的買賣,真的是秦當家你聯繫的嗎?還是說另有其人?”
秦花晴沉默了一下,然後櫻唇間輕輕吐出兩個字。
“是我。”
接着她緩緩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刀爺的身前,凝視着對方的眼睛。
“刀哥,海哥生前說過,你是他最信任的兄弟,所以在他去世后,將興武堂交給我的這兩年,花晴一直也將你當自己的親大哥,這件事情,是小妹疏忽了,我保證以後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只要小妹當這興武堂的家一天,就沒人能對刀哥您不利!”
小妹嗎?
刀爺苦笑了一下,輕嘆了一口氣,接着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間。
秦花晴站在原地,臉上神情數度變幻,接着咬了咬牙,冷哼了一聲。
“玉堂!”
門再次被推開了,李玉堂一臉倉皇地走了進來,然後直接啪地一下跪在了秦花晴的身前。
“師娘,師娘,這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李玉堂慌張地喊道。
秦花晴冷冷地看着他,在她的衣袖間,有一道寒芒閃過。
“這次到底是誰幫你聯繫到上海的軍火的。”
李玉堂垂着頭,眼珠飛快地轉動着,微微猶豫了一下道:
“是以前的一個同學,他後來去上海洋行里當差,認識了不少洋人,這次的事情就是我拜託他聯繫的。”
然後他突然往前膝行了兩步,抱住了秦花晴的腳踝,仰起那張俊俏的臉龐,語帶哽咽道:
“師娘,你要相信我啊,就算我對刀爺他們有些不滿,但刀爺是海叔的拜把兄弟,小侄絕不敢生暗害之心,況且就算小侄有這念頭,又怎麼可能指使地動洋人為小侄去殺人!小侄真得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或許是刀爺他們運氣不好,真的碰上黑吃黑了呢?”
李玉堂涕淚俱下地哀求着,像是可憐巴巴的小狗。
秦花晴眉頭皺了皺,她能感覺到李玉堂的話中有些不盡不實之處,但有一句話說得沒錯,李玉堂絕沒有本事,指使那洋人軍火商為他去殺人!
這也是秦花晴剛才沒有直接一刀劈了李玉堂的原因。
或許真的錯怪他了吧,刀哥他們也真得只是運氣不好。
看着李玉堂那副惶恐哀求的模樣,秦花晴終究是心頭一軟,海哥沒有子嗣,李玉堂是海哥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就算真惹出什麼禍事,自己也不能一刀殺了他,讓海哥他們家絕了后。
秦花晴袖中的寒芒悄無聲息間消失了。
“這段時間,幫里的事情,你就先不用插手了。”
秦花晴淡淡地說道,首次心中對李玉堂生出了一絲失望之意。
……
這次刀爺和王滿虎從上海帶回來的人槍械,一共是六十來支,比起原先要購買的數量足足多了一倍,而且長短槍都有,最重要的是,這些槍支他們一分錢都沒花!
至於彈藥,那就更多了,當時那個軍火倉庫中搬了一些,盧小嘉派來的那艘炮艇上剛好有不少存貨,大部分都送給了他們,加起來足有三萬多發。
按照教他們學打槍的山爺的說法,這些彈藥都足夠千人左右的軍隊,打場不大不小的仗了。
自從軍火運回來之後,秦花晴就重組了青龍隊,在原先人員的基礎上,又在幫中挑了二十來個頭腦靈活,能打敢拼,對堂口忠誠的年青小子補充了進去,將青龍隊擴展到了四十人左右,接下來這些人就將成為興武堂的第一批槍手。
王滿虎手下的斜眼,癩痢頭兩人也都入選了,至於長腿,還在上海照顧醫院裏的彪哥沒有回來,不過刀爺已經將他加入名單中了。
而這支新的青龍隊,秦花晴還是讓刀爺負責,至於王滿虎,則做為刀爺的副手,協助刀爺管理這支興武堂最強大的武力,倒是終於圓了他成為青龍隊一員的夢,當然以他現在的實力,這個夢想其實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不過,不管是刀爺還是王滿虎,都不會打槍,在這以前,他們連槍都沒有摸過,所以教青龍隊隊員們學打槍的人,是山爺。
山爺就是俞永山,興武堂四大金剛中的老大,在青幫中的輩分是“大”字輩,比原來的舵把子李福海還高了一輩,他年青的時候是李鴻章手下淮軍中的一個把總,戰場上受了傷后回到了老家,在松江青幫中的聲望很高,後來被李福海請進了興武堂,但其實山爺很少插手堂口的事情,更多是做為一個鎮場子的供奉般人物,李福海死後,更是再沒踏進過興武堂半步,基本等於是退隱了。
誰也沒想到,他這次居然肯答應再次出山,來幫着訓練幫中的小子。
王滿虎以前見過山爺一次,就是在他師傅李福海開香堂收他為門徒的那一次典禮上,但是山爺好像記不得他了,所以見面的時候,很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滿虎。
“你就是福海收進來的那頭小老虎?”
山爺已經六十多歲了,身材幹瘦,坐在一張輪椅上,左腳的褲管處空蕩蕩的,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帶着一幫兄弟投身到了李鴻章的淮字營,二十年後孓然一身,拖着一條斷腿回到了家鄉,將戰場上攢下的賞錢撫恤,一文不剩地分給了當年那些兄弟的家人。
如今山爺已是垂暮之年,但看上依然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從屍山血海的戰場上帶下來的那種凶戾之氣似乎在他身上並未消散。
不過此時山爺卻在笑,看着王滿虎,笑的臉上就像開了一朵花。
“聽說你在上海殺了很多東瀛人。”
山爺哈哈大笑着,然後笑聲猛然一止,咬牙切齒地說出了三個字。
“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