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曲驚鴻離人怨（下）
玖萱殿的梅樹枯了，梅林也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沒有人見過玖萱殿的紅梅景觀，也沒有人記得有一個名為玖萱的仙子存在過。
他讓她保護好自己的眼睛，原來是為了方便他自己來拿。他說她可以繼續留在玖萱殿當個凡人，當然他更希望她能去冥界轉生，因為天宮本就沒有她的位置。
靈氣盡散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聽說冥界來了個修羅，長年出於煉獄之內，千萬惡煞之中，最出奇的就是這位修羅是個女兒身。雖是女兒身，卻厲害得很，更有旁人都修鍊不來的天賦——這位修羅沒有瞳孔，外觀上看好似又沒有什麼不同，但誰能想到她的眼睛不看繁華表相，只看萬物本體，沒人能逃得過她的眼睛。
修羅殿內，高堂上的女子在昏暗的屋內，被暗火照耀着，卻顯得極其貌美。一襲烈焰紅衣，叱吒鬼剎，相貌平平，右眼角的那株硃砂所繪的彼岸花卻是明艷，善類見之難為水，惡鬼見之聽天命。
她是孟婆婆舉薦的煉獄修羅，名喚幽璃。
“歷經十世仍由性不改，罪不容誅！”幽璃雙眸一瞪，清幽的聲音變得刺耳，眼角的彼岸花好像開得更加鮮艷，廣袖一揮，堂下惡鬼立馬魂飛魄散，只留慘厲叫聲在煉獄中回蕩。
蝕魂碑后一陣悉聲，她瞪向那邊，冰冷地說道:“出來吧。”
蝕魂碑後走出一位被嚇壞的女子裝扮清秀淡雅的黃衣女子，不染世俗，一看便是天宮之人，女子微微抬頭看她，卻被她服角的彼岸花所吸引，剛才的畏懼全然不見。
幽璃看了她一眼，暗自道：原來是條蛇仙。
幽璃見她如此看着自己，問道:“好看嗎?”
“姐姐的眼睛真美。”
眼睛？哪來的眼睛。
“美的不是眼睛，而是那用來增添戾氣的花。”
“戾氣？”
“如此，他們才會更怕我，因為妖艷的女人，最陰險。”幽璃見她有些驚慌了，便不再嚇她，到，“你乃天宮之人如何到這來了?”
“我、、、、、、我也不知道。”
幽璃走下高堂，近距離看她，果照精緻，這雙眼更是世間獨有的紅色眼睛。
“你這雙眼定有很多人喜歡吧?”
女子突然消沉，垂眼道：“喜歡，又有何用。”
“怎麼，你意中人不喜歡你？”
“意歡，很喜歡，很喜歡這雙眼。”
“這眼是你的，喜又歡它與喜歡你有何區別？”
“他看我時，我總覺得他心裏想着別人，倘若這雙眼不在我身上，他便不會愛我了吧。”
“那人若是以後負了你，你將他帶來，我定讓他永不超生！”
“阿憶！”
二人回頭，見一身着藍灰色長袍的男子急促跑來，滿臉驚慌。
“玉笙。”
玉笙跑到她身邊，緊握着她的雙手，焦急地說道：“你怎的又跑到修羅煉獄來了?你可知到此處有多危險?”
“她品性純良，我自不會對她怎樣。若你虧待她，我也不會教你安好。”
玉笙聞聲看向幽璃，不禁嚇了一跳，好艷麗的一株彼岸花，比長在這裏的還要鮮活。
“這裏的確不是天宮之人該來的地方，仙君還是趕快帶她離開吧，莫要讓她再丟了。”
“驚擾修羅了。”
華山。
從冥界回來，玉笙便一直想着幽璃的事，剛才沒太注意，如今想來，她右眼那朵彼岸花下，好像有條傷痕，和他當初划來玖萱的眼睛的傷痕很是相似！必竟，眼角有這麼長的傷痕的人實在不多。
難道玖萱沒有轉生，反倒去當了修鍊？怎麼會呢？她們明明相貌差那麼多、、、、、、
“玉笙。”
聽見阿憶的叫喚，玉笙很快便側頭看向她。看見玉笙滿眼獨有的柔情看着她，瞬間什麼思慮都沒有了。
阿憶搖搖頭，緩緩抱住他，道：“我不會再去冥界了，我們就待在華山好嗎？”我想，這雙眼不會再指引我去冥界了。
“好。”
過去的都過去了，如果他真的是玖萱，這樣也挺好的。已經虧欠了一個，再不能許阿憶一個安穩，之前的種種不都作廢了嗎？
他們走了之後，幽璃並沒有花心思去琢磨他們的來歷，像這種過客她這裏雖然不常見，但她對外界的事也着實提不起什麼興趣。
門外路過的小鬼的言論向來是在她耳中走個過場的，只是今日的言論，卻出奇引人入勝。
“聽說了塵河裏多了個小鬼，不對，還稱不上鬼，據說又是輪迴橋邊那個姓孟的婆婆照看的。”
“這個孟婆婆怎麼幹什麼冥王都批？之前舉薦了才成仙幾年的魂魄做修羅，如今還不知那個連小魂會當什麼官呢！”
“這裏是修羅殿，你小聲點！我聽說那個孟婆婆從前也是天上的，好像還和天帝關係匪淺。聽說之前玉螺消息攪亂了時空都沒有被灰飛煙滅，你說，不會就是那個孟婆婆吧？”
“很有可能啊！”
玉螺！
幾個小鬼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紅色的風閃過，嚇得他們集體瞠目結舌。
“剛才，那是從不離開修羅殿的女君幽璃嗎？”
“好，好像是。”
“我現在相信孟婆婆有多厲害了。”
聽見小鬼說輪迴橋邊的孟婆婆可能是當年剔除仙籍的玉螺，幽璃來不及思考便飛了過去，生怕晚一秒她就會去轉生。
玉螺！
幽璃來到輪迴橋邊，瞧見了那位堪稱冥界神話的孟姓婆婆，她一點也不出奇，和平常的老婆婆一樣，盤着蒼蒼白髮，穿着灰色的衣裳，滿臉歲月的痕迹，微微弓着背，看上去到是慈祥。
瞧見她的那一刻，幽璃便知道她不是玉螺，只是她沒想到天宮消失已久的司命沉月竟然捨去美麗高貴的皮囊與地位來這裏當一個熬湯倒水的婆婆。
孟婆婆一樣注意到了幽璃，二人對視不過五秒，身旁流過輪迴橋底的了塵河中掀起了一陣浪花吸引了二人的視線。
浪花砸向河邊的寄思石上，隨着褪去的浪花，石頭上出現一位扎着包子頭的素衣小姑娘，滿臉天真可愛的笑容，一雙大眼睛好像對這裏的一切都很好奇，很喜歡。
“孟婆婆！”
“小扇，見過幽璃女君。”
“嗯？”聽着孟婆婆的話，小扇看向幽璃，所謂驚鴻一瞥大概就是指幽璃吧。
怎麼會有這樣好看的姐姐在這冥界之中？
幽璃看向小扇，眼中一震，她看不見小扇的模樣，她看不見任何人的模樣，她能看見的只有一片白茫茫中的身影，那影像便是那物體或是人的本來面目。
玉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