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林恩斜了積極的憨牛一眼,點點頭道:“這件事最好是咱們當初一起出過塞外的人去辦,如果是野人新民口口相傳的‘異鬼屠夫’鄧肯最好,不過憨牛也還不錯。
憨牛啊,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可別抱着貴族的高傲去對付那些亂民,否則後果自負啊。”
憨牛嘿嘿笑道:“大人,別人不敢說,我憨牛的性子您還不清楚嗎?不會吃虧的。”
林恩點點頭道:“但願如此啊!”
新民軍團與其說是北境鷹獅軍團的下轄軍隊不如說是野人的差不多,以鷹獅軍團獨立營五百多基層軍官搭建的骨架,可一人看管不到十個人,自然就會帶上強烈的塞外軍特質。
軍隊內部整肅只要展開,一旦被認定為有叛逃傾向的基本上是不留活口的,參軍坎特帶着軍法官將大致甄別後的各級軍官名單交給,剛剛從白港城趕來的憨牛。
“古夫塔沃,您是守護大人的侍衛首領,來時可聽林恩大人囑咐我們新民軍團什麼嗎?”
憨牛接過羊皮紙,抖開掃視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新民軍團各營各隊的士兵名字,獰笑道:“沒有,軍隊征戰的具體事宜,也不是我該管的,做好你的事情吧,大戰在即,我給你們擦屁股,你們就給大人使勁的揍敵人。各有分工。”
白港來的近衛團在新民軍團紮營地,抓捕了不下三十名隊長以上的新民軍團軍官,其中五人小隊長,以及部分跳脫的野人新兵也逮捕了近百人。
在北境,鷹獅近衛團的旗幟便代表着林恩的意志,殺人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心理障礙,士兵們不僅將殺人當成了任務,甚至也把這事當做榮耀來做,尤其是在被彪悍的野人新兵用弩箭偷襲射殺了幾個負責照名單抓捕的近衛團士兵之後,屠殺就進行的更加徹底了。
以至於新民軍團數千人的大營,在憨牛抵達的當夜整座大營鴉雀無聲。
噗噗噗!
三支黑色小箭如影子一閃,在火把的光芒晃動下有如鬼魅,圍在新民軍團教官托蒙德身邊的三個野人新兵頓時身體一僵,三人的脖子上就會同時出現了貫穿箭矢,黑色小箭,雖然不長,把脖子穿射卻是綽綽有餘!
托蒙德身邊一下子出現了一片空地。
他退步靠緊牆壁,滴血匕首做出攻擊姿勢。
“盾牌手!”有一個山猴般的大喊聲響起,“盾牌手,那些該死的白港衛隊帶着弓弩手來的。”
守在第一線的都不是盾牌手。
新民軍團的規矩,盾牌在駐營區是不會發放到沒有執勤任務的士兵手中的,所以這一批試圖反抗的野人士兵手裏幾乎沒有一面盾牌。大家都是頭盔鎧甲護腿,長劍短刀匕首鋼刺。
焦躁的野人開始後退,營地的空地上已經丟下了十幾具屍體或是中箭后在地上呻吟的夥伴。
托蒙德臉色駭然,知道自己捲入了什麼樣的事端之中,他想出去對鷹獅近衛團的人解釋自己這些人並非謀反,雖然新民軍團內部有不少是想叛逃的,而他只是想與自己的兄弟們為硬足民被屠討要一個說法。
當憨牛率領鷹獅近衛團抵達新民軍團駐地時,托蒙德遇到到了什麼,不過他依舊認為北境之主林恩不會在大戰在即搞的太過火,至少他這樣並非主張叛逃,只是想要一個說法的高級軍團將官不會成為殺雞儆猴的對象。
不過,現在的巨人殺手托蒙德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般可怕,他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就像是從冰渣子裏蹦出來,“朝外面喊話,我們不是叛亂兵,我要親自向威廉總司令解釋。”
然而很快又一個聲音剿滅了他的幻想,“托蒙德,你別傻了,我們就是叛亂者,作為新民軍團的新兵教官,你難道記不住我們的軍規嗎?”
托蒙德臉色陰沉的可怕,冷汗浮現在額頭,他當然記得每一條軍規,只是他從不覺得這些死板的軍法會被如此無情的貫徹。
“新民軍團軍規第十四條擾亂軍心者,殺無赦。”
空蕩蕩的營區里,只有三、四十個困獸猶鬥的新兵士兵,外面是黑壓壓的鷹獅近衛團,不斷有人在營區外大喊第十四軍法,每一次喊話都伴隨着一片片的箭矢飛入營區。
托蒙德身邊一個個部落兄弟倒下去,此刻的他心中滿是悔恨。
好在,僅有的幾面盾牌不知道被哪個營帳里發現。
有了盾牌,就不怕對方的連弩。
新民軍團配備的盾牌是按照鷹獅軍團各部的軍備所發放的,質量一流,三角盾矩形盾圓盾都是橡木,鐵皮包邊。
箭矢被盾牌阻隔,執法的鷹獅近衛團開始有人沖入營區,被困住的新民士兵奮起反擊,這種時候已經不在乎是對是錯,活下去是每一個人的本能信念。
當托蒙德舉起榔頭錘,殺了一個近衛士兵后就後悔了。
殺一人容易,卻立即成了鷹獅近衛隊的死敵。
唯一的夥伴就是後背緊緊貼着的牆壁。
對方的神箭開始逼近,這麼近的距離,哪怕是身邊的盾牌兵也無法遮擋每一個角度,只要一箭,自己就很可能交代在這裏。
好在被困住的野人還有最後的掙扎餘地,活着的人在盾牌的掩護下,開始慢慢退向營地的最深處,翻過後面的爛泥地,他們就可以到底從霍伍德城一直延伸流向公羊門的斷枝河支流。
五面盾牌上下交錯疊在一起,這是托蒙德曾經在臨冬城集訓的成效,如此一來,對面的連弩就失去了必殺準頭。
要不是面對如此窘境,托蒙德甚至對此會感到自豪。
面對盾牌,除非長弓吊射,長長的箭矢密集如暴雨,鋒利而力量無匹的箭頭射穿盾牌,把鎖扣在盾牌上的手臂連盾牌和手臂一起穿起來。
盾牌兵面對密集的長弓吊射暴雨,也會是災難。他們性命無憂,但是盾牌和手臂被箭穿在一起的痛苦也是盾牌手的災難!
下次,一定要帶上盾牌。
習慣使用盾牌的傭兵的盾牌平時都是背在背上,就好像劍客腰間的長劍一樣。
盾牌,長劍,匕首和鋼刺,才是一個傭兵該有的全套裝備。
托蒙德此刻終於感覺到擁有一面寬闊的盾牌有多麼重要。
如果這次不死,就算自己不習慣使用盾牌,不肯帶上盾牌,也要跟盾牌兵一起做夥伴。
野人們開始不斷的不後退。
而憨牛率領的近衛隊士兵則絲毫不慌的穩住陣勢,穩步推進,同樣的數面盾牌後面,是成排的近衛隊白色大氅披風。
“托蒙德,不要負隅頑抗,這樣對你沒什麼好處,像一個男人一樣堂堂正正的接受軍法審判,難道你不知道你們的所做作為,其實是在給所有的野人部落帶去更多污點嗎?”
憨牛身後,軍團軍法官的聲音毫無感情,冷得就是堅冰。
托蒙德回頭,隱隱約約的看見無數冰冷的箭頭正對着探出腦袋的自己,托蒙德心中狂跳,忙又垂下頭,毫不懷疑再不將腦袋縮回下一個心跳,自己就會被射死。
軍法官的冷靜和語氣中的漠然就好像與生俱來,無須刻意,卻令人一點不敢懷疑他的殺意。
自從在新民軍團待久了,托蒙德就了解到這些從鷹獅軍團嫡系中調來的人有多麼冷血無情,說起殺人他們毫無情緒波動,彷彿殺人和喝水一般自然而然。
並且,這些人的話從未都不是空口威脅,就如同此刻的喊話,托蒙德知道對方也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托蒙德從小在絕境長城外面那冰天血地的殘酷環境下生存下來的。他從小射箭打獵,和不同村子或者是不同部落的野人彼此殺戮,這些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為了不被其他更強壯的野人殺死,他必須在鬼影森林裏更狠,更快,更懂潛行和隱藏,更殘忍,更無情。
然而,饒是如此,他的在殺人方面還是比不上純正的鷹獅士兵一半。
“投降或者死!”軍法官的話在托蒙德耳邊迴響。
托蒙德一邊退,一邊透過身後的盾牌看向鷹獅近衛隊步步推進的盾牌隊伍,並大聲的回應道:“投降會不會死,如果要被處死,我還不如拉幾個墊背的!”
“不會死了,”憨牛的聲音響起,“我從白港來時,林恩大人說過,有些人可以不用死,但是他必須有讓大人放心的理由。”
托蒙德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置信,還有這樣的好事,難道是北境之主大人對我另眼相看?這怎麼可能?絕不可能,絕不可能!但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道:“好,我投降。”
不管聽起來多麼的荒謬,依然義無反顧的相信出自林恩的侍衛首領的親口保證。
因為,這也是他唯一的活着希望。
托曼德身材魁梧,雙腿可有力,敏捷如貓,身影幾閃,撞開剛才還替自己打掩護的同伴盾牌兵,朝近衛隊邁進的方向狂奔了過去。
“我早就知道托蒙德這驢日的不靠譜。”一名暴露野人的聲音在散亂的盾牌後面大罵。
“殺光北境狗,抓住托蒙德。”一個聲音斬釘截鐵的喊道。
同伴的叛變讓這些在絕境中試圖尋找一線生機的野人們徹底狂暴了。
“我要親手絞死托蒙德!”另一個聲音充滿怨毒與恨意。
然而,他們的暴怒恐怕只能在來世宣洩了。
三排長矛手,在托蒙德撞開盾兵引起片刻騷亂的空擋,迅速的迎上了在來以組織陣型的叛亂者新民士兵們。
一聲骨骼碎裂的咔嚓聲清晰響起,一個士兵的手臂突然長矛刺穿了骨頭,並被拖翻在地,然後被一整隊士兵鐵靴踐踏而過;旁邊士兵還未來得及扶正剛才被撞歪的盾牌,脖子被一矛扎穿,護頸甲瞬間凹陷,喉嚨咕咕的鮮血湧出,使得他無法發聲……
同一時間,死者身邊的夥伴也幾乎是同時倒下,有的皮革護腿的小腿被折斷,有的腹部中槍,有的直接被生生踩死,慘叫聲蓋過了怒罵聲……
剛剛跑到憨牛身邊的托蒙德,扭頭驚恐的看向喊聲突然響起的方向,從死神手裏撿回一條命的他抖着身子,有些發顫。
“紗布準備好了沒有?”憨牛手裏拿着一把牛耳尖刀惡狠狠地問托蒙德。
“什麼?”托蒙德從新轉過身看見憨牛手裏的尖刀嚇了一跳,差點本能的想要把劍反抗,臉都白一陣,反應過來才訥訥的問憨牛:“長官,真的要挨刀?能不能撒點血就算了?”
“這個世上有不流血的英雄嗎?救個火還是焦頭爛額者為上賓,你想有大收穫,就必須受大苦。沒關係我只輕輕地割幾刀。”
“不成,你眼睛裏有殺氣,一定是在恨我不死,要是你手一抖,我就完了,還是讓軍團的執法官來辦這事情吧,執法隊裏有專門行刑的劊子手,他的手穩。”托蒙德難得的聰明了一回。
新民軍團之中的執法隊劊子手是一個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一個北境大漢,據說曾經是北境深林堡當過一陣子屠夫,鐵群島人入侵北境的時候還殺了幾個進入他家的鐵種,最後鐵民的人數實在太多,他背着五歲的兒子就跑了,一直跑到臨冬城的領地才算是安穩下來,後來聽說新民軍團在臨冬城招募一千名勇猛的北境原住民,才將兒子安頓在了親戚家,入了軍伍。
劊子手的手藝不錯,嗖嗖幾刀下來,托蒙德就全身冒血,嚇得托蒙德胡亂的拿手指頭要去按傷口。一邊驚恐的喊着要別人幫助自己止血。
憨牛嘖嘖兩下,看了看,比自己下手狠多了,不過也是,劊子手的老娘和老婆都在死在了鐵民手裏,在他看來,只要不是北境原住民多半都是異族,現在聽說這些野人兵拿着這麼好的待遇,在新民軍團名額中佔了一大半居然還不知滿足,估計心裏對這些塞外蠻子的火氣比憨牛還要大些。
憨牛本沒打算放過托蒙德,不過,林恩在他臨行前囑咐過,在肅清擁有異心野人新兵的時候,也要在野人中樹立榜樣,憨牛從身邊的軍法官嘴裏得知了托蒙德在軍團中的地位,這樣人似乎最適合拿來樹立旗幟。
滿身纏滿紗布的托蒙德終於發狠了,與執法的鷹獅近衛隊沖入下一個被圍着拒被捕的野人叛亂者人群大肆的砍殺,看着最後一批叛亂名單上的野人士兵被托蒙德一個個砍翻倒地,憨牛點點頭,這就對了,只要野人士兵中有了代表正義的一方,那麼邪惡的叛亂氛圍,就無法在軍團內部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