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Deer

017 Deer

蔣易的傷不在臉上,硬挺着也不耽誤上課。

接下來幾天他都沒見到葛箏,無論打電話還是發信息,對方都沒反應。

顧儀範說到做到,人沒搬過來,提前先把房租都給送來了,一起送來了半年的,算是為了安蔣易的心,說到底兩人也才是到了懷村兒才認識的新朋友,這麼干已經算是挺講義氣的了。

蔣易領他的情,也不計較這多幾天少幾天的細節了,但要說心裏一點兒彆扭情緒都沒有,倒也是不可能的。

他把自己的房租也取出來了,兩沓大額現金,在抽屜里安靜的擺了兩天,還是找了個沒課的下午,揣着錢去了銀行,忍着麻煩填了一大堆繁瑣的表格,還和業務經理1by1的談了一大通,硬是耗了一下午開通了電子轉賬,準備問一問胡良,把房租直接轉給葛箏算了。

他氣壓一直挺低的,不願意一個人待着,辦完業務乾脆繞遠路去了趟超市,有的沒的買了兩大袋,才慢悠悠的回了家。

樓道里很暗。

但在樓梯轉口,還是能看清一個人靠着他家房門正在抽煙。

“葛箏?”蔣易皺着眉,微微仰頭往上面看了一眼,確實很驚訝。

葛箏肩膀垮着,整個人的氣場很頹,聽見上樓聲時,十分淡漠的轉過頭來,背光的臉側被煙霧擋着,完全看不清楚。

葛箏加快了速度,兩步一階的邁上來,趕快掏出鑰匙來開了門,走進去的時候猶不自覺,仍然掛着禮貌的笑,向裏面讓了讓,“進來吧。”

他把兩包東西放在廚房門口,就推開了卧室的門。

葛箏面無表情的跟了進來。

蔣易拿起桌上的杯子,打算去給他倒杯水。

葛箏立在門前,沒動。

蔣易這才仔細的看了看葛箏的臉,傷處仍然明顯,但沒那麼觸目驚心了,也不腫了,只剩下小片小片暗色的青紫和嘴角已經結痂了的傷口。

蔣易很多次想過葛箏的傷勢,想得比這還嚴重,但想像和親眼看到時的衝擊還是有差距的,這讓蔣易幾乎瞬間就心軟了,別捏先擱置在了一邊,輕聲問:“傷得嚴重嗎?”

臉上的傷看得見,身上的傷看不見,所以只能問。

兩個人距離很近,不過一臂之距。

所以蔣易很敏銳的捕捉到了葛箏眼神中的異樣,他的瞳仁幽深,深不見底,像正在掙扎着想要吞噬什麼,毀滅什麼,絕望里還燃着兩簇幽微的火光,明滅急促,很快就燒成了不受控制的灰燼。

“跟你有什麼關係?”葛箏的聲音啞的厲害,語氣冰冷艱澀。

“跟我......”蔣易被這當頭一問給問懵了,深吸了一口氣,才蹙眉說,“我也是好心......”

葛箏往前邁了半步,眼神盯在蔣易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攻擊性,“好他媽什麼心?”

這個距離,蔣易隱隱聞到了葛箏身上淡淡的酒氣,“你喝酒了?”

葛箏卻挑眉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挑釁的看着他,“你覺得有意思?獵奇呢?窺探別人的生活讓你興奮了?”

蔣易胸膛里的一團火幾乎剎那間就把眼睛染紅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不知好歹黑白顛倒的人啊,他今天也算是見識了。

他抬手用更大的力氣抓住了葛箏的那隻手,瞪着他沉聲說:“你是東郭先生嗎?別他媽自作多情了!就你這點兒奇,還真不夠讓人獵的!這房子是不是你主動租給我的?你往這房子藏東西你跟我打招呼了嗎?你朋友找上我,我能怎麼說?你都他媽讓人揍成豬頭了,你說我能怎麼著,就干看着不管你?”

葛箏的手有點抖。

蔣易的掌心貼着他的手背,一開始只是覺得冰涼,後來漸漸感受到了顫抖。

“不用你管!”葛箏僵持了很久,臉側的肌肉都在顫動,像是反覆在咬牙忍耐后,才終於鬆開了手,轉身就向外走。

“站住!”蔣易感覺自己的怒火快把屋頂炸出窟窿了,怎麼幫忙還幫出怨恨來了,人和人之間相處不是這麼著的吧!再說他一身傷到現在也沒好呢,疼在誰身上誰知道!

他沒怎麼過腦子,就追了出去,從後面抓住了葛箏的胳膊,大力向後一拽。

葛箏飛快的轉過身來,對着他就使勁一推。

這力度根本就是衝著干架來的。

蔣易被推的快速倒退了幾步,後背砸在了廚房門上,肩胛骨一陣麻痛,吸着氣拽起腳邊的袋子,朝葛箏就扔了過去,袋子沒有系,裏面的東西雜亂無章的灑出來,散碎又狼狽的砸在了葛箏的身上。

一包麥片直接被砸開了包裝,撒了葛箏半邊肩膀,又簌簌落下去,留下了一片線性的白色霧狀痕迹。

葛箏的眼底更紅了,鼻翼翕動,舉着拳頭朝着蔣易衝過來,臂膀帶着風,跟着直接砸在了蔣易臉側的門上,留下了淡淡的紅痕。

蔣易怔怔的看着他,半天出口的聲音也啞了,卻無意中稍微軟和了一些,“你的生活什麼樣?我沒覺得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有什麼不同,我幫的是同學,你不用想太多,”他頓了頓,忽然有些模糊的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但並不確定,只能試探的說,“我以後不會再多事了,我......沒受什麼傷,你......不用介意。”

他話音剛落,葛箏便壓着他的尾音冷哼了一聲,一抬手粗暴的撩起他的衣服,露出裏面肋條上已經結痂了的傷口。

擦傷雖然不重,但面積大,斑駁着,周邊還帶着青紫,乍一看十分刺眼。

“你......”肋下一涼,蔣易下意識躲了一下。

葛箏已經從他身側擠進了廚房,拽開櫥櫃的門,隨手抄起一把金屬的開瓶器,用帶有粗鈍稜角的頂部倒着在自己身上,大力的劃出了一道和蔣易身上幾乎同樣位置和尺寸的傷口。

划完過了幾秒,血珠才從傷處慢慢的滲了出來。

蔣易扔下開瓶器,放下衣服,一把推開葛箏就往外走,近乎咆哮的說:“我不欠任何人的!”

大門幾乎是被砸着關上的,振幅遼遠,餘震一直穿到心裏。

房間裏靜了下來。

蔣易在原地站了很久,都沒動,地上滿是狼藉,踩碎的麥片都扎進了地板縫裏,可他腦袋裏情緒太多,眼睛看着這一切,精神卻不在這上頭。

一開始是震驚。

後來,葛箏那麼個反應,他不可能不暴躁不憤怒。

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垂着頭走回卧室里,緩慢的撿起地上的水杯,放在了桌上,才坐在了床邊,手指蜷了蜷,握進一掌心的冰涼。

一直到了這會兒,當所有漂浮在空氣中的情緒都沉澱了下來,他才有些茫然無措的確定了......葛箏的狀態,分明是病態的。

他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另一個靈魂更深處的,暴力的,焦灼的,分裂的葛箏。

這麼想着,剛剛那銳利的開瓶器,似乎竟是戳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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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斯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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