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家小子
時間至一點鐘,一直做着重複事情的巨春樹,停下動作。
他停下動作后,下面昏昏欲睡的感覺的學生們,一秒清醒。大家裝作不停做事,卻不停的偷瞄老師。
巨春樹扶扶眼鏡,一直看向遠方,眼神卻很空洞。時間過去五六分鐘,他起身眼前一黑,身體晃動一下才站穩,說道。
“今天到這吧,明天休息一日。”
話音剛落,下面的人一起站起,鞠躬行禮。台下同學一直躬身低頭,等到巨春樹身影消失不見,他們才起身。
坐在第一排中間位置的二師兄,低頭卻眼睛一直看着老師的背影,等到老師出門關上門后抬頭后淚滿臉淚水。
和他同桌的三師弟,和前兩排的弟子,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二師兄,看到滿臉的眼淚二師兄,大家眼睛也都是通紅。
今日,大師兄和老師的女兒大婚,師傅不能去。他一句話都沒說,卻留住弟子們加班。大部分老弟子都能夠感受到老師不一樣的情緒。老師不愛表達,心裏卻比誰都明白,也比誰都用情至深。
巨春樹一出房間,人一下癱軟,整個身子直直的往地下倒去。早就站在門口等了有兩三個小時李家老二李愈,趕忙一把把他抱住。
時間至早上六點,巨春樹才醒來。他一睜眼就看到坐在床邊,頂着熊貓眼一直頭向下栽的李家老二李愈。
巨春樹心裏有些溫暖,他用手輕輕推推李愈。李愈人一下驚醒,看到醒來的巨春樹,笑了。
“醒了!”
巨春樹點點頭,道。
“不好意思給你帶來麻煩。去休息吧,我再躺一下就回去了。”
李愈沒搭話,死命用手搓臉,搓到滿臉通紅后才停手。
滿臉認真還有些緊張的問道。
“老巨,我們認識也有個十幾年了。說句真心話,我們算不算是朋友?”
巨春樹愣住,然後很認真的思考過後,肯定的答道。
“算。”
李愈一臉興奮,本來就搓紅的臉更是紅光滿面,拉着巨春樹起來,喊道。
“哈哈,那我們喝酒去吧?”
巨春樹被連牽帶拉的起床,一臉懵道。
“一大早就去喝酒?”
李愈臉上紅光都要溢出道。
“是啊,這頓酒我等了十年,十年啊。十年前,我還在公帳室和你同事上班的時候。我有天下班的時候問你,下班喝酒去吧。你回答我說,我只和朋友喝酒。你我二人算不上朋友。從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等這頓酒。哈哈,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今天。不行,我們現在就去喝吧,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喝早酒。”
巨春樹看到越說越興奮的李愈,想起十幾年相處的點點滴滴,點點頭。
李愈哈哈大笑,死命的搖着巨春樹的肩膀。
“老巨難的爽快,放心嫂子那邊我會解釋的。今天我們不醉不歸,事情總是向前看的。所有煩心的事,盡在酒里,一杯不夠,我們再喝三杯。”
巨春樹被他搖的眼冒金星,一把拍開他的手,一臉嚴肅。李愈看他的樣子心裏有些打鼓,怕他反悔。
巨春樹看他一臉傻樣,嘴角忍不住抽搐,憋不住咧着嘴笑了。笑得很難看,卻很真。他站直身子,用盡全身力氣拍拍李愈的肩膀道。
“走,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一米八多的李愈,李大主任,很狗腿的跟着巨春樹後面,笑得異常開心。常年假笑的臉,笑得比誰都真誠。
鐵橋臂後面半坡上有一家巴蜀宣漢人開的早酒館。酒館很小也很隱蔽,可是老闆手藝很好,幾個下酒菜做的相當地道。
酒館在此處開了有十幾年了,知道的人並不多。一是價格不便宜,二是當地人不習慣早上喝酒。
劉長生十歲到十三歲這段時候經常跟着老爺子來酒館。劉長生十歲的時候代人養蠱,每天早上之時發作最厲害。痛起來的時候,全身跟刀割一樣,痛不欲生。老爺子每次都帶着他來早酒館喝上兩口。也不知道老爺子給喝的是啥酒。每次劉長生喝完后感覺自己全身還是在痛,但是也不至於忍受不了了。
早酒館那時候生意好像比現在還好點。有幾個老頭好像跟老爺子特別熟,每次老爺子一來他們就拉着老爺子一頓瞎侃。劉長生那時一大早就醉醺醺的癱在凳子上,聽着一群大老爺們,天南地北的聊着。雖然酒醉后,幾乎沒有記住他們聊天的內容。
後來,來着來着,劉長生就愛上這個地方,有好酒好菜,還有人情溫度。
昨夜一夜劉長生在自家門口蹲了一夜,輝子則把婆婆安全送回家,東方在城隍廟守一夜。三個年輕人都折騰的不淺,早上的時候在鐵橋臂上看到各自的熊貓眼,三個傻小子各自笑得前仰后翻。
三個傻小子,索性決定去早酒館喝一杯。三人又一起到李家小子李庄他家樓下。
黑胖子輝子中氣十足的大喊一句。
“李庄,起床尿尿了。”
整棟樓一下罵聲不斷,還有人從樓上吐痰下來。輝子一點也不介意,還更大聲的叫了一句。
不到十秒鐘,三樓窗口伸出一個精緻的緊的臉,柔聲回答道。
“長生哥,輝子哥,東方哥,等我五分鐘馬上下來。”
劉長生四個,都是在平礦一起長大的。四人從小就親,輝子和東方家人去世后,更是跟着劉長生進了劉家的門。
四個兄弟,論長相來說。劉長生和李庄不相上下,都是五官精緻類型的。不同的是劉長生濃眉大眼,膚色偏黑,骨架也大,肩寬人直,氣質偏硬氣,陽剛。李庄這小子則從小長得細皮嫩肉的,五官精緻的跟藝術品一樣,加上身上氣質本來就有些偏柔,有時候笑起來還有一股子媚態。從小時候就沒少被人認為是女孩看待。這小子佔着這點優勢,小時候還闖過女澡堂,真是人心不古。
輝子了,從小到大都一直是胖乎乎的圓滾滾的樣子。臉大五官小,還擠在中間一坨。以前白白胖胖的時候,勉強可以稱得上可愛。可是現在每天大太陽下掃煤,人被曬的黑不溜秋的。胖子一黑,人就更丑了。東方個子很高,卻有些偏瘦。人不至於跟麻稈似的,但是高瘦的人,多少看上去會有些不和諧。加上他平時的時候老是憨憨的笑,鎮上甚至有人認為他是二傻子。不過他不笑的時候面相很兇,四方臉,眼睛睜的渾圓,跟個怒目金剛似的。
不到五分鐘,李庄就直衝沖的下來了。精緻的臉上嘴角還留着牙膏的白色。劉長生看不下去,指指他的嘴角。李庄抓起袖子就死命擦幾下嘴,擦完后舌頭還舔了一下。
那一瞬間,李庄這小子比女人還要美百倍不止,真是個妖孽。
“走起,去早酒館喝上。”
李庄一聽喝酒點頭如搗蒜,別看這小子長得最娘,酒量卻最大。兩斤半的酒量,絕對在平礦都是霸主級的酒鬼。
李庄愛喝酒,抽煙愛抽旱煙,打架用板磚,拚命大刀砍,人卻長個娘們樣。
不得不說造化真是弄人。
劉長生一行人走到早酒館門口,正好碰到一臉興奮拉着巨春樹一路疾行的李愈倆。
劉長生也沒想到會在早酒館門口遇上這兩位。
昨日之事,跟這兩位牽扯都不小。做局的是李愈的侄子,入局的是巨春樹的女兒女婿。
說起來,這兩位和劉長生的關係還有點複雜。
巨春樹是他的蒙師,從小老爺子就一直讓他教自己。後來上小學后,他一直也都是自己的班主任。聽說自己小學畢業后,他就轉到公賬室去做會計了。
而洛邑李家老二李愈,理論上來說算是他的二表哥。
為什麼是理論上了?說起來這裏面的事情,還真有點狗血。
老爺子當年娶了九個老婆,李愈的親姑奶奶是老爺子的第三個老婆,也就是劉長生的三奶奶。不過老爺子晚年的時候把幾個老婆都遣散回各家。這位傳說中的三奶奶,劉長生從小到大都沒見過。
而且劉長生他爹是老爺子大老婆生的,他們這一脈跟洛邑李家怎麼算也只是理論上的親戚。
但是就算是這樣,老爺子畢竟也沒有和那幾位奶奶離婚。拐彎抹角的算來,這還真是個實在親戚。
老爺子活着的時候,李愈也偶爾會來劉家走動走動。每次都顯得跟老爺子很親的樣子,跟着老爺子屁股後面姑爺爺,姑爺爺的叫着,笑起來更是個彌勒佛似的。偶爾的時候,他還會帶着劉長生在小賣部里,買點糖和酸梅粉,山楂片什麼的。
劉長生一直不喜歡這個二表哥,他笑起來讓人感覺假,有點瘮人。老爺子也從來都不待見他,每次他來的時候嘴裏都是罵罵咧咧的,但是也沒有把他趕出門去過。
劉長生向前一步,客氣道。
“巨老師,二哥,這麼巧在這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