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傷離別
明媚的陽光照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也照在了墨雪那美麗的臉龐上,墨雪用手擋住陽光,看了看四周,果然是一望無際。草原上開滿了各種各樣的小花,風一吹,便開始搖晃。
“這是哪兒啊,怎麼一眼望不到邊際,可是又這麼的美!”墨雪心裏念叨着。
正當她看着,地上的草原開始消失,花兒也開始消失,從她腳下開始向四周擴散,直到無邊無際之處,然而就在消失的同時,從她腳下卻又開始生出新的東西來,她的腳下開始出現明亮整齊的白玉磚,然後她才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條大道之上!大道兩旁是盛開着桃花的桃林,亦是一眼望不到邊際。桃樹並不密集,桃林之中似乎有嬉笑聲傳來。整條大道很寬也很長,每一塊白玉磚都是那麼的潔白無瑕,墨雪看着這潔白無瑕的大道,看着兩旁無邊的桃林,心中竟產生一種無比的愉悅之情,她奔向桃林,循着嬉笑聲而去。果然,在幾棵桃樹下正好有十來個人在玩耍,有男有女,他們穿着各種各樣的衣裳,有的在追逐打鬧,有的在一起練劍,有的躺在樹下望着天空,還有的爬在樹上喝酒。墨雪看得驚奇,她也想加入他們的行列,只是當她跑過去后,這些人似乎對她視而不見。她大聲呼喊,他們也還是不理她。墨雪看的可急了,不過最讓她奇怪的是,她居然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她心裏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裏。
正當她思索着,嬉笑聲卻沒有了,她再一看,眼前的人居然都不見了,她立馬驚慌起來,她望向四周,周圍全是桃樹,地上的青草隨風而動,樹上的桃花花瓣開始漫天飛舞,其中有一花瓣飄向了她,她伸手去接,花瓣落在她手心,然後化作清水融入了她的手心。墨雪一驚,水卻已經不見了。
“這是哪啊?你們在哪裏?”墨雪高聲發問,然而周圍一點回應都沒有。
墨雪很是緊張,她以為自己要被困住了。就在這時,她的一側發出了閃耀的金芒,那金光衝天而起,她轉身一看,正是桃林遠處發出的。她似乎找到了目標,於是向金光跑去。果然,她又回到了大道之上,一眼望去,大道的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宮殿,那宮殿散發著金光,甚是迷人。墨雪被這氣勢恢宏的宮殿所吸引,她朝着宮殿跑去。由於大道很長,她跑了很久才來到了大道前的石階前。石階一級一級往上,也是很長,墨雪一眼望去,心中感嘆:“好多台階啊,少說有幾百階。”只是這幾百台階卻看不到一個平台似的,而到了台階最高處,那上面的宮殿赫然寫着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龍神殿!
墨雪看着這麼多台階,已經不想爬了,只是在感嘆:“這是什麼地方啊,簡直就是人間仙境!”這時候墨雪正好看到太陽掛在宮殿的主樑上,陽光也正好刺着她的眼睛,她用手遮了下陽光,待到她拿開手時,那台階最高處居然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墨雪一驚,再一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身穿青色衣裳,垂着頭髮,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臉上帶着迷人的微笑。
“你是誰?”墨雪在下面喊着,聲音回蕩在整個台階和宮殿之間。
那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笑,不過他的臉開始模糊起來,然後整個人居然化作萬千光華,消失不見了。不過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個聲音:“歡迎來的積石山!”然後一片寂然。
“你是誰,這是哪?”墨雪呼喊着,她嘗試着自己最大的聲音來喊。
“哎,怎麼回事!喊什麼喊!”
“啊!”
墨雪霍然坐起,嚇出了一身汗,然後發現老爹站在一旁。
“爹!”
“你怎麼了?”
“我剛才做夢了。”
“我說呢,嚇得我半死,我還以為你大喊大叫幹嘛呢!”
墨雪緩了緩,就問墨海:“老爹,我剛才喊什麼了?”
“你啊,什麼你是誰,我在哪,這是哪,我都不知道你做的啥夢,能喊這麼大聲。”
“這樣啊。”墨雪回了一句,然後又想着剛才的夢。
“你沒事吧。”
“沒,沒事。”
“沒事就好,剛才可把我嚇到了,你繼續睡。”
墨海說著要走,墨雪趕緊道:“爹爹,如果我真的去那裏,你真的肯嗎?”
墨海回過身,道:“你要是真的要去我還能咋滴,要去就去吧,再說了,換成別人肯定不信,可是咱們經歷過啊,真的有神仙老爺啊,別想了,睡覺!”
“哦!”墨雪不再說,墨海剛要走,他又轉過身來說:“對了,你手裏抱着的劍,當年神仙老爺說它叫天行劍。”
“天行劍?”
“是的!”
這回墨海不再說話,真回到隔壁房睡覺去了。
“天行劍,天行劍。”墨雪心裏念叨着,她忽然想起《易經》裏面的首卦乾上乾下,裏面就有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莫不是連這個都安排好了?看來我還真得去!”
她又想起夢境,感覺這一切似乎都安排好了。
“唉,看來從當年開始就註定要去了,不過也好,要是我能到那裏,學了本事,興許就能就回來帶爹爹一起去。”墨雪心裏美滋滋的,然後就繼續睡覺了。
第二天清晨,墨海照常起來,他來到墨雪房間一看,正見她抱着劍睡覺,他心裏念道:“又睡懶覺!”不過他還是不願意叫醒她,自個兒去做飯,等做好飯,墨雪自然就起來了。
墨雪聞到香味,果然就醒了,她抱着劍來到廳房,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菜,有昨晚剩下的魚,還有一碗鹹菜,墨海見她起來,就說:“去洗漱一番,吃粥了。”
墨雪去洗漱一番,就坐在桌子旁,還抱着那把劍,墨海見狀,就道:“你能不能別吃飯也抱着它。”墨雪這才把它放下來,老實喝粥。
吃完飯,墨海就說:“鎮上你張爺爺今天八十歲壽誕,我去鎮上幫你張爺爺幹活,你要不要也去?”
“去啊,我都好多天沒去了。”
“去也是應該的,你讀書都是他老人家出的錢,人家也八十歲了,更應該去看看。”
墨雪忽然想起手裏的劍,她把它又放在床底下,然後一塊兒去了鎮上。
二人來到鎮上,人就是比鄉下多,熱鬧。墨雪跟着墨海一路行走,來到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來,而此時大宅子門前有幾個人正在搬東西,門口站着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一身錦衣,麵皮白凈,正在指揮。墨海來到年輕人面前抱拳道:“張公子好。”年輕人一看,立馬道:“原來是墨海叔叔。”墨雪也叫道:“張雲哥哥好!”
“哎喲,雪兒妹妹也來啦,你們快請進。”
二人進的來,墨海又道:“賢侄有什麼要做的儘管開口,我能做的都做。”
“那行那行,海叔叔是熱心人,晚輩也不便推辭,就請叔叔一起佈置場地吧,晚上好祝壽。”
墨海就這樣又是幫忙搬桌椅板凳,又是貼壽字啥的,而墨雪則是在一旁打副手,就這樣忙了一上午。到了下午一切佈置妥當,就又要去廚房幫忙,洗菜切菜,墨雪也跟着打副手。事實上張雲本來不想讓墨雪也去乾的,只是又不好意思讓她別干,就只好讓她一塊兒做。
到了傍晚,來祝壽的人也陸續到來,府宅里一下子熱鬧起來,大伙兒坐在一起聊天嬉笑,而到了天黑,四周點起來了燈籠,瞬間燈火通明。此時打鼓的打鼓,敲鑼的敲鑼,好不熱鬧。
而墨雪跟着父親在廚房,正在舀菜,每弄好一托盤就要送去,此時天氣正熱,她早已大汗淋漓。
在廚房一干人努力之下,終於把菜全上完了,而那邊也即將開宴。
“終於忙完了,累死我了!”墨雪不知從哪找來一塊木板,扇了扇風。
墨海帶着她出了廚房,就在小院裏乘涼,這時候廚房其他人就說:“咱們就在廚房湊合著吃吧。”於是搬來一桌子,把每一樣菜都端上來,就要開席,這時候張雲卻來了。
“海叔叔,雪兒妹妹,你們來跟我們入席吧。”
“這哪行,你看我一身汗,而且我也沒帶禮物,入席總說不過去的。”
“哎呀,我爺爺都說了,他要你倆去,什麼汗味不汗味的,去就行,要不去換身衣服。”
“還是別去吧,真的不好。”
墨海死活不去,張雲也拿他沒辦,於是對墨雪道:“雪兒妹妹,跟哥哥去入席不?”
“哈?我也一身汗,算了吧。”
“沒事,去!”說著就拉住墨雪走,墨雪看着墨海,笑得尷尬。
“你要去好歹把身上汗擦了!”墨海道。
墨雪趕緊打了一桶水,跑到房裏洗了下,張雲還特地讓人弄了一身衣裳給她,這才過去。
話說張雲拉着墨雪來到上席,墨雪本不好拒絕,此時張雲一把拉住,直接坐在了上席的下座,這下可惹得其他人議論了。
“咦,這張公子旁邊那小姑娘是誰,莫不是未過門的小媳婦?”
“我看準是,你看張公子一表人才,這姑娘又這般水靈,郎才女貌,肯定是!”
“哎呀,這還用說嘛,肯定啊,不然他倆手都拉上了!”
就這樣七嘴八舌,可把墨雪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過一旁張雲心裏確實高興的很,以前兩人就是一個學堂讀書的,也就他知道墨雪是個女兒家,現在好了,一聽旁人這般議論,心裏可是巴不得。
“壽星到!”
隨着一身吆喝,大伙兒紛紛起身,這時候在眾人擁簇下,一個白髮白須的老者走了出來,然後坐在了墨雪的對面,正好是同一桌。
這時張雲還有老人的親屬都紛紛站了出來,向老爺子拜壽,其餘人隨後也紛紛站了出來拜。
壽宴開始,墨雪看着張爺爺也甚是高興,於是拿着酒杯拜道:“祝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哈哈,我果然沒白疼你,好好好。”
墨雪始終不喜歡這種場合,半路上就趕緊開溜,生怕聽到別人再議論。
話說墨海在門口等着,一見墨雪,就道:“算你聰明,還知道趕緊溜。”
墨雪嘟囔着嘴道:“主要是他們怎麼那麼多閑言閑語,我都待不下去了。”
“我當然知道,你那張雲哥哥二十多歲了,他對你可是喜歡的很,再不走就真的要提親咯!”
墨海拉着墨雪就出去了,這時候張雲追了出來,喊道:“海叔叔,雪兒妹妹,你們怎麼就走啊,多坐會啊!”
“不啦,我們回去啦!”墨雪轉頭喊道。
張雲趕緊追了過來,墨雪對墨海道:“我先跑一步了!”說著做了個鬼臉,撒腿就跑。
“嘿,這小丫頭身手敏捷啊,跑的這麼快!”墨海在原地道。
張雲哪裏追的上脫胎換骨的墨雪,很快就氣喘吁吁,這時候墨海來到他身邊,張雲問他:“海叔叔,為什麼雪兒妹妹這麼能跑啊?”
“我也不知道。”墨海說這句話的時候差點笑了出來,他又道:“好啦,你快回去吧,你爺爺在過壽宴呢!”
墨海到家裏了,正見墨雪坐在院子裏發獃,就問:“怎麼啦,丫頭?”
墨雪道:“我在想,我要是去了積石山,爹爹你怎麼辦?”
“這麼說你是決定要去了?”
“嗯!我現在就是不去也得去了。”
“怎麼回事?什麼叫不去也得去了?”
墨雪抬起頭來道:“你知道今天我為什麼能跑那麼快嗎?”
“為什麼?”
“全是因為它!”墨雪說著只可以放在大腿上的劍。
“不是吧,你說說怎麼回事。”
墨雪就把昨晚的事說了,墨海聽罷,嘆道:“看來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你還真去不可了。”
“所以我才說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
墨海道:“我一個大男人還能怎麼辦,一個人過不也一樣?”
“可我捨不得爹爹。我不想離開你!”
墨海把她一把摟住,道:“孩子,就算你不去積石山找神仙老爺,難道你就能待在我身邊一輩子?”
墨雪看着墨海,又倒在他身上,墨海指了指天空中的星星道:“你看星星,他們一眨一眨的,事實上每一顆星星都代表着一個人,一個生命,你就算走了,離開了我,可我天上的那顆星星也會看着你啊,你怎麼會寂寞呢?”
“真的嗎?”墨雪霍然坐起。
“既然決定要去,那就去,不管實際與否,我在想你即使到不了那裏,我也相信你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自己的路。”墨雪念叨着。
這時候墨海又道:“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年,我們在這世界裏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渺小的很,所以人們總想在活着的時候給後人留下點什麼,於是有人名揚千古,有人遺臭萬年,還有的就是大多數人,像我這種人,來時默默無聞,去時也默默無聞,我唯一的念想,就是你,卻也足夠了。”
“爹爹!”墨雪已是淚流滿面,一頭扎進了墨海懷裏,嗚嗚的哭着。
“什麼時候走?”
墨雪從他懷裏出來,擦了擦眼淚,道:“要不明天早上。”
“這才是我女兒,不拖沓,該決斷的時候就決斷,行,我現在去準備。”
墨海去了隔壁鄰居借了幾件小一點的男裝,將它們摺疊好,又弄了一身現穿的,然後弄了一竹簍子,放在裏面。他搞了幾個竹筒,每個竹筒各裝了些油鹽醬醋,也放了進去,又弄了十多斤乾糧放進去,已是滿滿的一簍子。他又另外把家裏那個唯一的鐵碗也給她帶上,就這樣,都準備好了。
墨雪看着這一簍子,倒也不在乎,只是眼淚卻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墨海道:“先睡吧,明早趕路。”
到了凌晨,雞都還沒叫,墨海就起來了,他做好了飯,墨雪也因此醒了,乾脆起來。墨海見她起來,就道:“幹嘛啊,再睡會。”墨雪搖搖頭,道:“我想多看看爹。”墨海笑道:“傻丫頭,等你到了山上,學了本事,以後不就能天天回來看我了?”
墨雪點頭道:“嗯,我一定好好努力,將來天天回來看你。”
墨雪在一旁看着墨海做飯,心裏莫名的一酸,可是如今卻又不得不去,誰叫自己心裏隨便下決定的,那可沒得反悔。
五更已過一半,墨雪吃好了飯,換上了衣裳,把頭髮豎起,背上了簍子,手裏拿着寶劍,墨海把她送到了村子外的河邊橋上。此時月明星稀,天也微亮,二人站在了橋頭,墨海又從身上摸出了幾錠銀子,對墨雪道:“在外面多加小心,家裏就這點錢,還是這幾年攢下來的,本來還想給你用作嫁妝,沒想到……”墨海說著,實在是忍不住,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
“爹爹!”墨雪一把抱住墨海,怎麼也不肯放手,過了好久才分開。
墨海又道:“我這些年來,又當爹又當媽的,好不容易把你帶大,現在突然要走了,好像我少了什麼東西似的,魂都快沒了。”
說著,墨海就把銀子遞給墨雪,又道:“這些銀子夠撐半年之用了,省着點花,別掉了。”
“知道啦!”
“還有,在外面別惹是生非,要與人為善,也不要暴露自己女兒身,注意安全。”
“知道了。”
“還有,路上注意保暖,晚上最好找個好點的地方睡覺。”
“知道啦。”
“還有,盡量走好路,那些崎嶇危險的地方不要去。”
“知道了。”
“還有……”墨海終於忍不住,竟然哭了出來。
墨雪從沒見過他哭,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她的雙眼也是蓄滿了淚水,安慰道:“爹爹別哭,你看我都不哭。”
“不哭不哭,爹不哭。”墨海抹了抹眼淚。
墨雪道:“那我走啦。”
“走吧。”
“我真走啦。”
“走吧!”
墨雪再也忍不住,哭着就跑了,頭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墨海站在原地發獃,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