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劍閣
喬月面無表情地清理完洞府後，身心俱疲，卻心心念念着修鍊，掏出儲物袋裏配送的那本冊子。見是一本《小靈訣》，修仙界最普遍的入門功法，不限靈根不限資質。
隨手翻了翻，其中語言並不深奧，入門只有短短几句，喬月倒覺得，修鍊這種事，並沒有多難，難的就是持之以恆，還有必不可少的心境修鍊。
依照書上所說，喬月五心向天，盤膝坐在石床上，閉上眼逼着自己進入書上所說的什麼也不想的狀態。
這種狀態，喬月沒來仙山之前很容易就找到了。可是現在她怎麼也找不到了。一閉上眼，思慮就像野草在她心中瘋長。
林芳薇臨死前的囑咐，徐子楓陰毒的笑臉，喬明淵的道貌岸然，在她腦中交相輝映，猶如一個個的驚雷在她耳邊炸開。
太煩亂了，這種遲遲不能放平心態的感覺會讓她更加急躁，眉頭越發皺了起來。不知不覺間，額頭滲出汗珠。
喬月猛地睜眼，感覺自己的臉都在發燙。
難怪修仙入門是越早越好，年紀小心思單純，很快就能適應冥想。像她思慮過重，如何才能入定呢？
她又坐到案前，掏出一摞紙。
這是她剛剛開始練字的時候寫下來的，每一個字都歪歪斜斜。
喬月回想練字時，她提着筆，心裏什麼也不想，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到手下的每一筆每一寸。她提起筆又比劃了幾下，想起鄧哥哥念過的一首詩。
詩不記得了，可是略微一回想，鄧哥哥那低眉斂目，緩緩念誦的模樣就浮現在她眼前。
“什麼都不要想。”
喬月提筆在紙上寫畫，很快從煩亂轉為整齊，直到心中空無一物，一閉上眼，連姿勢都沒有調整好，就瞬間進入了冥想。
一時喬月忘記了自己，也忘記了世界。身周的混沌說不清是黑是白，卻像是水一樣包裹着她。溫潤柔和劃過她的靈台，點着她的額頭。
她進入了內視狀態。看不見外界的天地，可是眼前也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星星點點的白光，向她湧來。
喬月下意識依照小靈訣所說，運轉起自己的身體。這些她本以為是極困難的，可沒想到，這種從外界汲取靈氣的動作，就好像吃飯睡覺一樣簡單，與生俱來一般。
星星白光向她的體內聚集，從身周的穴道經脈的空隙鑽進來，在經脈中匯成一條細細的線。
她好像什麼都沒看見，又好像看見了一切。奇經八脈中有蠶絲一樣的靈氣緩緩流動，向丹田處彙集。
喬月感覺到丹田中衝進一絲靈氣，像是照亮了那裏一樣，把丹田中的景象清清楚楚呈現出來。
好像有一把劍柄和劍格雕刻了銀龍的古樸長劍，套着黑色劍鞘，立在她丹田中間。
“劍？”喬月心頭一跳，心緒不穩，只覺那把劍有吸引力一般，把湧入丹田的一絲靈氣都吸了過去。
“什麼東西，敢吸我的靈氣？”這異象非比尋常，喬月幾乎瞬間想切斷靈氣，可是她不管怎麼睜眼，都睜不開。也就是說，她現在中斷不了自己的修鍊！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走火入魔？
完了！喬月惶急地想掐自己，可是手動不了，她分明感覺手就放在腿邊，卻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正在此時，微弱的靈氣觸碰到了那把劍。
喬月的靈魂一陣顫慄，一種極度的舒適包裹了她，讓她不自覺感到心安，於是慢慢回歸平靜。
感受到這裏的一切都並不危險，喬月鬆了口氣，細看那把劍的模樣。本來黯然無光，通體烏黑的長劍，居然在靈氣碰觸后開始吸取靈氣。
白光閃閃，在長劍上鋪了薄薄一層，雖然刺目，但喬月還是盯着它。
喬月以為它會在丹田裏亂動，沒想到劍就像憑空長在她丹田中似的，穩穩的一動不動。
直到劍吸飽了靈氣一樣，終於停了下來。
經脈中的靈氣又湧進丹田，喬月這回放下心，耐心等着。見丹田終於聚集了一顆黃豆粒大小的靈氣團，才放鬆下來。
小小的靈氣團微不足道，卻標誌着她進入鍊氣期，也就是說，她踏入仙門了！
不知過了多久。喬月的身子一動，睫毛顫了幾下，睜開眼。
她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渾身大汗淋漓，像從水撈出來一樣。翻翻書便知道，這是靈氣入體，淬鍊身體后的正常反應。
至於丹田裏的那把劍，喬月把它和那日砍樹的力量聯繫起來，心中隱約有了個答案。
與此同時，遠在千萬裡外的北部汪洋之中，佇立着一座冰封萬年的冰山。
冰山那座萬年冰雕中，沉睡了上百萬歲月的男子如遭重擊，猛地睜開眼，看向遙遠的東南方向。
螭離，你醒了！
只是他身在冰中，已被封印上百萬年，雖感知到昔日道侶的本體蘇醒，卻也無法立時掙脫桎梏。
他只好再度靜下心來，儘力恢復着已經散逸的修為，只為早日破開冰封，見到螭離。
——
喬月正出神間，洞府外傳來聲音，“喬師妹！”
喬月這才反應過來，她修鍊了半夜，現在正是清晨，江少航來找她了。
她趕緊脫了衣服跳進石洞裏的一汪靈泉中，洗去身上塵污，一邊喊道：“江師兄稍等，我昨夜靈氣入體，這才剛結束修鍊。”
江少航聞言也是一笑，他又何嘗不是如此。昨夜他同樣迫不及待，嘗試了靈氣入體。
想到自己完成了爹爹的要求，爹爹一定會很欣慰。他更想趕緊去劍閣挑劍了。
喬月速度飛快，換上窄袖的白色劍袍，又在外面套上大袖，把濕漉漉的頭髮束成一把，銅鏡中那張臉滿是憔悴，喬月揉了揉腫痛的眼睛。看到空蕩蕩的石床，心口又是一陣刺痛。
只是外面等着的是江少航，他們並不熟悉，他也不知道林芳薇的存在，有些事讓別人知道，並不是什麼好事。喬月便也強打精神，調整好了心情。斯人已逝，再傷感也不會回來，反倒徒增煩惱。
石門緩緩打開，喬月逆着陽光走出洞府。
江少航不禁一呆，眼前的女孩換下灰撲撲的弟子服，穿起這身略大的白色衣袍，果然和平時大不一樣。
再加上靈氣淬鍊過身體，喬月的臉瑩潤如白玉，透着淺淺的粉色。淺灰的眼睛顧盼生輝，現在她靈氣入體后，對於陽光也不太敏感，此時睜大眼睛看着江少航。
江少航看了她一會，道：“我今日才知，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果然不是亂說。”
“是啊，不過可能是靈氣入體的原因吧？”修仙者一般都長得挺好看的，據典籍解釋，一則修仙修心，相由心生，二則靈氣滋潤身體，脫了凡塵，自然就沒了那股凡塵氣息，生出些仙氣來。更何況她一頭白髮，容色出眾，本就與凡人不同。
兩人一笑，揣着激動心情，飛快走向劍閣。
喬月能認識劍閣，還是因為她之前見過劉羽去養劍，這才知道劍閣位於峰頂，是為弟子開設的一條龍服務。
不過劍閣的劍價錢可不少，江少航她不清楚，自己的兜比臉乾淨還是知道的，等挑了劍，怕還得賒賬，慢慢從弟子份例里扣。
“喬師妹，我聽說劍閣上萬把劍，每一把都有自己的選擇。所以人人都可以找到願意跟隨自己的劍，是嗎？”江少航指了指不遠處那座玉石樓閣。
“呃，也不一定，聽說劍閣就是個檢驗弟子的地方，要是和劍有緣，自然就有劍去找它。”
她正說著，想起丹田裏那柄劍，突然鬱悶起來。誰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她挑劍……
正說話間，來到了劍閣門口。
看守的執事弟子看過他們的玉牌，確認不是其它宗的弟子，就放行了。
從外面看劍閣並沒有什麼古怪，然而一入內，兩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一座廣場，廣場上人不多，大多在打坐。
看樣子這劍閣和劍宗的廣場差不多大。想來是用了空間之術。
整個空間黑洞洞的，但頭頂數萬把劍，每一把都散發著幽幽的劍光，把整個廣場照得有些明亮。
藉著劍光，喬月看看腳下，竟是白玉鋪就。她想想就覺得可惜，上好的白玉，每一塊都能賣出好價錢，而且她已經是修士，自然能感受到玉石磚上飄着一層淡淡的靈霧，在修仙者看來，猶如站在雲霧之中。
“真是有錢啊。”喬月指指磚地，不過又很生氣，門派這麼有錢，偏偏鍊氣弟子每個月才拿得到一塊靈石，連基本的生活都無法保障。原來錢都用在這上面了。
“咳咳，古劍派哪裏有錢了？你這白頭髮的小姑娘，亂說什麼！”
身後突然有個青年聲音，充滿戲謔地笑着，走到喬月身邊，又低聲道：“這錢嘛，又不是我們管着，人家長老當然是想怎麼用怎麼用。咱鍊氣弟子，唉。”
喬月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這位師兄，你可不要說了。”誰不知道隔牆有耳，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青年同樣是劍修弟子，身背長劍，手裏卻還拿了個扇子，在身前搖了搖，嗤聲道：“怕什麼？難道還怕人說了？修仙者不能說實話，還修什麼？修溜須拍馬？”
喬月心中忽然一亮，好像有什麼道理想通。
青年說完話便走了，那邊江少航也笑：“我越來越不認識自己了。你呢？”
“我？”喬月搖搖頭，她已經不是喬月了。可是她那是長大，而不是變了。人總歸要長大的，總歸要生存的。
“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喬月笑了，“我不知道，不過他敢這樣說話，想來背景不錯。”
“何止背景不錯。他是我爺爺！”江少航用咬牙切齒的表情說道，偏偏他還笑着，更瘮人了。
“靠！金丹期？”喬月差點罵街，怪不得敢這麼說，人家自己就是金丹長老，自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看守劍閣的只是築基期，誰敢管啊！
所以，想說實話還得自身有本事啊！鍊氣期溜須拍馬，築基期的也不一定會理，金丹期的只要往那一站，築基期的就立馬上去巴結了。
“太氣憤了，他這是誤導我！堂堂的長老級別，居然耍我一個鍊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