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眠
晚上九點,萬家燈火,御景灣恆天大廈頂樓。
許言午累趴在擂台上,額頭的碎發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臉上,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雙眸。
外頭走進來兩個穿黑衣的保鏢,將地上的另一人抬了起來,準備送出去。
這已經是他們兩年來的工作,這個人是他們找的第五百個拳擊陪練。
剛剛好五百個,整個S城都被他們挖空了。
想來倒是有幾十個堅持了幾次,不過最後都放棄了。
“少爺,夏醫生來了。”路名穿着一身黑色管家服走了進來。
許言午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左手耷拉着,嘴巴咬開右手拳套,動作嫻熟,桀驁不馴。
路名上前將他的拳套解下,有幾滴血沾染在他的身上。
他又轉身,將毛巾遞給許言午。
許言午接過,隨便擦了擦汗,燈光下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眉角擦傷,鼻子下面是乾涸的血跡。
他很開心,今天來的是個硬氣的,把他打成這樣,還是這一年來第一次。
他當時格外的興奮,下手越發重,現在都還留有餘味。
下樓,正好看見夏至笑得一臉溫和站在沙發邊上。
“我看剛才被抬出去那人,想着你的病是不是又加重了。”
“如何?”許言午亢奮,眼睛裏一片血霧。
“看來沒錯。”
許言午笑得張狂,將手裏滿是汗漬的白色毛巾甩在夏至的笑臉上。
“那又如何?”
他本來就沒打算好好治療。
“我早就說過,肢體上的衝突會加重他的病。”夏至沒有一絲怒意,依舊如沐春風,撿起毛巾遞給路名,對着路名說道。
“你不用和他說,他是我的人。”許言午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喝着送過來的水,看向夏至,危險而又慵懶,“你應該和我小叔子,或者我家老爺子說。”
夏至點頭,笑道:“好提議。”這個小霸王,還真是不懂得尊重人啊。
“過來,把我骨頭扭回來。”許言午不可一世,側身將左臂對着夏至,命令道。
剛才被整脫臼了,雖然痛,但這是他許久沒有體會過的享受。
夏至微笑,活動了一下筋骨,在許言午左臂處摸索。
只聽見咔嚓一聲,許言午哼都沒哼一下,骨頭就被正了回來。
“你是在報復嗎?”
許言午偏頭看向這個優雅到極致的男人,饒有興趣,雙眸中閃爍着光彩。
夏至挑眉,他特意下重手,他吭都不吭一聲。
“你爺爺讓我回國來照顧你。”他說道。
“畢業了?”許言午扭動左臂,稍微適應一下,然後往後倒,敞開雙臂癱坐在沙發上,大佬姿態,怎麼舒服怎麼來。
夏至點頭,不久前他博士畢業,還沒來得及出去旅遊,就被召回來。
他是許家培養的人,只要許家有需要,他就理應回來。
“麻煩。”許言午原本的好心情被這個男人攪得亂七八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夏至拿着醫藥箱,一臉溫和的笑,“你的臉上和身上需要上藥。”
他說著,將酒精和跌打損傷的葯一一擺出來。
許言午站起來,準備沖個澡再出來。
“上完葯就滾,別在我面前礙眼。”他不客氣地說著,眼底滿是厭煩。
“遵命,我的小少爺。”夏至勾唇一笑,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折射出微光。
夜半時分,許言午坐在電腦前一頓操作。
看着隊友又全部陣亡的畫面,他終於忍不住噴起來,“你們特么幹什麼吃的?傻逼嗎?”
隊友小七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來,“對不起午哥,我的鍋。”他剛才不應該一個人衝上去。
“我特么是叫你們來打遊戲的,不是來這裏找罵的,就你們這水平,能去打職業?”
“五個人的遊戲,你們特么地搞成我一個人的遊戲。”許言午繼續罵道,手指在鍵盤上一頓操作。
他突然想起前幾天看見他們在玩別的遊戲,越發煩躁。
“我要是再看到誰偷懶去打別的遊戲,你們就不用幹了,直接滾回去,我這裏不養廢物!”
“是!”耳機里異口同聲傳來聲音。
許言午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個月工資扣半。”他說道。
“午哥,午少,午爺,我們知道錯了,明晚一定讓你刮目相看,這個工資…能不能商量一下。”
凝滯哀求,他什麼懲罰都能接受,扣工資太殘忍,他現在極其缺錢。
“是啊,午哥,我們真的很努力了,每天從早打到晚。”
流雲也出來幫腔,話一說完,後知後覺自己說錯話了。
果然,許言午一聽,冷笑,“從早打到晚就這水平?”
眾人緘默,人人都說他們是天賦型選手,打遊戲生來就厲害,可誰又知道真正天賦型選手,是他們這個不怎麼喜歡露面的隊長。
這個叫做許言午的人,每天只打三個小時比他們打上一天的效率都要高。
看着電腦屏幕上大大的勝利,許言午捏了捏眉心,“工資可以不扣,明晚我要看到你們真正的水平,否則滾蛋!”
眾人終於重拾信心,一一答好。
“等我畢業后就可以去打比賽,你們這段時間把技術提上去,給我達到巔峰,明白了嗎?”
“是!”
許言午關電腦,準備上床睡覺,習慣性地去拿手機,才發現自己手機掉了。
拿出備用手機,看着每天的新聞。
新聞頭條:許氏集團將與閱竟集團合作,強強聯合共同構築島嶼計劃,未來有望在旅遊業、房地產業、服務業等行業實現共贏。
許言午煩躁地翻過去,前天他生日,閱竟集團那個囂張跋扈的千金摔了一跤哭鼻子,全家人都在那裏責怪他,想想就來氣。
他只不過舒展了自己的大長腿,哪裏曉得那個醜八怪跑過來。
好在他後來報復回去,讓她在s城眾多名媛貴胄面前當場衣衫不整,現在想起來,他還覺得意猶未盡。
一個小時過去,他關閉手機,躺下睡覺。
他想起來最後一次拿手機是在打給沈路非,他跑過路燈,看見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個子很矮,黑長直的頭髮,背着書包,穿着很土的衣服……
既然穿着很土,他是怎麼覺得那個女人很漂亮的?
腦海里總是閃着一個女人站在路燈下的畫面,看不清楚臉。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想要將之揮去。
睡不着,腦袋有些痛,鈍痛刺痛交替,他受不了,爬起來坐在床上,從床頭櫃拿出安眠藥,吃了幾粒。
他又失眠了。
偏頭看向落地玻璃,滿目的繁星,白月皎潔。
他不知不覺走到玻璃窗前,席地而坐,高樓俯瞰,下面的車和人就如同螞蟻。
他怕熱,開着空調,可這溫度還是讓他燥熱不已。
許言午越來越亢奮,他控制不住,看着手邊的玻璃杯,想要摔碎,想要聽悅耳的聲音。
他是個行動派。
噼里啪啦一陣響,在靜謐的夜晚猶為刺耳。
許言午看着滿室的凌亂,腳下的玻璃碎片,倒地的椅子,許多書籍,電腦屏幕上的大窟窿,他得償所願,終於能靜下心來睡覺。
每天晚上最多四個小時睡眠,這是他竭盡全力入睡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