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小像
那屬於白衣的絕妙筆觸啊!
侯聰整個人像氣到冒蒸汽的冰雕。青松在旁邊瞅了瞅,憋着笑,連忙替他掏了大手帕子聞着,又把莫輝從他懷裏接過來,就是那幅畫,怎麼都哄騙不出來。
“哼!”侯聰吸了兩口泡了藥水的味道,這心病還是壓抑住了,雙眼寒風凜冽地吹着,掃向了莫輝。莫輝呢,因為手裏珍重的畫兒,遇到了畫中人,正滿臉期待展開交流。
他這個期待的面孔,侯聰當然讀出來了,預備着說點兒什麼,又覺得想說的太多,憋在喉頭。青松到底是他肚子裏的蛔蟲,連忙輕聲提醒,“大公子,先挑最想說的那句。”
“哦。”侯聰清了清嗓子,“你告訴我,我哪兒和這幅畫兒上的人像了?”
確實,白衣畫的侯聰,比起春天當他徒弟的時候,毫無進步,畫上的小人大頭配着短四肢,五官醜陋可笑,表情粗鄙蠢笨。關鍵就是,它不僅不像自己,根本就不像任何世界上的人類啊!
莫輝很認真地看了一眼,又看看“原型”兒,“簡直是一模一樣,惟妙惟肖。”
青松又出來維持公道了,“大公子,您跟小殿下爭論這個,又何必呢!這藝術的問題啊,那是說不清的。”
“這是藝術不藝術的問題嗎?”侯聰的青筋都快冒出來了。
青松趕緊給他捋吧後背,“大公子,這是藝術家的問題啊!”
“哦,對!”侯聰想起了更重要的問題,“小殿下,乖,這畫兒,您是哪兒得的?”
問出這幾個字的同時,侯聰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氣炸了,“好啊你個宇文白衣,私下行動、重罪在逃就罷了,還跑到皇宮!還有心情搞藝術創作!”
莫輝張開嘴巴:“啊——”意思是要吃飯。
他這個德行,居然有點兒像白衣。侯聰把火壓下去,心裏不停“哼”着,把畫兒交給青松,拿起筷子餵了莫輝一口,滿臉兜起了和善的表情,耐心等他咽下去,“小殿下,乖——”
“這是我朋友送給我的。”
“你朋友是誰啊?”
“不告訴你。啊——”
侯聰只好又餵了他一口,“小殿下,乖——”
“啊——”
侯聰板起臉,收了筷子,“不說是吧,不給吃。”
莫輝豈能想讓,“不給就不給,哼!今兒你就別辦公了!”說完,他咕嘟着嘴巴,抱着小胳膊,坐在椅子上,把頭一扭,不理人了。侯聰向門口的太監宮女兒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眾人擺擺手搖搖頭,一個打頭的說,“我們主子不是一般人,您惹的脾氣您來哄。”
一個宮女兒到底是抵不住侯聰的美顏暴擊,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小殿下喜歡人抱着他吃飯。”
對天下所有人來說,哄孩子都不容易。尤其是像莫輝這樣的孩子,一方面又聰明又可愛,一方面又精明又古怪,一方面有不容置疑的孩子氣,一方面又像個難以糊弄的小大人,初步具備了帝王術平衡各方、操控御下的能力。他們樂得把莫輝推給侯聰,能推一會兒是一會兒。反正也出不了事兒。
侯聰鼓起了比上陣殺敵更大的勇氣,走到莫輝後面,伸出了雙臂,叉進了莫輝腋下,拔蘿蔔一樣把他從椅子上拔了起來,然後自己做下去,把他放在了自己膝蓋上。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但是讓他異常緊張,大氣都沒敢喘。臨了還問了一句,“你不會還穿着尿布吧?”
“你才用尿布呢?用尿布得穿開襠褲!你懂不懂啊!有沒有常識?”莫輝把侯聰一頓說。“我看你根本不配做我朋友的畫中人,她可聰明了,不像你!”
後半句話提到了這幅畫兒的作者,倒是合了侯聰的心事。侯聰打起精神,又哄又騙,喂莫輝吃了幾口,那嘴巴咬人家耳朵,輕輕說,“你告訴我,那個人,是不是高挑個子,就這麼高——”他拿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嗯。”莫輝勉強答應。
“瘦得像貓。”
“瞎說,太後娘娘養的貓,可胖了。”
“反正很好看。”
“什麼叫好看?”
侯聰又生氣了,這個小瞎眼兒,白衣那麼好看,他怎麼可以看不出來呢!
“筆墨紙硯!”侯聰喊了一聲。
青松也不敢駁回,快速把桌子上收拾了一下,空餘出一小片兒地方,鋪紙,研墨,交給了侯聰。
只見他大手一揮,抱着莫輝就開始了創作。漸漸地,看得莫輝一愣一愣地,一個栩栩如生的,刻畫著他的相思與恨意的白衣肖像,就完成了。
“哇!好像啊!”
“看懂了嗎?這才叫像!你說,論畫技,我是不是比她強,我是不是贏了?!”侯聰得意洋洋。
青松收起筆墨紙硯,提醒自己的主子,“大公子,這不重要。咳咳。”
侯聰又低聲地和氣地問莫輝,“她是不是叫宇文白衣?”
“哇!你真的是我親爹!”莫輝小小驚呼了一聲,接着就摟住了侯聰的脖子,不放手。
侯聰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心軟了一下,雖則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沒忍心推開,反而抱着莫輝,甚至晃了晃,同時向青松投去了犀利的眼神,意思是“不許看!”
“好了,我不是你親爹,你親爹是龍椅上那位,知道嗎,不能亂說。你帶我去見白衣好不好?”
莫輝總算把摟着侯聰的手鬆開了,他掙扎着要下地,侯聰就把他放下來。只見他充滿威嚴地命令自己帶來的太監,“肖公公,起駕,回宮!”
侯聰乖乖到樓下去送莫輝,莫輝坐在步輦上,威嚴端莊,還吩咐了一句,“這個人不許靠近照清殿。”
侯聰被氣了個倒仰。被青松拉回了碧翰樓,勸着哄着吃了兩口飯,一轉眼看到自己畫的白衣肖像還在——莫輝居然沒拿回去?就這麼看不上自己的作品?拿回去的話,讓白衣看到了,還能傳遞相思,現在呢?不是白白揮毫潑墨了?
正在越想越氣呢,莫艷陽來了,一手就抓起了那幅畫。
“你真是的,小侯將軍。人家忙得到處跑,你在這裏畫美人兒啊!”
侯聰不得不又打點起精神對付眼前人。“查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