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鷹神儺面(32)
第440章鷹神儺面(32)
猛聽得枯木上人提到‘洞神’以及‘情蠱’,方才還色迷迷盯着赤身女子上下打量的黝黑漢子頓時臉色慘白,忙不迭地抬手照着臉頰“啪啪啪啪”,一連扇了四個大耳光,只打得口角流紅舌尖帶朱,這才捂着嘴失聲驚叫道:“這便是落花洞女?!”
聞聽徒弟竟然直呼‘落花洞女’,枯木上人登時佯怒作色道:“住口!量爾不過‘洞神’治下區區一個尋常土民,怎敢直呼洞神娘娘的名諱?還不趕緊跪下向神娘叩首,求她寬恕你冒犯褻瀆之罪?”
雖然枯木上人嘴上口口聲聲稱呼那名披裹皮氈的妙齡女子為‘洞神娘娘’,然而其面色卻全無半點恭敬崇拜之色,只是一臉艷羨地瞅着那名赤身女子緩步走到橫卧在地的屍體前,伸手捧起那條正在小二黑口中蠕動身軀的紅白怪蟲!
見妙齡女子將怪蟲安全無恙得捧在手中,枯木上人先是抬腿照着正跪地畏懼叩首的徒弟的屁股狠踢一腳,示意其起身替怪蟲尋找盛身容器,而後才一臉嫉妒地盯着捧蟲女子桀桀怪笑。
“這蝕心蠱母一旦發育成熟便身帶劇毒,凡人若以血肉之軀直接碰觸,便會引得蝕心腐骨的蠱毒逆血脈入體,最後洞穿七竅而出。想來也只有這些‘落花神娘’可以憑藉‘洞神’的庇佑,令蝕心蠱母畏服順從不敢放毒侵害……桀桀桀桀,這蠱術一途果真玄妙如斯。”
原來世居滇黔湘川四省交界之處的苗民自古崇拜高山峻岭當中那些黝黑莫測的山穴洞窟,族中甚至有苗民先祖出身山中‘七十二洞’之說。
千百年來,無數信仰虔誠的苗民一旦預感到自己天不假年,便會灑淚辭別親朋好友,獨自一人進入大山中的某處洞窟,靜靜等待死亡降臨,也好以身軀守護苗族先祖出身發祥之地。
然而也有那機緣不凡的奇人,非但沒有死在洞窟之中,反而得遇種種因緣際會,不光壽數天年大增,更學到一身玄妙無匹的蠱術。
落花洞女,便是其中之一。
據傳,‘落花洞女’本是一名尋常的年輕苗女,只是在某次外出採藥砍柴時,偶然迷失在大山裡一處幽深莫測的岩洞之中。
一旦前來尋找失蹤苗女下落的山民在某處岩窟洞口附近找到這名苗女的葯簍柴刀,便會立即返回村寨通知失蹤苗女的親戚朋友攜帶香燭祭品來洞口處禱祝祭祀,慶祝苗女被祖先魂靈選中,得以身軀侍奉神靈。
苗人稱之為,‘落洞’。
絕大多數‘落洞苗女’自此便沒了下文,但也有極少數幸運亦或不幸者,能在‘落洞’數年後,再度返回人世……這類苗女便被世人恭敬地尊稱為‘落花洞女’。
人說一個‘落花洞女’最大特徵便是容顏秀美絕色,而且因其曾得到洞神垂青庇佑,不能穿着絲毫凡間的織物布緞,僅能以獸皮毛氈草草遮掩羞處。
此外,‘落花洞女’常常身懷世人難以望其項背的蠱術異能,因此也有傳言稱‘洞神’肯放侍奉自己的‘落花洞女’返回人世,正是要借其身形行走各處苗寨施蠱行醫,好以此彰顯洞神的神跡偉力
其實這蠱術並無好壞優劣之分,絕非世人想像之中那種荼毒殘酷的邪術。
蓋只因世居綿延大山中的苗民飽受蟲蛇煙瘴之苦,不得不從附近環境中尋求趨利避害之法,自古便有苗民‘養益蠱以克害蠱’的說法,論來其實與中醫講究的‘以毒攻毒’,有異曲同工之妙。
然而這人心卻是世間最難以揣度之物,有光即有暗,有善即有惡。
苗疆之地雖多有施展善蠱救護苗人信眾的白蠱草婆,但也有不少一心修鍊惡毒蠱蟲,專靠下蠱謀財害命的黑蠱邪士。
(什麼,你讓我舉個白蠱草婆施術救人的例子?嗯,仙劍系列中的阿奴和小蠻就是典型的苗女草婆……哎,凡是沾上李逍遙那個坑貨的女子都沒好下場,說多了都是淚啊。)
如今小木屋中的枯木上人,正是苗疆一代有名的黑蠱術士。
此人原本是上三苗之一黑苗族大祭司彝熊的關門弟子,后因偷偷習練族中禁術被彝熊驅逐出寨。
(過去苗人常以衣衫服飾的花色區分社群,其中使用人數較多的顏色有白、黑與秀錦三色,又稱‘上三苗’;此外還有人數相對較少的紅苗青苗等苗人。)
從此,這人便在苗疆各處流竄,不斷結識這類同樣被族人放逐的黑蠱術士,相互之間切磋較量藝業,一身修為日漸精深,漸漸也打出一個‘枯木上人’的名頭,手下時常聚攏着幾十個為非作歹的黑蠱術士。
大約在五十年前,深受滋擾的三苗各寨終於聯合會盟,一同排出三百位白蠱草婆阿公大舉圍剿枯木上人一夥,展開一場罕見的黑白蠱師大戰。
最後,寡不敵眾的枯木上人僥倖逃出圍剿大軍的包圍圈,自此於江湖銷聲匿跡,不想卻躲藏在這關外苦寒之地。
見黝黑漢子手捧一尊細口陶瓮盛過‘落花洞女’手中的紅白蠱蟲,枯木上人這才稍稍滿意地點頭:“待經過神娘的撫慰,原本性情暴虐苦毒的蝕心蠱母才肯受人擺佈。切記每日丑、巳、酉三個時辰以鮮活血肉餵飽蠱母,萬不可令其飢餓生變。”
待囑咐完徒弟,枯木上人信步來到一扇木門前站定,兩隻昏黃枯槁的眼珠死死得盯着門縫處不時鑽入的雪花出神,口中不禁念念有詞道。
“原想這關東之地沒有宿敵攪擾,正可修養生息徐圖恢復,卻怎料此處如此天寒地凍,尋常蠱蟲難以產卵繁育,但凡能存活下的蠱蟲,無不需求新鮮血肉日日飼餵,實在忒難擺弄。也不知塔莽他養的那些血蛇……”
說著說著,枯木上人猛地抬腿踢開面前的木門,接着一頭扎進屋外漫天的風雪當中桀桀大笑起來,任憑凜冽寒風裹着鵝毛大的雪片,將其包覆成一個會動的雪人。
在呼嘯寒風的吹拂下,鵝毛大小的雪片四處翻滾飛舞,這副紛紛揚揚的景象似是永無止境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