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絕命之交
馬蹄聲嘀嗒,等張若予再抬頭的時候,趙陵那一隊伍已經走遠。
她站在門前釋然的一笑:“走吧,去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兒女情長不應該阻撓他前進的腳步,張若予也不是會為了所謂的感情愛情去留下一個人。在她看來,平等的關係應當是勢均力敵的,而不是因為愛或者好感而產生的單方面的跟隨。
她首先得是自己,日後才能是其他人的某個關係。
屬於“張若予”的任務和心愿她還沒有完成,自然是不能就這樣離開的。
打開門,走進去,關門。
她和趙陵的生活從今日開始便是南轅北轍,或許下一次相見,兩人都會有挽留對方的勇氣吧。
“哎喲我的阿予!你可總算是回來了!”張若予剛到家,劉秀就紅腫着一雙眼睛撲了上來,抱着張若予就是一陣的哭號。
從她斷斷續續的話里,張若予也知道了這件事的經過。
從那一日土匪下山開始,那些土匪搶了一大堆的物資和人上山,原本縣城裏的眾人還在等着縣太爺那邊派人去征討土匪。
可就在昨日一大早,城門剛打開,那些被擄走的人就都自己回來了。可是怎麼問他們,他們只說是有好心的俠士路過救了自己才能回來。
劉秀等啊等卻沒有等到張若予和趙陵,有一瞬間還以為兩人已經喪生了。
幸虧今天張若予總算回來了,她心裏頭的大石頭也能放下。
“不過,阿陵呢?”抱着抱着,劉秀終於發現了不對,怎麼旁邊少了一個人?
之前張若予從山上把趙陵撿回來的時候她並不是很贊同,可是日子久了,就算張若予離開了張家,趙陵也一直在她的身邊守着幫忙。所以儘管嘴上不說,但是劉秀已經把趙陵當作了自己的另一個孩子。
眼下張若予到家了,可是趙陵卻沒有回來,她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
“啊不是,他回家了。”眼看着劉秀又要哭,張若予連忙開口解釋,生怕她多想。
“回家了?”
“嗯是,”張若予無奈只能扯謊,“他家裏是有錢人,派人過來找了,那些斬殺了劫匪的人就是他家的。”
“家裏催得緊,他也就先走了,說是等回到家了再託人給您帶特產。”
這番解釋也算是妥當,劉秀聽了也沒有過多的懷疑,只是嘟囔了幾句:
“我就說阿陵那孩子看起來氣度不凡,現在看來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回家也好啊,不過什麼特產的也就算了,我這老人家了,沒什麼需要的,他自己過得好好的才重要。”
怕劉秀再多想,張若予連忙推着她進了宅子,一邊走一邊說道:“走了走了,娘,我餓了~”
劉秀聽了連忙去廚房開始做飯。
張若予盯着她離開的方向,眼神毫無目的的飄散着,不知道是對誰說道:“臭傢伙,聽到沒,你要過得好好的。”
那一日和趙陵看的房子也定了下來,用來做酒坊。而這一次王將的酒坊受了重創,再加上張若予說要走想自立門戶,那王將乾脆心一狠,帶着自己的人直接加入了張若予這邊,算是拖家帶伙的直接成為了張家酒坊的二當家。
張若予對這種變化也是無奈,這自己給王將當了那麼久的二當家,現在原東家變成了自己的二當家,說出來倒是有趣的很。
“欸,老張,你說你酒坊的名字要叫什麼?我那之前是沒文化才叫什麼王氏酒坊,你這不是和家裏鬧了彆扭?再說什麼張家酒坊不好吧?”王將站在張若予的身邊,撓了撓頭。
他也是一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酒坊能夠起死回生都來自於張若予的青根酒,聽說她要自立門戶,心裏一打算,乾脆就直接奔着她而來。
眼下王將也算是二把手,頂替了之前趙陵的位置,且在做酒坊上面,能夠給張若予更多的意見。
“就叫‘醉得意’吧。”
“好名字!我就去叫工匠做牌匾!”王將大手一揮,行動力極佳,便是直接去做牌匾了。
有了王將的幫忙,張若予的“醉得意”也算是浩浩蕩蕩的開起來了,原本積攢的客戶在開業的時候直接涌了過來,每人都至少買了兩罈子酒,算是給張若予整了個開門紅!
張若予的酒坊生意已然是蒸蒸日上,她整日也忙得不可開交,只有在閑暇的時候才會想起之前次次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京城中。
“小皇子,你怎麼又失神了?”李毅然坐在趙陵的對面,無奈的在趙陵面前揮揮手,算是把他的魂給招回來。
趙陵眼眸微垂,有些不好意思的挪開眼神:“不好意思。”說著便落下一子。
李毅然看他失神落魄的狀態,只能搖搖頭。
“對了,之前上陽縣縣令的事情如何解決?”趙陵忽地又提起了這件事,他還記得那“縣令”已經被李毅然斬殺,不知道現在上陽縣的情況如何。
“哎喲喂,我滴小皇子。這件事我早就和你交代過不下十遍了。”
“我們已經派人過去做了新的縣令,新派過去的人是個實幹派,那上陽縣現在好的不行。”
他說完,趙陵卻還盯着他看,李毅然撇了撇嘴,算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只能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
“那張若予自己開了一家酒坊叫做醉得意,現在生意紅火的很,整天忙得摸不着地。”
“那她莫不是瘦了?”趙陵眉頭蹙起,竟是已經開始擔憂張若予的身體。
李毅然歪歪頭,眼睛瞪大,一臉難以置信:“我滴乖乖,我又不是長了千里眼,哪裏知道她胖了瘦了?”
“你若是想知道,當時就應該帶她入宮。”
趙陵聞言,弱弱道:“她不肯。”
“不下了不下了,今天這棋是下不下去了。”李毅然甩手就要走。
不過走之前,他留了這麼一句話給趙陵:“趙陵,你要明白現在自己的身份,你的不在乎,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說完了之後,他便大步離開,留下趙陵一人對着下了一半的棋局發獃。
……
人在皇宮的高樓,身居高處,往外看過去,入眼的皆是京城的繁華之景。路邊偶有小販在叫喊着吃食,也有老大爺提着酒罈子在沿街賣酒。
不知怎麼的,趙陵看着這場景,竟是想到了之前在上陽縣的時候,他和張若予沿街叫賣青根酒的樣子。
那時候他還有着自己作為皇子的矜持和不甘,相反女扮男裝的張若予卻是格外的放得開,竟是通過各種方式的吆喝招攬來了不少的客人。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張若予的賣酒生意開始走上了正途。
眼前閃過的是張若予穿着小號的男裝,扮作男子的模樣,趙陵無奈的笑開,虧得自己學了這麼多年的觀探人心,竟是連張若予的偽裝都沒有看出來。
他臉上的笑突然停住,他的確發現了張若予的女子身份,可依然是稱兄道弟,兩人之間,一直都只是合作夥伴的關係罷了。
“合作夥伴。”趙陵以前還以這四個字為榮,現在只覺得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是滿嘴的苦澀。
在趙陵陷入回憶的時候,篤篤篤,門外有人。
“何事?”
“稟小皇子,皇後有請。”
“明白了,告訴母后我稍後就到。”
趙陵應下,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裝和思緒,出門便往延春宮走去。
細數天數,他回到宮裏頭大約已經有七天的時間,為了掩人耳目,他只能低調的不出現,現在過了“潛伏期”,他也得出去好好晃悠晃悠了,省得在背後的那些人真就以為他是一個好欺負的。
延春宮內,皇後身穿穿着一襲檸檬王綉料轉化效果印花紗綉裙,下衣微微擺動竟是一件深玟紅米字針暈繝錦百水裙,耳上是攢絲海藍寶石耳璫,,白皙如青蔥的手上戴着堆絲崑崙岫玉手鐲。饒是這般私下的服裝,處處也彰顯她作為皇后的雍容華貴。
“母后。”趙陵輕輕喚道。
“陵兒,你可終於回來了。”皇后遣散眾人,只留下了幾名心腹在旁邊候着。
她牽着趙陵的手就是一陣的心疼,貴妃那邊的下作手段她有所聽聞,但是因為自己身居高位,所以每一步更是要小心謹慎,故而在趙陵出事的時候也遠遠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看着趙陵終於安全歸來,她心中的大石頭也終於放下了。
她看着趙陵眼下的幾抹淡青,心裏對貴婦的記恨又深了幾分:“陵兒,說說這一次出去的情況吧。”
其實她早就從李毅然那邊得知了趙陵這一次的出行,只不過李毅然的口中淡化了張若予的存在,只是把張若予描寫作為一個好心人。
但是在趙陵的眼中,本身就對張若予帶有主觀上的情感,故而再怎麼刻意忽略張若予的存在也依然騙不了皇后。
皇后聽着,臉上的神色不變,心中卻警鈴大作:這張若予又是何人,在李毅然的口中僅僅是一個過客罷了,怎麼在陵兒的口中成了絕命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