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燙傷
林浠上樓回到卧室換了身居家服。
換下褲子時,從口袋裏拿出那台手機,打開了翻蓋,視線落在那個沒有保存的號碼上。
葉澤言讓她不要再聯繫文仁瑾了。
可是眼前的這一串11位數字,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毫無腦容量的腦子,是如何做到竟牢記於心。
合上翻蓋,她把手機塞在枕頭下,下了樓。
就見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可口的家常菜,空氣里繚繞着氤氳的菜香。
林浠摸了摸肚子,卻毫無胃口。
男人已經在玄關處穿鞋,林浠走了過去。
“飯做好了,你好好吃飯。”
嘴角扯出一個乖巧的笑,“會的!謝謝葉隊長啦。”
葉澤言換好鞋直起身低頭看着她,眸光流轉最終那有點想要說點什麼的話,也都咽回喉間。
扣住她的臉在額頭上落了個親吻,“吃完了好好學習,早點休息。”
隨着大門的關上,林浠臉上那點努力掛上的笑也消散無影。
轉身停在餐桌邊,最後還是坐下來吃了幾口。
*
慧子還是第一次來唐朝。
這地方她曾經聽聞過,只是每每有人提及,一群男性狗友都是一臉壞笑的意味深長,而一旁的林浠則是一臉無語的不屑厭惡。
二世祖都還年輕,在酒吧夜店就能把到女生,自然沒必要去那種地方。
而林浠的無語和不屑,似乎是因為自家父親曾經常出入那種場所。
從他們的反應就能得知不是什麼入流的地方。
她第一次踏入,的確不入流。
倒不是裝潢和規模,不入流的是這裏面形形色色的人。
慧子也喜歡玩,只是去的都是被林浠帶着的酒吧街那種“名正言順”的正規場所。
她的家世在普通人眼裏怎麼上也算的上是小康中上,雖然和林浠還有那群狗友比起,可能…連平庸都算不上。
家裏從小壓抑的管教方式,造就了她成年解禁后,猶如脫韁野馬肆意奔放的生活。
所以當收到段旭陽讓她過來的微信,她沒有片刻猶豫,叫了車就過來了。
和段旭陽交往的這幾個月,她是真切地第一次感受到被寵愛有加的幸福感。
段旭陽體貼嘴又甜,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致使她直接忽略了男生不時和她哭窮以及不回短訊的“惡習”。
慧子天生性冷,在遇到林浠之前還十分內向,幾乎沒有什麼朋友。
所以在和林浠鬧翻后,也沒有人可以傾述戀愛的點滴和心情。
可兩人的關係,似乎一直都是林浠是主動的那一方。
兩人因為被湊成同桌,林浠性格大咧,和誰都能聊上幾句,最終成為了閨蜜摯友,慧子進入了林浠的圈子。
第一次體會到除了努力學習才能出人頭地以外,還有另一群人以一種近乎令人憤恨的輕鬆姿態,揮灑着父母的寵愛和資產,肆意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和段旭陽的一切點滴,都在她那不經世事的腦子裏加上了愛情的濾鏡,渲染出人間值得的美好。
兩人雖然家世不相當,慧子甚至有點可憐段旭陽父母雙亡的身世慘淡。
可從未在狗友們身上體會過的優越感,在段旭陽這拿着學校的補助金,卻又身殘志堅的小奶狗身上體會到了。
當她照着男人給她發的微信,在侍者的帶領下進到包房內,被撲面而來的煙味嗆到不行。
整個包房內煙霧繚繞,她一度看不清坐在軟座沙發上一群人的臉。
等她穿過一群東倒西歪的男男女女,在沙發拐角處的角落找到到段旭陽時,就見他半闔着眼,似乎醉醺的模樣。
遠看,他的頭似乎都像是靠在身邊那衣着暴露的女生肩上。
慧子皺着眉,沒多想上前推開那個女生,在他身邊坐下。
伸手撫上他的臉,語氣里滿是擔心,“陽陽,你怎麼了?喝多了?”
段旭陽眯了眯眼,又努力睜大聚焦,看清是慧子,努力把身子靠着椅背往上挪了挪,坐起身子,也沒多想直接低頭吻上她。
廝磨間,唇齒間溢出溫柔似水的情話,“慧慧,你來了……我好想你啊……”
女人心裏毫無抵抗之力,就任由男人在大庭廣眾下這麼深深地吻着她。
一記深吻結束,段旭陽聽到了什麼突然彈了起來,朝着桌子遠處的人說了句,“哎,碟子拿過來,我還有幾條粉吧!”
***
林浠吃着吃着,胃口就來了。
除了辣,她在吃上也不算挑剔。兩人雖然口味不同,但葉澤言做的菜真的很合她的口味。
吃完把桌上的剩菜收拾好,關上冰箱門的前一刻,林浠看着櫃門邊上的幾聽雞尾酒,閉了眼咬了咬唇……
最終沒忍住,還是拿了兩聽,又從抽屜里掏出煙盒,拖着慵懶的步伐,拽了條毯子走到陽台。
這一個月日日加班被折磨的,不單是每天午休都要找個無人的地方抽根煙,回家后都要喝上幾杯酒。
就此導致煙癮和酒癮都愈發嚴重,也是她不怎麼願意待在男人住處的原因。
他雖然不會過度管她,但是只有一個人待着,才能毫無顧忌沒有罪惡感,肆無忌憚地釋放這些身體慾望。
看着室外霓虹燈光璀璨,奪目的人間煙火,她以為自己腦海里能生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人生感悟。
可眼前閃現過的,是她和葉澤言認識以來的點滴。
兩人本應是萍水路人。
有工作生活上的往來,甚至偶爾圈層上所以會成為點頭之交。
沒有她的主動,葉澤言會繼續過着他見義勇為,人民公僕的日常,也許還會內心毫無波瀾地被家裏安排和艾欣聯婚,成親,生子…
“啊——”想到這裏,林浠突然捂住臉輕吼一句。
不可以。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是艾欣。
她心裏已經和艾欣剛上了。
雖然艾欣也只是在工作上正常地給她使絆子,但是也不可以!
葉澤言和誰在一起都不可以和艾欣在一起!
不行!
林浠當下的認知里就完全無法塞下,葉澤言會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的設定。
帶着微醺的思緒,她不受控制的大腦甚至開始腦補出葉澤言和別的女人親密的模樣,一股噁心的作嘔伴着心痛就這麼湧出。
匆忙起身衝進衛生間,扒在馬桶邊上就開始嘔吐…
*
比起第二天都不知道是在哪裏醒來的慧子,林浠至少在凌晨三點鐘,被馬桶邊緣磕到脖子痛醒了過來。
一身的餿臭味,瞬間倦意全無,跳進浴室給自己沖洗了一番。
等再出來,整個人精神無比,就是還能感受到酒精和尼古丁充斥全身。
得,她已經預想到不睡個半天,自己的狀態根本無法學習。
洗完澡,她走到陽台上想把煙盒酒瓶收拾掉,以免被葉澤言看到。
往樓下掃了一眼,儘管燈光昏暗,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輛停在樓下的黑色保時捷。
想要下樓查看的衝動被她壓下。
一根煙的時間,她能看到從駕駛座搭出窗外的一隻手,指尖捏着忽明忽滅的煙蒂。
文仁瑾在唐朝和廖世民談完事,應付完艾欣,沒多想就開着車到了林浠家樓下。
就只是想在她看不到地方,離她近點。
第二天醒來時,那輛轎車早已離去,沒了蹤影。
*
周一上午考完期中考,林浠心情很好,因為發現自己複習的都考到了,做的特別順。
難得覺得自己真聰明。
正興沖沖地準備找韓媛對對答案,對方卻直接忽視她,目不轉睛地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弄得林浠一時尷尬,愣在原地。
“嗨林浠,考的怎麼樣?”劉碩似乎考的也不錯,經過她時滿面春風地打着招呼。
加上王宇彬,三人並肩嘴裏聊着考題出了教室,還遇上門外等着兩人的一對小女友。
笑着和兩人打了招呼,林浠看了劉碩一眼,沖他女友客氣地問道,“把劉學霸借我兩分鐘,問個問題可以嗎?”
接着把人拉到一旁,“那個,下周就是春遊了,當時報名報的是我們幾個人。你…和韓媛不會尷尬吧?”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覺得韓媛剛才忽視她是因為不想和劉碩再有交集。
劉碩聽到韓媛的名字明顯眼神閃了一下。
兩人畢竟也交往了半個學期,雖然分的和平,多少還是有點摩擦。
只不過男生心大,雖每次見到韓媛心裏還是有點異樣,不過早就放下。
劉碩笑了笑,“不會,我不尷尬。至於她會不會我就不知道了。沒關係的,林浠你也別多想,我們不需要你站隊,大家都是同學正常相處就好。學習上有問題也可以來問我們。”
“嘿,謝謝學霸。期末考的時候肯定還要麻煩你們。那,趕緊去找你女票吧,周五見。”
林浠從學校回到公司的路上還在想,韓媛剛才沒理會自己,是着急躲劉碩吧。
這個平淡的小插曲在她的生活里轉瞬即逝,也不會在腦子裏停留多時。
*
周二上班,令整個投資組人為之振奮的消息,就是京石那邊總算通過了朗逸提交的材料。
換句話說,不打算繼續找茬了。
之前他們找的茬,完完全全淋漓盡致地體現了字面上的意思。
找。茬。
總算不用加班,全組每個人都歡欣雀躍。曹興組長在大家的慫恿下,打算犒勞大家下班后一起搞個聚餐。
看到等在投資組樓層電梯外的林欣,幾個活躍的男生起着哄,“何誠可以啊,你進公司不僅能拿到offer,還能拿下個老婆啊。”
“哎,帶上家屬一起唄。反正都是公司報銷,林欣也是朗逸的員工,曹哥,這不算以公謀私吧。”
提議的男生一臉興沖沖,曹興看着因被眾人揶揄而紅着臉的林欣,笑笑,“既然來都來了,林欣也一起吧。”
電梯間內,有人突然開口,“哎我之前老想來着,林浠林欣,你們兩是姐妹吧?名字像長得也挺像的。”
“她是我表妹。”林浠應道。
“姐,不是表妹,是堂妹。”
“哦哦,反正就是我妹妹,都姓林,本家本家。”
問話的同事,“難怪呢。哎,這兩美女長的像,何誠你不會分不清吧。”
“……”
“……”
那人自以為幽默地問完,電梯裏卻開始了令人尬然的沉默。
林欣站在她身邊,就見林浠原本帶着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歪了頭翻了個白眼。
巨大而又悠長的白眼。
這窘人的沉寂直到電梯門在一樓打開,眾人蜂擁而出才讓人能透口氣。
林浠無語地拉着林欣,輕咒一聲,“他以為自己很搞笑嗎?這種事情大庭廣眾之下講出來不就是讓大家尷尬的嗎?會不會看氣氛啊?”
“傻叉一個!姐我和你說有些傻逼直男就這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開女生玩笑還以為自己有多機智幽默呢?!你哪天找着機會一定要給他懟回去!”
林浠聽着自家堂妹的吐槽,邊認可地點着頭,再度翻了個白眼。
她這白眼翻得也巧得很,剛好就錯過了沖她潑來的一打熱水。
如果不是林欣拉她一把,怕是直接全都潑在臉上,面部重度燒傷。
最初的觸感只是感受到了水,等神經慢半拍傳輸進大腦,林浠痛的立刻叫了出來。
整個人彈在一邊,看着濕透了的左臂。
所有人都頓在原地,看着潑水的女生從怒目相對的視死如歸,變成驚慌失措。
何誠見到韓媛,一時也是不知所措。
反應過來趕緊把人從林家姐妹面前拉開,低聲吼道,“你發什麼瘋?”
“姐,你沒事吧?”林欣看了眼被何誠拉開的女生,趕緊走到林浠身旁,正想上手替她查看,卻被林浠擺着右手制止,“別,別碰我,嘶——痛……”
一群人這下都圍了上來想要確保她沒事,林浠忍了兩秒,小心翼翼地掀起真絲襯衫的袖子。
衣服底下的手早已一片紅腫。
“嘶——”疼痛難忍,她再次咬着牙從齒縫裏蹦了一聲叫,接着也不想理會當下的情景,推開周圍的人,衝進洗手間,給手臂衝起冷水。
林欣跟着她進了洗手間,沖了兩分鐘,沒見起水泡,卻還是紅腫的厲害,而且疼,真的疼。
“姐,你這燙傷的面積也太大了,得去醫院。”
林浠皺着眉,痛到都弓起了腰背。出了洗手間經過眾人的時候她也不想多說什麼,在林欣的攙扶下上了朗逸門口的的士。
司機小哥見兩女生上了車,一個一臉慌張,一個滿臉痛苦。
“姐,去哪?”
“附屬醫院。”
的士車啟動,林浠將左手小心翼翼地架在空中,整個人身軀僵硬地將手機從包里取出,一個快捷鍵直接打給了葉澤言。
忍了幾分鐘的痛,在聽到他的聲音后瞬間就沒了堅強,嚶嚶地就哭了出來。
她就哭也不說話,電話那頭的人直接從辦公室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抓起車鑰匙就開始往門外走,口裏不住地問着,“怎麼了?”
“葉隊長…我…剛剛被人潑熱水了…”她邊哭邊嚶嚀着,委屈的情緒上來了講話斷斷續續的,葉澤言愈發焦急。
“啊!痛……”除了情緒,手上隱隱發來的刺痛也在刺激着女人的淚點。
細皮嫩肉的小富婆被嬌生慣養慣了,除了被綁架那次,哪裏遭過這種罪。
“你在哪?我現在過來。”男人聽完她一通斷斷續續的抽泣,已經出了警.局啟動了車。
林欣見她抽抽涕涕根本說不清話的模樣,直接把手機奪了過來,“姐夫我們現在在的士上。姐姐手被人燙傷了,我們正在去附屬醫院的路上。”
男人掛了電話,直接給柏森撥去了電話。
“言哥我剛下手術呢,今晚出來喝——”
“喝你妹!現在給我去附院門口等着,林浠來了直接把人接去急診室!”
柏森都還來不及追問一句,那頭就已經掛了電話…
*
葉澤言到達醫院的時,林浠剛在治療室塗完葯。
男人敲了敲門進入,林浠一看到她,本就哭紅的眼眶裏又湧出了大顆的淚珠。
葉澤言看她一副嬌柔脆弱的模樣,一支左臂放在枱面上,被塗上了亮蹭蹭的藥油,心疼不已。
男人上前,林浠抬起完好無損的右手環上他的腰,直接把頭埋進男人腹中,“葉隊長我好可憐啊…”
葉澤言伸手在她後腦上輕撫着,看向醫生和一旁陪着的柏森,“現在什麼情況?”
處理的醫生脫下手套,“沒事,就是輕度燙傷,這個情況看應該不會起水泡,就是這一周要小心點。”
接着又和男人交代了一番要如何上藥,如果起了水泡要如何處理的注意事項。
醫生走後,林浠才把頭從男人身上撤了出來。微微咬着唇覺着嘴,支着脖子一雙杏眸水汪汪地仰視着他,綿長較軟地來了聲,“痛…”
林欣,“……”
柏森,“……”
男人的手從後腦滑落至她臉頰,用指腹輕輕地揉了兩下,“醫生都說了沒事的,這兩天去我那我照顧你,嗯?”
林欣,“……”
柏森,“……”
原本一副悠閑翹着二郎腿在一旁坐着的柏森,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地秀着恩愛,心裏對葉澤言的認知,又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咳…那個言哥,這都處理好了我們就走了吧,之後還有其他病……”
“人”字還沒說完,就被葉澤言一計眼神殺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裏。
訕訕地挪開了視線,看向同樣被狗糧尷尬到的林欣,相視也笑不出來,就是憋着。
空氣里視線交流着。
柏森:你懂我吧?
林欣:嗯嗯,我懂。
兩人都咬着嘴唇,努力剋制着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