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棋沒下完
瞬間,人群中聲量減弱。觀眾席上一時間不太明了發生了什麼,但人們也把目光斂了過來。
士兵一怔過後,嘴唇輕動,仍欲說些什麼,只聽梵音又一厲聲,這次竟壓過了半場嘈雜,顯然她調動了靈力,加持了音量。
“我讓你把嘴給我閉上!”梵音聲聲震天,不僅賽場頓時安靜了下來,就連賀拔也從屏幕另一側走了過來。梵音眸光璀璨,面若冷霜,朗聲道:
“這裏的指揮官到底是你!還是他!”梵音揮手一指,正對身後不遠處的賀拔。
“你有多少斤兩強的過你的主帥!你睜大眼睛給我看清楚,我軍勢力現在到底強過你們幾倍!”說罷,她再一次把手指向自己的陣地圖,拼至現在梵音的兵力足足多過賀拔三倍不止,而且賀拔的兵將已是強弩之末,傷亡慘重。
“你義無反顧,捨身取義,你們統統不怕犧牲,拚死抗爭,你們的命你們不要,但你們不問問他扛不扛得起!”話音盡收,梵音和賀拔兩人靜立場中,周遭一片嘩然。片刻,梵音轉身,看向賀拔,再次開口道:
“他的犧牲是讓你們活着,不是死去。有這樣的主將是你們的幸事,不要枉費他一腔熱血。來日方長。”話落,梵音不再多講一言,她等待着賀拔的回應。
場上早已變得鴉雀無聲。觀賽台上的官員們此時也目不轉睛地看着場下的二人,不知何時大家的情緒已經被這個外族的少女所影響。
端鏡泊擺弄着自己指間的戒指,對場上的一切毫不在意,甚至有一絲不屑一顧。他側臉看見一旁坐着的國主姬仲也在盯着場內的局勢,不由嗤笑一聲,姬仲聽到了端鏡泊發出的聲響,回過頭來,說道:
“怎麼,你對這個比賽沒興趣?”姬仲細軟髮絲,彎曲垂肩,臉型稍長,面額滿紅。
“乳臭未乾,有什麼能耐。”
“令公子年紀也不大,卻已經是人中龍鳳了。”姬仲恭維道。卻聽端鏡泊又是一聲譏笑。姬仲心念一轉,方知自己的話並未討喜,像端鏡泊這種心高氣傲之人,怎會把自己的兒子與這種不入流的人相提並論。隨即他又補上一句:
“不過前幾日看你對北唐的兒子也頗為留心呢。如果我沒記錯,北唐北冥今年才12歲吧,怎麼就當上本部長了。你家的公子端倪今年已經15歲了吧。”說罷,姬仲不再多言。
一旁的端鏡泊,顴骨突出,眼窩更顯下陷,兩腮無肉,嘴唇緊閉。黝黑的頭髮貼於面頰,有種說不出的陰森。他聽姬仲這麼一說,嘴唇抿了一下,閉得更緊了。姬仲轉頭看向賽場,不再理他。
“你手上還有一枚棋子吧。”賀拔開口道。
梵音眼波流動,隨即消逝,開口道:“是。”
“我剛剛猶豫之時你為何不擲出那枚棋子?”
梵音挑挑眉毛,突然浮現出小女孩一般的俏皮模樣,沒有搭話。賀拔看着她,良久,笑出聲來,聲音愈笑愈大,像是要從胸腔里笑出來。梵音看着她,一時無話。
“剛剛我的手下說話得罪了,你別介意,都是大老爺們不懂事。”賀拔說話的口氣好像變得和梵音很熟一樣,粗聲大氣,毫不見外,爽快至極。
“沒事,你有這樣的屬下是大幸運。”賀拔看着梵音誠懇的臉,心中不知為何一暖。
緊接着他沖裁判席朗聲吼道:“比賽結束啦!還不宣判!”
裁判席一臉茫然,大家此時此刻全都在關注着場中兩人的一舉一動,竟忘了還在比賽。
裁判員看向北唐穆西,等待他的指示,北唐穆西則看向梵音。他的位置距離梵音很遠,數百米開外,居高臨下,他們可以通過大屏幕清晰地的看到選手們的賽況,但選手們是看不到他們的,只能遠遠望見一個影子。
不過這對梵音來說不是問題。此時她已經發覺到北唐穆西投向她的目光,她抬頭迎了上去,只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動作大概只有北唐穆西才會注意到,說是搖頭,其實只有眼睛閃動了一下。北唐穆西接受到她的訊號,對她微微點頭,那樣的動作也只有梵音才看的清楚。
北唐穆西站了起來,鄭重宣佈道:“挑戰賽,第二回合,軍事賽,第五梵音勝!”話音將落,現場的觀眾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北唐穆西已經率先鼓起掌來,北唐穆仁也在一邊祝賀。場中稀稀拉拉的掌聲實在讓人有些尷尬。
只聽賀拔對着自己的手下大喝一聲:“幹嗎呢!還不趕緊給人家鼓掌!欺負人家不是本地人嗎!”賀拔大聲說著,故意避開小女孩三個字。
經過這輪番較量,他早已把她當做對手,小女孩的稱呼早已不合時宜。加上他說話直來直往,剛剛那些說梵音是外族人的聲音現在也都銷聲匿跡,大家只覺面目一紅,不好多言。
“快點!”賀拔皺起眉頭,再喝一聲。頓時軍中士兵齊齊鼓掌叫好,那聲音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瞬間氣勢恢宏。觀眾們也被帶動起來,紛紛加入隊伍,吶喊助威。
賀拔伸出大手,咧開嘴角,憨笑着,等着與梵音握手。可梵音倏然一頓,遲遲沒有伸出手去。
賀拔把手懸在半空問道:“今天你的手也沒受傷呀?”他木然想了想又開口道:“哦,你手裏還攥着一枚棋子呢,看我這個人。”賀拔有些不好意思,這顆棋子可是會讓他一敗塗地呢,他不禁想縮回手去。
“沒什麼,是我失禮了。”梵音看出賀拔動作,連忙伸出手去。兩人雙手一握,相視而笑。
“啊呀,你這個傢伙真有意思,怎麼還把棋子捏成粉了呢,丟在一邊不就好了。不過你的手勁我也是領教過的。”賀拔一邊說著一邊忙忙點頭。
“傢伙?”梵音第一次被人家這麼稱呼,自覺有趣,嘴角彎彎。
“下一場見!”賀拔鬆開右手,伸直手臂,攥成拳頭,等着梵音迎合。
梵音先是一怔,隨後道:“好!”她握拳與他相撞,賀拔笑的很是開心。隨即轉身準備離開賽場。
梵音垂下手臂,獃獃看着與賀拔相撞的拳頭,神情一時恍惚,她緩緩鬆開拳頭,抬手輕掩雙眸。賀拔沒走兩步,回過身來,準備再和梵音道別,卻見她站在原地,身形輕盈,蕭瑟蔓延。賀拔粗糙的神經好像被什麼東西颳了一下,他連忙走了過去,問道
“你還好吧?”話落,沒人回答,賀拔又說:“你還好嗎?是不是累了?”還是不見回應,他又道:“喂,你沒事吧,是不是累了?是挺累的,比打了十場實戰賽還累!”
賀拔盯着梵音,見她一言不發,於是伸出一個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肩膀。梵音這才意識到有人和她講話,她連忙放下手,看清來人是賀拔便說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嗯,沒事,我是看你沒走,再和你打個招呼。”
“哦,這樣啊,我這就走。”
“那好,回去好好休息,回頭見。”
“好的,再見。”
賀拔這次大步流星地走了,梵音看他走遠才轉身離去。
“賀拔剛才是在和梵音說話吧?”天闊站在北冥身邊問道。
“嗯。”
“他大概不知道梵音聽不見。”天闊說著,北冥沒有搭話。“我老爹今天有點奇怪呀,哥你發現沒?”
“發現了。”
“他怎麼遲遲沒有讓裁判員宣佈梵音勝利呢,好像在等着什麼。”
“梵音還有棋沒下完。”北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