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語

曲賀陽也就是聽到這兒，神色才略微變了變。

他認真的看着文璐，後者誠懇的說：“曲總，真沒有騙你呢。安琪我是真的看到她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來找您。”

“你在跟他聊什麼？”她的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文晟不耐煩的聲音，他警惕的盯着曲賀陽看了幾眼，就把文璐給擋在了自己身後，“你在騙她什麼？”

曲賀陽淡淡道：“我有什麼需要騙她的？”

文晟冷哼了一聲，譏誚的盯着他看：“你跟安盛，不過是一丘之貉。”

曲賀陽在心底想笑，也就只有安盛，把她當成一個乖孩子，也不知道以後要是知道了文璐真實的性格，是喜是憂。

文璐忙在他身後拉住他的胳膊，有些害怕的說：“阿晟，沒什麼的，他沒有對我怎麼樣，只是聊了幾句而已。”

文晟卻依舊急着把她帶走，道：“我們還是去你兄長那邊。”

說起來，姜城這背後的身份，讓他也挺意外。誰能想到他這個大舅子，居然是這段時間鬧得這麼轟動的有頭有臉的人物。

仔細問了問，才知道原來姜城也是姜家的一個私生子，所以跟文璐兩個人的關係特別好。為了方便辦事，以及不驚動姜家人鬧出什麼么蛾子，才一直藏在身後。

姜城能走到這一步，身為妹夫的文晟自然是高興的。

“以後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肯定知無不言，竭盡所能。”他在姜城面前慷慨大方道。

姜城笑道：“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不過，以後倒是會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文晟發現，他伸手去倒騰手機的頻率很高。

這位兄長，看上去平平無奇，沒想到居然有這麼雙運籌帷幄的手，難免讓人有些匪夷所思。

文晟心中驚嘆，面上倒還算不動聲色。

正分神間，卻又聽大門口那熙熙攘攘，聲音很吵，他偏過頭去看，卻看見曲賀陽正往門口走去。

“城哥還在這裏，他一個東道主，反而離開，尊不尊重人？”文晟諷刺道。

文璐道：“安琪回來了，他應該是去找她了。”

“也不知道安盛這妹妹哪裏來的這麼大的魅力。”文晟扯了扯嘴角。

文璐被他握着手，最後偏開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挑了挑眉。

……

蔣慧凡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接到安琪的電話。

這位老同學的聲音，在她聽來，已經相當的陌生。她辨認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是誰。

安琪說：“我現在已經在國內了，不打算出來見個面么？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

蔣慧凡並沒有答應，只不過很快，安琪不請自來，被家裏的傭人給請了進來。

安琪道：“躲着不見我是什麼意思？”

蔣慧凡盯着她看了片刻，沒什麼情緒的說：“我好像沒有跟你見面的必要。”

安琪笑了笑，說：“曲賀陽自從我出國以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我，你用了什麼手段，讓他對我愛搭不理的？”

蔣慧凡有些無語，“如果你當初願意對他好一點，不對他呼之即來呼之即去，或許他對你比對誰都好。我沒有跟你爭強他的打算，你大可以主動去求他原諒你。”

安琪上下打量了她兩眼，蔣慧凡最近雖然看上去情緒不太好，可整個人細皮嫩肉的模樣，顯然是被養得很好。

她有些嫉妒，這段時間她一個人在國外，卻沒有一個人在意她。

安琪面無表情的盯着蔣慧凡看，後者有些警惕的看着她。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曲賀陽卻已經趕了過來，他皺着眉問：“你還回來做什麼？”

安琪的視線也就順勢移到了他身上，她抬着嘴角，“曲哥，難道我連回來這點權力都沒有了嗎？”

“你有，但是誰允許你過來打擾小蔣的？”男人沉聲道。

安琪的笑意就更加明顯了一些，她淡淡的說：“曲哥，你不想讓我見她，是怕我在她面前胡說什麼啊，那件事……”

“夠了！”

這一聲呼喊，到底是讓安琪的聲音也止住了，她紅着眼睛盯着她看。

曲賀陽聲音緩和下來，卻堅定極了：“你先回去吧。”

見她沒動作，他又回頭看着蔣慧凡，斟酌片刻，說：“小蔣，我先帶她走。一會兒來找你。”

顯而易見，安琪跟曲賀陽之間，有他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情，好在她也不是很在意。

等他倆糾纏着往外走時，蔣慧凡突然覺得噁心透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噁心，就是感覺他倆一起，讓她想起了之前她那段卑微的歲月，現在想來，真是太不值得了。

蔣慧凡現在覺得，她那個時候，或許都不愛曲賀陽，只不過第一次給了他，全心思投入在他身上，讓她產生了依賴感。

她從曲賀陽的這段感情中脫離出來，其實花的時間並不久。比起她現在嘗試着擺脫曲渡要容易得多。

蔣慧凡那會兒只是難受，現在就是痛苦了。那種光是想想，就如同傷筋動骨的感覺，讓她很多時候，都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她這會兒就有些不適感。

本來拿出手機想找姜城的，只不過翻開聊天記錄時卻看見他並沒有收了自己給他的錢，給他發消息的手就頓住了。

蔣慧凡不想跟姜城之間，還有不清不楚的牽扯。

可她沒有找他，他那邊卻像是有感應似的，發了消息過來。

［今晚你想吃什麼？］

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今天晚上見面么？

這是一種變相的邀請。

蔣慧凡本能的想要拒絕，她骨子裏面的矜持不尋思那麼做。

可是她到底還是沒有經受住他的誘惑，他的溫聲細語，到底是讓她心動。

［你收了錢，我就過來。］

蔣慧凡依舊希望，她跟姜城之間沒有感情糾紛，用錢能讓她心底的大石頭落下來。

那邊沒有回復，幾分鐘以後，他聽話的收了錢。

蔣慧凡鬆了口氣，遲疑了片刻，獨自開車去了姜城的住處。

男人家裏的門也沒有關，她在門口時，都能聽到你面鍋鏟碰撞的聲音。

蔣慧凡抬腳進去時，裏面的男人穿着圍裙，正在給她做飯。

她的腳步聲驚動了裏面的男人，後者轉頭過來看她，看了她兩眼，然後道：“你先去客廳裏面看電視吧，我很快就好了。”

蔣慧凡點點頭，她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畢竟兩個人之間不可能再跟之前一樣，當普通朋友。他倆都睡了，那天晚上睡了兩次。

只不過當她把視線移到客廳去時，頓了頓，客廳裏面已經換了一套很大的電視設備，估計沒有幾萬塊，拿不下來。

以她對姜城的了解，他顯然不是那種樂於看電視的人。至於他為什麼要買這套設備，蔣慧凡很難不多想。

其實她那天走之前，也無意中提起過，她覺得他這兒的電視太小了，看着不是特別舒服。

蔣慧凡的眼神複雜極了，在經歷過兩段失敗的戀愛之後，她其實有些驚弓之鳥，一個對她好的男人，她相當的排斥。

她不過給了姜城兩萬塊，這套設備遠不止這個價。

姜城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蔣慧凡一直盯着電視機看，她並沒有把電視機給打開，只是沒什麼表情的看着電視屏幕。

“吃飯了。”他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蔣慧凡回頭看了他一眼，坐到了餐桌這邊，斟酌片刻，還是開了口：“你為什麼要買電視機？”

“想買就買了。”

“你不愛看電視。”

他皺起眉。

蔣慧凡聳聳肩：“因為我吧？那天我說想，你才買的。你不許說謊。”

姜城大概也不想欺騙她，什麼也沒有說。

蔣慧凡登錄支付寶，低頭道：“我給你轉錢。”

姜城說：“我不要你的錢。”

可是哪有付出這麼多，跟個富婆，還倒貼錢的？她以為自己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了，可是他還要這樣。

姜城：“也值不了幾個錢，買一套，反正我自己也能看。你不需要，不需要給我錢。”

蔣慧凡眉頭鎖的死死的，她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姜同學，你是不是還喜歡我？還想，跟我發生什麼？”

姜城沒說話。

蔣慧凡有些頭疼，說：“姜同學，咱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先不說你還是個學生，而且，我不喜歡你。”

她給他轉了錢，便低頭下去吃飯了。

幾分鐘后，遲遲不見有收錢的消息傳來。

蔣慧凡抬頭看了他幾眼，她無名之中來了火氣，卻壓抑住了，只冷冷的說：“你愛不收就不收吧。”

她只好離他遠遠的。

蔣慧凡還是忍不住摔了筷子，抬腳逕自往樓下走剛剛走到電梯，男人就追了過來。把她從電梯裏給拉了出去。

姜城戴着口罩，這大概讓他有些呼吸不過來。他緩了好一會兒，說：”怎麼就要走了？”

蔣慧凡揮開了他的手。

“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想對你好，我沒想能夠跟你發生到其他地步，我就只是想，默默的對你好。”他沉默了片刻，說，“你想讓我把錢收了，我就收。你別生氣。”

蔣慧凡覺得自己現在真的太不像是個正常人了，時不時容易崩潰，姜城稍微順着她，就讓她想起對她那麼那麼好的曲渡，那樣的曲渡居然不見了。

一個人從理智正常，到崩潰大哭，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像是雙腿失力了一樣，蹲在了地上。雙手蓋住臉。一開始只是默默的掉眼淚，很快不再壓抑，變成號啕大哭。

這哭聲，讓姜城有些慌亂。他彎腰下來，翻找了一陣都沒有從身上找到紙巾，最後只好用手去給她擦眼淚。

“蔣小姐。”

他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可最後都憋了回去。只把她抱在胸口，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打濕了一大片。

蔣慧凡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她就把臉給擦乾了。

“我這個人，運氣不太好，每次都感覺自己遇到好男人了，可是他們都不怎麼樣。”蔣慧凡深吸了一口氣，“曲渡這個男人，一直在假扮向以征，一開始我覺得，他是有事情需要解決。所以我無條件的相信他，不承認自己是曲渡，是有苦衷的。”

她稍微停頓片刻，有繼續說，“現在想來，其實他一直不肯跟我承認，或許一開始，就是把我拋棄在了他的世界之外。只不過，能白白睡到的女人，不睡白不睡。”

“我很感謝你。”她笑了笑，眼睛已經腫了，頭髮也很亂，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廢，她說，“我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腦子偶爾轉不過彎來。那天，要不是你給我打電話，可能我已經把那一瓶安眠藥給吞完了。是你救了我。”

姜城愣了愣，突然更加緊緊的抱住她。

她感覺到他整個人似乎有些發抖。

蔣慧凡說：“嚇到你了？”

姜城聲音顫抖的說：“以後不要做傻事了。曲渡何德何能，讓你把他放在那麼重要的位置上。他其實……”

蔣慧凡卻拒絕聊起曲渡的話題，說：“所以，你現在別再刺激我。”

姜城所有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他把她打橫抱起，再進入他家之前，她有些不太放心的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可以養着你，但是希望你明白，欠貨兩訖這個詞的意思。”

姜城沉默了好一會兒，“嗯”了一聲。

蔣慧凡這才放鬆下來，她吃完飯，又再他這裏睡了一覺。不知道他在房間裏點了什麼安神香，她覺得好睡的離譜。

姜城在房間裏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走了出去。

他接着電話，那邊說：“姜總，我等會兒什麼時候過來接替你？”

“這會兒就行。”他站在客廳里盯着房間的方向，說，“讓文璐去挑唆安琪，讓他拖着曲賀陽。你過來順便買一瓶安神葯。”

他很快換了衣服往外走。

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房間裏的蔣慧凡，此刻依舊睡得香甜。

微風吹開窗帘吹進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吹進她的夢鄉。

……

蔣慧凡還算睡了一個好覺。

她醒來時，手機上有曲賀陽的消息，他跟她保證，這兩天，絕對會把他跟安琪之間的事情處理好。

蔣慧凡望着天花板，並沒有回復。

等清醒以後，她翻身起來往客廳走，卻看見姜城已經脫了口罩，他正在喝熱茶。

蔣慧凡走過去，說：“姜城，你給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吧。”

姜城琢磨了片刻，顯得格外客氣：“我這輩子，倒是也沒有太多大起大落。小時候是個私生子，跟文璐一起不受待見。後來，有一個大家嘴裏的壞人，給了我們幫助。他幫了我們許多，不管是上學的事情，還是被欺負的事情，都有替我們出氣。我跟阿璐很感激他，欠了他的，只好用一輩子來還。”

蔣慧凡好奇的問：“你們還有聯繫？”

姜城微微一笑：“報恩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斷聯繫？”

蔣慧凡喃喃道：“其實每個人都有親近的人，每個人親近的人裏面，或許都有壞人。那麼該怎麼評價人的好壞呢？為大眾所不齒的，一定就是壞人么？”

姜城道：“大家都覺得是壞人的，這個人肯定有問題。可蔣小姐應該知道，還有一個詞，叫人言可畏。”

她頓了頓。

“或許他的壞，只是從別人口中傳出來的，而他本人，沒有那麼差。只不過被抹黑，成為了眾人口中所謂的“壞人”。”姜城道。

蔣慧凡沉默了。

所有人都覺得曲渡這個人不怎麼樣，害了養父，利用身邊的人，無惡不作，可是她總覺得，他或許沒有那麼壞。

所以她算認同姜城的話。

只不過，她曲渡怎麼樣，已經跟她無關了。

“姜同學，我先走了。”蔣慧凡朝他笑了笑，她又覺得他這個人，變得有些陌生了。對她的那股子親昵也消失不見。

或許是因為她的要求，要求他，不要再對自己有任何多餘的想法。

打開門的一刻，風灌進領口。

蔣慧凡的意識無比的清醒，她不能頹廢下去，她得堅強。

曲渡不是適合她的人，可她還是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看到有人對她說，你看，你喜歡過的男人，其實是個好人。

你看。

他也不是那麼壞。

他也是個受害者。

……

曲賀陽是在兩天以後，再次去找蔣慧凡。

他跟她再三保證道：“這次，安琪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她再也不會打攪你。”

蔣慧凡開玩笑道：“不會是用了當初對我的方式，跟欺騙我一樣，欺騙她吧？你告訴她什麼了，說忙么？”

曲賀陽的臉色有點難看。

蔣慧凡說：“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從一開始那麼深愛安琪，怎麼就突然心思放在我身上來了。”

“我只不過，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只是對安琪不甘心。”曲賀陽道，“小蔣，可是我對你，我甚至想到了我們老了以後。”

他說：“小蔣，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