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回娘家(二)
老夫人驚的眼如銅鈴,雖然聽明白了怎麼回事,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只用手指着喬蘿,再指指程錦越,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夫人趕緊抓住她的手:“娘,阿蘿說的是真的,安平王爺他不但沒死,還活的好好的,他已經回來了,這不,好端端地就在你面前站着!我們的阿蘿再也不用守寡了!”
一旁的族中老太太也附合著說:“阿蘿真是福報深厚呀,我活了一輩子,第一次聽說這種事!這孩子,以後福份大着呢!”
程錦越來到床前,十分恭敬地說:“這位就是祖母吧?請受孫婿大禮!”
老夫人一轉頭,看到喬珠妒恨到扭曲的臉,心裏咯噔一下,終於徹底明白了怎麼回事,她尖叫一聲,伸手指着喬蘿,眼睛往上一翻,徹底暈過去了。
喬蘿心情大好,裝作十分擔心地說:“祖母她老人家驚喜過度暈過去了!快傳王大夫,陳嬤嬤王嬤嬤,你們快掐祖母的人中讓她醒過來,實在不行就用針刺!”
陳夫人急的拉起老夫人的手想喚醒她,王嬤嬤也嚇壞了,趕緊取出縫衣針朝老夫人的人中狠狠地扎去。
喬珠的妒火終於有了發泄的出口,她幾步上前,啪地一聲狠狠扇了王嬤嬤一耳光,大罵道:“老奴才!你敢扎祖母!你們這些黑心肝爛肚腸的,統統不得好死!”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王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頭,忠心耿耿地服侍了她一輩子,以前就連喬奉天都要對她客氣幾分,更不用說別人了,喬珠一個來歷不明的庶女,居然敢動手打她耳光,還是當著眾人之面!
陳夫人大怒:“喬珠!你這是做什麼?”
喬珠發泄完了,方才想起俊朗高貴如同天人的安平王爺就在一旁看着,她愣了一下,這下糟了,辛辛苦苦裝起來的美麗柔弱嫻靜形象盡毀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程錦越,又瞪了一眼現在看起來平凡的如同路人一般的王敬軒,捂着臉跑出去了,王敬軒不用人示意,極有眼力地趕緊去追她。
陳夫人安撫了王嬤嬤幾句,老夫人被扎了一針后卻唔了一聲醒了過來,看到圍在床前的人,方才想起剛才的事。
她打量着程錦越氣宇軒昂的樣子,想到如果不是兒子從中做梗非要把喬蘿嫁給一個死人,這門親事就是喬珠的了,誰想如今卻變成了這樣!實在太便宜喬蘿這個小雜.種了!
再想想王敬軒現在只是一個還不能出仕的舉子,能不能考中進士還很難說,如果不能考中進士,即使有侯府提攜,即使再有能力,也只能一輩子做佐二官甚至為吏,這輩子能不能給珠兒掙個誥命夫人還很難說,如果沒有身份,再多的嫁妝又有什麼用?
一時僅剩的幾顆后槽牙都要咬爛了,卻又不得不裝作驚喜萬分和滿面慈愛的樣子,面目看起來都扭曲了。
喬蘿心中大快,趕緊拉程錦越行了大禮,老夫人有氣無力地揮手示意她們起來,嘴裏胡亂地吱唔着,王嬤嬤撫着高高腫起的臉翻譯:“老夫人說王爺回來就好,二小姐這輩子不用守寡了,她很高興,準備把老侯爺留下的一付古籍送給王爺做見面禮。”
這時王大夫也趕來了,給老夫人把了一下脈說:“沒有大礙,老夫人方才是驚喜過度,心情太過激動心血翻騰才暈了過去,現在已經不要緊了,我回頭再開一付藥方調理調理,老夫人以後再不可大喜大悲,心情千萬要平和。”
陳夫人點點頭:“既然老夫人沒事,就讓她老人家好好休息,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參加酒宴吧。”
眾人點點頭正要走,老夫人卻急切地嗚啦起來,王嬤嬤臉色一變說:“老夫人問大姑爺來了沒有?她說大姑爺和王爺是連襟,讓王爺以後多多提攜,才能互為助力。”
一個半點身份也無的寒門舉子要與安平王互為助力,眾人相視無語。
陳夫人忍住心頭的厭憎,平靜地說:“珠兒剛才忽然不適,敬軒這孩子體貼,跟着去看了。您就放心吧,敬軒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又是侯府的女婿,我們肯定要照應的。
你身體不適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去招呼客人了。”
老夫人又轉過頭滿面殷切地看着程錦越,程錦越倒也十分好脾氣的樣子:“您老放心,既是親戚,自然要照應的。”
老夫人方才放下心來,點點頭,心想王敬軒來拜年時,一定要好好訓誡他一頓,讓他刻苦用功,無論如何都要考中進士,將來給珠兒掙個誥命夫人,雖然比不得喬蘿高貴,但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陳夫人趕緊招呼大家離開,忽然覺得王敬軒這一家,以後說不定真成了侯府和安平王府的拖累,這門親事結的也不知是對是錯?可是當時皇上逼迫如此,她能有什麼辦法?
宴客廳里佈置的十分華麗,陳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處處安排的十分用心,所有人看起來都喜氣洋洋的,除了坐在角落裏陰着臉又滿面尷尬的王家母女倆。
他們如今也算是侯府的姻親,這等喜事當然要給他們下貼子,王家母女倆當然捨不得這露臉的大好機會,倒是打扮一新來了,卻發現在這些非富即貴的人中間,她們母女倆怎麼看都象是一斛珍珠中混了兩顆魚目。
剛在侯府外面,那奢華高大的馬車和威風凜凜的儀仗隊,還有程錦越和喬蘿滿身的錦繡珠翠,如同璧人一般攜手而來,讓她們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低賤渺小,彷彿名花異卉中長了兩棵雜草,這樣的人真的把他們當姻親看嗎?
而王敬軒已經安慰好喬珠趕過來了,笑話,這麼好的時機,他怎麼能浪費在一個女人身上?
看到程錦越被眾星捧月一般尊敬和仰望着,想到剛才喬珠看向程錦越時那震驚迷戀的眼神,轉而看向他時卻滿是鄙夷和失望,彷彿他是什麼骯髒下賤的東西,明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喬珠已經對他頗為傾心了呀!他抿嘴攥緊了拳頭。
他自問才貌能力一點也不比程錦越差,所差不過是一個出身而已!只要給他一個跳板,他一定要努力地往上爬,爬到眾人矚目的地方,直到可以與這個連襟平視,進士他是無論如何都要考中的!誰願意低賤一輩子?
至於喬珠那個水性楊花的賤人,雖然不能休了她,只要她進了門,有的是辦法折磨她以報今日之羞辱!
她又不是陳夫人親生的,喬蘿和喬楠明顯不太待見她,一個來路不明的庶女而已,也只能在他們王家人面前裝裝高貴,等將來有了地位,一定要多納幾個美妾來羞辱她!
不過目前一定要把她哄好了,只有順利把她娶到手,才能利用長平侯府女婿和安平王府姻親的身份謀取好處,好男人能屈能伸,和遠大的前程相比,這一點屈辱算什麼?
他彈了彈身上的價值不菲的錦袍,這件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錦衣就穿在他身上,這是他把全家的財產都握在自己手中的結果。至於娘親和姐姐那裏,給她們留夠生活費就行,衣着出去不丟人就行,王家所能得到的一切資源都要用在他身上,幫助他飛黃騰達。
不是他小氣自私,只有他好過了,全家人才能過上好日子,不是嗎?
可恨喬家人,居然沒有把他和程錦越安排在一張桌子上,真是狗眼看人低,不過既然沒有人主動把他介紹給安平王,那他就自我介紹好了,這連襟的關係,無論他願不願意,都做定了。
他做了個自認為最優雅最能體現他才子氣度的表情,施施然來到程錦越面前,大大方方地行了個平輩禮:“王爺,不才王敬軒見過王爺!”
因為男女分席而坐,這會陪着程錦越的是喬楠和溫樺,還有幾個喬家族人,喬楠雖然不喜喬珠,連帶對王敬軒也不喜,可他還是禮儀周全地向程錦越介紹了來人的身份:“這是大姐夫敬軒,舉子出身,今日也來賀喜。”
程錦越不冷不熱卻又禮數周全的回了禮:“幸會幸會,敬軒兄請坐!”
王敬軒順着話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下,本來被安排在此處陪客的喬家一個族叔凈了個手卻被人佔了座,頓時氣的滿面通紅,喬楠也無可奈何,只得另調座位,讓這一桌年紀最小的一個族弟坐到旁邊一桌,才請族叔重新坐下。
宴席終於開始了,一色新衣的年輕丫環捧着山珍海味魚貫而入,絲竹慢彈輕撥,宴客廳里溫暖如春,熏香淡雅,王敬軒看到自家老母和姐姐緊張尷尬手足無措地坐在角落裏無人理睬,連喬家的管事婆子也不如,暗暗下定了決心,終於有一天,王家也要擁有這一切。
宴罷,喬楠送程錦越去喬蘿出閣前住的倚雲閣去休息,喬蘿跟着娘親和阿璇,還有田慕賢的妻子田家大嫂一起去見燕姨娘和師祖,這麼大的喜訊怎能不與她們當面分享呢?
田慕賢夫妻倆及笄禮當日親眼目睹了程錦越回歸,簡直是驚喜交加,只是他們倆不肯住在安平王府,堅持要與陳滄他們住在一起。
不過他們聽從了喬蘿的勸告,決定留在京城幫喬楠做事,過完年就要上任了,喬蘿已經借口京城學堂好名師多的理由,串掇着田大嫂把兒女都接來,這樣田慕賢才能安心做事,不是嗎?
阿璇和田大嫂笑着打量着她:“以後不用羨慕別人的孩子可愛了,這麼喜歡,什麼時候自己生一個?”
喬蘿裝作害羞的樣子低下頭去,這時燕姨娘和師祖已經歡歡喜喜地迎了出來,看到她們一個個喜氣洋洋萬分慶幸的樣子,喬蘿忽然覺得,能得親人這麼高興,其實程錦越回來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與那個種馬一般的傢伙生兒育女?還是算了吧,她心裏硌應。
師祖歡歡喜喜地抱住喬蘿,抹着眼淚:“我就說,我家阿蘿這麼好的一個孩子,看着福氣盈滿,怎麼可能終身守寡呢?實在是怎麼也想不通,果真老天有眼沒虧着這孩子!原來福氣在後頭!嗯,師祖這一次進京真是喜事連連!”
燕姨娘也真心的高興,不過喬蘿知道師祖還沒告訴她自己和喬楠真實的身份,畢竟她曾經傷心過度神智不清,現在好不容易漸漸好了,其中牽扯到喬奉亭之死,誰也不敢再輕易刺激到她,決定等年後再說。
過了一會兒,二嬸和姜姨娘也來了,都真心地為喬蘿高興,喬蘿順勢留下不回屋去,她在安平王府和程錦越都沒有住在同一個院子,這會回去休息卻要和他共一間屋子,她實在不願意,這廝給人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想到這廝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枕着自己的枕頭,蓋着自己的被子,她心裏還是湧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不過他今天表現實在很好,雖然有做戲的成份,卻還是給足了面子,讓她成了女人們艷羨妒忌的對象,看在這個面子上,明天就好好陪他逛街吧。
幾個人正說著話,一個丫頭偷偷進來說:“王公子又去看大小姐了,還在園子裏給她折了一隻梅花。”
陳夫人呵呵笑了:“倒是個會來事的,只要不犯規矩,就由他們去吧,告訴婆子們盯着,不要讓他們倆獨處,免得做出什麼丟臉的事。
這王家也是急了,都已經定親了,莫非我們侯府還會因為另一個女婿身份高貴就毀親不成?如果不是要守孝,我都想這會就把喬珠嫁過去算了!”
姜姨娘搖搖頭,喬珠再得老夫人看重,也還是上不了檯面,哪有家中還有嫡母和生母,就私自在自個屋裏和未婚夫見面的?
回去的路上,想到娘親和楠兒,還有那些親人們高興的樣子,喬楠再次覺得程錦越回來是一件好事。
想到他今天處處照顧自己,極給侯府長臉面,就真心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程錦越轉過頭凝視着她,呼吸中帶着濃濃的酒氣:“你我夫妻同心,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希望王妃待我之心,如同我待王妃!”
喬蘿愣住,這畫風轉變也太快了,這算是表白還是試探?她又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