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酒罈
兩個人擠眉弄眼推託一番后,終於磨蹭不下去了,一個面相瘦削神色精明的婆子板起臉,快步上前很敷衍地行了個禮,然後仰着脖子:“秦婆子,你怎麼把小姐帶出來了?譚娘子早有交待,小姐身份尊貴,輕易不可出正院,你快把小姐帶回去吧,免得我們受責!”
看着她們刻薄囂張的樣子,喬蘿裝作害怕的樣子往秦嬤嬤背後一縮,帶着哭腔說:“嬤嬤,我不要回院子,我想去園子裏逛逛!”
秦嬤嬤最怕她受委屈,連忙拍她的背,寵溺地說:“小姐勿怕,嬤嬤帶你去。”
然後轉過頭,滿臉堆笑討好地說:“劉家大妹子,小姐也是孩子心性,在院子裏住久了耐不住,想去園子裏逛逛看熱鬧,其實也沒什麼看頭,不過有些雞呀羊呀豬呀之頭的,她不似咱們看慣了,自然稀罕,你就通融通融,讓老奴好歹帶她轉一圈吧?”
另一個虛肥白胖金魚眼的婆子走前幾步:“秦婆子,不是咱們為難你,而是譚娘子早就交待過,小姐金尊玉貴,若有半點不妥我們都受不起。
園子有不少干粗活的粗蠢人,還到處雞飛狗跳的,又有魚池子又是菜園子,若是小姐有點磕着絆着或者受了什麼驚嚇,你不怕事,我這條老命可受不起折騰!”
喬蘿本想出面又忍住了,她若是強勢起來這兩個老奴才必定會怕的,但她們一定會向譚娘子學舌,若被譚管事察覺自己性情心智大變怕是會起了警覺之心,就讓她們認為自己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而已,不過比以前略活潑伶俐些罷了。
而且這兩個婆子雖然聽命於譚福生兩口子,但是今天沒人撐腰,她們絕對不敢當面為難主子,不過是費一番口舌罷了,秦嬤嬤又一心寵她,一定會說服這兩個婆子同意的。
這樣就可以多消磨一會時間,讓阿璇有足夠多的時間做好裏面的事情。
果然秦嬤嬤十分好脾氣地又是作揖又是做保證,好言相求如和風細雨般,讓那兩個婆子拳拳出去好似打在棉花上,幾個回合后很快沒有了發橫的耐心和勁頭,關鍵是譚娘子不在家,她們並不敢當面為難喬蘿這個主子。
就隨意地揮揮手:“好啦好啦,看你這麼大年紀的份上,就依你一次吧,你可要看好小姐,不要亂跑不要亂搭話,有什麼差錯你自己擔著,譚娘子回來若是怪罪你自己頂着!”
秦嬤嬤又是一番保證,這才帶着喬蘿去了園子,到最後,劉婆子倒底不放心,就一路跟着她們,喬蘿並不在意。
她為了拖延時間就裝作興緻勃勃地四處打量。莊子外面不但有果園,還有菜園子、魚池和雞舍羊欄等,分散着幾排比較粗糙低矮的房子給幹活的人住,遠遠看去,外面是田地和山林,都由佃農和僱農耕種打理着。
這個季節莊稼地里沒有什麼活,只留做一些僱農在打理着園子,莊子裏真正的奴才算上譚福生一家也只有十幾個人,平時幹活的都是依附莊子生存的僱農或者佃農。
這些人的飯碗與其說是掌握在侯府手裏,不如說是掌握在譚福生手裏,因此譚福生就是莊子裏的土皇帝。
大概譚福生告誡過什麼,這些人看到喬蘿雖然很好奇,卻都遠遠地避開了,大多數裝作沒看到,實在避不過了就遠遠地行了禮繼續低頭幹活,卻沒有一個人湊上前來。
秦嬤嬤似是習慣了,也不去在意,見喬蘿興緻很高,又憐惜她整天就在那個小院子裏悶着,只一心哄喬蘿高興。
喬蘿心中有事,根本就心不在焉,為了拖延時間,無論看到什麼都裝出興緻勃勃地樣子問東問西,一雞一魚都要看好長時間才盡興。
見她興緻高漲,秦嬤嬤也很高興,也顧不上朱冬梅回來會不會責怪,只耐心細緻的陪着她,倒忘了要來找些食物給喬蘿中午做好吃的。
而劉婆子防她們簡直跟防賊似的,特別是在雞舍和魚池旁,生怕她們要帶走什麼東西似的,看魚池的人看到劉婆子使眼色,居然裝作有事走遠了,應該是擔心喬蘿讓他撈魚吧。
喬蘿擔心鬧起糾紛劉婆子翻臉趕自己和秦嬤嬤回內院,會誤了阿璇要做的事,因此也隻字不提來時的目的,只是一付閑逛的樣子。秦嬤嬤也明白了怕是中午不能給喬蘿加菜了,心裏雖然難受卻沒有辦法。
就在喬蘿逛得實在疲憊乏味,又冷的受不了的時候,阿璇找來了,看着她使個眼色,喬蘿明白事情已經辦妥了,頓時鬆了一口氣。
阿璇笑着說:“等不到你們回來,怕小姐和嬤嬤累着了就找來了。小姐今日好興緻,可是你身體還沒有好利索,不敢太累着了,還是和嬤嬤回去歇會吧,我來摘點菜。”
朱冬梅對雞蛋肉食看得很緊,但是菜是園子裏種的不值錢,這裏周圍都是農人,大都自己種菜,菜也賣不出去,只供自已吃,所以倒不拘她們吃菜,何況這季節園子也沒有什麼稀罕的菜,不過是白菜蘿蔔蒜苗菠菜等一些耐寒的蔬菜。
喬蘿從善如流地點點頭:“阿璇姐姐,園子裏真好玩,可我確實逛累了,也冷的慌,那就回去吧。”
秦嬤嬤不放心阿璇做粗活,就讓她陪喬蘿回去,自己去摘菜了,又說中午的飯沒什麼做頭,自己一個人就行,讓阿璇陪喬蘿去歇息,等着吃午飯就行。
此言正和喬蘿之意,兩人乖巧地應了回了正院,一直進了內院關上門,確信再沒有別人,方才鬆了一口氣。
阿璇拉着喬蘿一直走到核桃樹下,神色凝重地指着地面壓低聲音說:“挖到了,就在這,挖了不到兩尺就碰到木板了,木板下面是一個淺坑,坑裏果真放着四個酒罈子,兩個青色,兩個赭色,還有一個瓷盒,裏面裝着一張紙,寫的是酒的用法。酒罈子我已經藏好了,這裏也收拾好了,小姐看看可有異樣?”
喬蘿查看一番,坑已經照原樣填好,土層也被阿璇踩實了,基本看不出什麼異樣,若是仔細看也能看出一些痕迹,但是不知情的人誰會注意這些,就放下心來。
於是點點頭:“姐姐弄的很好,基本看不出什麼,等會我們在此做針線活時再踩踩,嬤嬤眼神不太好應該注意不到,朱冬梅回來應該天就快黑了,她不會進內院來的。剛在園子轉時,聽人說今天夜裏可能要下雨,雨一淋等明天就更看不出什麼了,姐姐放心吧。”
暗自慶幸今天的機會太難得了,把該弄的都弄妥善了,夜裏再來一場雨淋一淋,什麼痕迹也看不出了。
兩人進了西廂,阿璇揭起垂下來的粗布床單,是李媽媽以前住的床,因為忌諱輕易不會有人翻動的,喬蘿蹲下身子朝床底下看,光線有點暗,只模模糊糊看到四個小罈子,卻看不清顏色,頓時放下心來。
阿璇又從枕頭下掏出一個扁圓的瓷盒打開,應該是裝脂粉的盒子,裏面折着一張薄薄的紙,上面是李媽媽秀麗工整的小楷字,應該是在她生病前就準備好的。
上面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寫着酒共有四壇,每壇裝兩斤酒,青色的罈子裏的酒喝了能讓人漸漸迷醉而後長睡不醒,赭色罈子裏的酒能讓人一沾即醉,至少三天三夜後方才清醒。
雖然早猜到李媽媽埋下的酒是幹什麼用的,但一旦證實了,喬蘿的心還是突突直跳,讓人長睡不醒,可不就是讓人無聲無息死去的毒酒嗎?
也許李媽媽早就看透了譚福生的不良用心,所以做了萬全的打算,喬蘿心驚肉跳的同時也越發感激她,要不然憑她和阿璇兩個,就是再害怕又能有什麼辦法?
不過既然李媽媽能猜到譚福生包藏禍心,為什麼她在世時不提早下手了結禍根,然後帶自己逃到滕州,而是一直隱忍到她病重時,才在信里交待了這件事,她就不怕兩個半大孩子成不了事反而壞事嗎?還是她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沒法動手?
若不是自己穿越重生過來,原來的小喬蘿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些,難道她要稀里糊塗地送了命,難道李媽媽連自己會穿越過來也能預料的到?喬蘿搖搖頭,不會這麼神奇吧?
也可能是她以前太過能幹,壓制的譚福生不敢露出什麼異樣,所以她沒有想到他的禍心,只是憑預感防患於未然而已。
又或者她雖然察覺到譚福生暗藏禍心,卻想到他身為家生奴才,除非有人授意,否則絕對不敢生出禍害主子的心思,至於是誰授意,意圖倒底為何可能一直沒有弄清,她擔心打草驚蛇所以才沒有冒然出手。
背後主謀若真有害人之心,不達目地就不會輕易罷手,若是沒有弄清情況冒然出手,就算順利除了譚福生一家,說不定反會逼得對方使出更狠的手段,到時事情越發不可收拾。
所以李媽媽一直沒有冒然出手,只提前準備好了這個以防萬一吧?臨終又放心不下,才匆匆交待她關鍵時候用來防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