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你有幾條命,敢殺我兩次?
荀徽作為文壇大家,深居簡出,每日裏前來拜訪的名仕無數,但是能見得到他人的寥寥無幾。恰逢這幾日天氣轉涼,按照慣例,荀徽去城外閉關,可沒成想,卻被賊人惦記上了。
小廝回京后報官的同時,便來千歲府傳信。
寧婉挽起袖子,隨手將帷幔扯下一條綁在手上,冷笑一聲,“敢動老娘的徒弟!活膩了他!”
一行人快馬加鞭,直衝出城,為首那女子一襲黑色勁妝,手上綁着一條飄帶似的東西,而身後馬背上,曾留夏和小廝同乘一匹馬,曾神醫一路嗷嗷慘叫,被顛的心肝脾肺都要吐出來了。
“前頭那個,你等等!等一下……”
曾神醫半死不活的喊道,然而前面策馬飛揚的女子哪裏聽得見,一頭墨發迎風而起,光是一道背影,就能將人攝魂奪魄一般。
幸好此時街上百姓尚不多,即便是橫衝直撞出城,也不會傷着人。
不多時,根據小廝帶路,寧婉和曾留夏便趕到了城郊外的一處宅子外,還沒進門,便看見裏面熊熊大火燃起,寧婉腦子一熱,“荀徽人呢?”
小廝恍若未聞,一看那火光起,扯起嗓子哀嚎一聲:“夫子!夫子還在裏面啊!”
“什麼?”
寧婉頓時臉色大變,抬起頭看了眼已經燃起來的宅子,顧不得許多,當即沖了進去。
院子裏有一口大水缸,原本是用來養育金蓮的,此時卻被寧婉直接一拳頭砸了個窟窿,裏面的水傾瀉而出,寧婉順勢便將身上淋濕,然後用手上的布條打濕然後捂住鼻子,沖了進去。
在寧婉衝進去后,小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手上忽的寒光一閃,一柄匕首出現在他手中,他正準備直接抹了曾留夏的脖子,誰知曾神醫冷不丁的轉過身,笑嘻嘻的道:“哎,這麼大的火,這宅子你要不要賠錢啊?”
他說話的同時,小廝眼睛猛地瞪大,手上的匕首不由自主的掉在地上,發出‘鏗’的一聲。
“你,你……”
曾神醫撇撇嘴,滿臉無語的看着那小廝,鄙夷道:“誰告訴你,神醫只會救人,不會殺人了?”
他抬起手,不動聲色的將手上的銀針丟在地上,深吸了口氣,看向已經衝進火海的寧婉。
“真是麻煩……難道九千歲只喜歡麻煩?”
搖搖頭,正準備整理整理衣服,誰承想眼身後‘嗖’的一聲,曾留夏正要抱着腦袋蹲下,誰知那射箭那人似是早有預料一般,一箭之後又來一箭,曾神醫‘嗷’的一聲慘叫,腦袋一栽,便倒在了地上。
臨暈倒前,還不忘罵了句:“你祖宗的,別讓本公子逮着你……毒死你……”
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此時,寧婉衝進火海,一眼便看見倒在地上的荀徽。
荀徽年歲大,身子骨本就不如常人,此時他腦門上還淌着血,顯然是被人打傷了丟在這兒自生自滅。
寧婉顧不得多想,連忙過去將人抄起來便往外走去。
頭頂上不時地掉下來燒斷的房梁,寧婉不敢耽擱,一邊護着荀徽,一邊加快步伐。
可四處都是火,屋內濃煙滾滾,寧婉將沾了水的布條綁在荀徽口鼻上,然後自己用袖子擋住口鼻便往外衝去。
可誰知就在寧婉扛着人剛到門口,卻見門外忽的一群人直接鎖上大門,然後轉身飛快離開。
“我去!你這是想燒死我們啊!”
寧婉頓時氣的沒脾氣了,她扛着荀徽,抬腳就要踹門,可門外似是有人擋着,無論寧婉如何用力,踹不開砸不開。
身側荀徽奄奄一息的咳了起來,一邊咳,一邊道:“師傅不必管我,快走……”
“閉嘴!把你救出去,以後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要攜恩以報!”
“師傅要是想攜恩以報,早就這麼幹了,何必等到今天,還要搭上性命?”
“誰搭上性命?老娘今日出門特意看了黃曆,大吉大利,好日子!”
“小女娃娃,你是有福氣的人,我老頭子能得你指點,是三生有幸……”
“這話說的跟你活了三輩子似的,好了,閉嘴,待會兒被煙熏死了我可不負責。”
寧婉將荀徽放在一旁,眼看着身後的火勢越來越大,屋內的濃煙也越來越多,此刻她腦子裏倒是清明了許多。
那傳信的小廝只怕是有問題,凌刃寒進宮向來都有吳剛暗中護衛,應該不會有事兒。西廠廠衛此刻再發信息讓他們來幫忙,自己怕是要死在這兒了。
正在寧婉琢磨着如何逃出去之際,門外,忽的傳來一陣嬌媚的笑聲。
那聲音,無形中似乎有種熟悉的感覺。
“上次見你,你就本就該死,只可惜當日我身上有傷,沒顧得上宰了你,這回正好,燒死你,也省的我動手了。”
那女子,正是眉月。
寧婉只覺得呼吸愈發的艱難,退是絕對沒有退路了,而且她還帶着荀徽,想活命,難上加難。
“跟你打個商量,你放我出去,我留你一條小命,如何?”
寧婉說話速度極快,盡量避免吸入過多的濃煙,只是這屋內的溫度也不低,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那被架在火上烤的烤鵝一樣,就差滋滋流油了。
外面那人詭異的笑出了聲,抬起頭看向硃紅色的大門,沉聲問道:“雖然我也不明白,你一個廢物,用的是什麼手段能讓這麼多人對你敬重有加,不過有一點,今日你若不死,我的籌劃就無一能夠達成。所以你,必須死,明白嗎?”
“想踩着我的屍骨達成你的心愿?你這麼能想像,怎麼不想着你早日上天呢。”
寧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用力去推門,可依舊紋絲不動。
荀徽幾乎已經只有進氣兒了,眼看着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寧婉咬咬牙,“你想要我的性命可以,你將荀徽放出去,此後你便是文壇第一人的恩人,日後天下儒生皆會奉你為上賓,你的籌劃說不定她們還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哼,花言巧語,等你死了,我自然能獲得這天底下最大的助力!”
說罷,眉月掩着唇又笑了起來,“原本我最首選的人該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的,可惜了,他竟對我視而不見!下作閹賊,甚無眼光!既然如此,良禽擇木而棲,我也只能另尋他人了。”
“你馬上就要死了,待會兒我就割了你的頭顱,正好前去慶功!”
“哦,對了,聽說你還曾給那閹賊自薦枕席?可惜了,今日之後,你們說不定就陰陽相隔了,若是運氣好的話,指不定黃泉路上你再等一日,也能見着他。”
……
女子笑聲回蕩在屋外,屋內卻沒了動靜。
眉月斂起笑容,見濃煙從門縫裏鑽了出來,正要讓人撤開。
誰知,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轟然被人踹開,門板四分五裂的砸在地上。
濃煙將火光遮掩的竟是有幾分朦朧,而大門內,寧婉披頭散髮,背上背着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從裏面一步步的走了出來。
她身上的衣裳被燒了好幾個洞,她面色慘白,雙目通紅,眼底似是掠過寒光,一步步的朝着眉月走了過去。
外面抵着房門的眾人早已摔在地上,哎喲哎喲的慘叫,眉月因本就站得遠,加上她本身功夫就不錯,即便寧婉破門而出,她也只是錯愕片刻,卻絲毫未曾傷及。
“你還沒死?”
眉月眸子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神情,這屋內的火即便是沒燒死寧婉,煙也該熏死她了,即便是這兩者都沒有,砸也該把她砸死了才是!
然而不等眉月說完,就看見寧婉將荀徽小心翼翼的放下,起身時,隨手撩了把頭髮,一股淡淡的糊焦味兒飄了過來,“燒了我的頭髮,燒了我的衣服,你膽子不小啊?”
“哼,既然你沒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眉月眼神一狠,腳尖一點,抬起爪子便朝着寧婉沖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寧婉忽的抬起頭,勾唇一笑,一字一句道:“眉月,你有幾條命,敢殺我兩次?”
她嗓音低沉,這披散的頭髮半遮住容顏,露出那雙清冷的眸子,視線鋒利的掃過眉月,這眼神兒,似曾相識。
幾乎是在瞬間,眉月整個人都僵住,寧婉手上布條忽的朝着她的爪子一甩,那布條就像是活物一般,死死地纏住眉月的手,緊接着,寧婉用力一拉,眉月整個人便撲到了寧婉跟前。
外人看來,這姿勢頗為曖昧。
可只有近在咫尺的眉月知道,此刻寧婉只需要輕輕一用力,她的小命,就此玩完。
“你,你是——少宗主?”
這聲音,這眼神兒,這動作,幾乎與那掉下懸崖的人如出一轍!
“不,不可能!少宗主明明已經死了!你是誰?”
大概是做賊心虛,眉月越是心中確定,面上卻越是不肯承認,哪怕是,這人的氣息,與那人都完全一樣。
她當日為了奪位,幾乎是不擇手段的趁着那人受傷之際,將人打落懸崖,按理說,絕無生還的可能才是!
況且,眼前這人,分明是京城裏人盡皆知的廢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