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玉顏生輝
薛十三拿出的那張紙上,畫著一塊銅牌。這張畫和當時衛八交給王換的畫雖畫風不同,可大眼一看,便能很確定的辨認出,兩張畫上的銅牌,是完全一樣的。
黃三響丟失的那批貨里,有一塊錯銀套合銅牌,這才過了幾天,薛十三就拿着畫來找王換詢問,王換不動聲色,但心裏已經打算,不跟薛十三說一句實話。
“就是這東西。”薛十三拿下嘴上叼着的煙,噗噗的吐出散碎的煙絲,說道:“金主急着找,實話實說,我也在幫忙找貨,只怕自己找不到,因此知會了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人多力量大,大伙兒一起找,誰找到,我從中抽個辛苦錢就好。”
“這是什麼東西?”
“金主只拿了一張圖錄出來,沒有真貨,比葫蘆畫瓢,按照圖上的貨去找就行了。”
“省省心吧。”王換把畫塞到薛十三手裏,可是轉念一想,薛十三是多精明的一個人,儘管在十三堂里,他的地位最低,但薛十三的腦子是肯定夠用的。若他真是受黃三響所託,他會用這種拙劣的手段來套王換的話?
王換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如今唯一的結果,就是的確有金主在尋找這種錯銀套合銅牌。
王換轉了轉心思,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要跟薛十三聊一聊。王換明白,薛十三所說的金主,一定不會是衛八。
錯銀套合銅牌,據說是跟那個長出黃金骨頭的道士有關係,但凡和黃金骨頭有關的線索,王換都不想放過。
“信不過我?”薛十三顯得有些生氣:“自從你到了西頭鬼市,我有哪裏對不住你的?我一直掏心窩子待你,你總對我橫挑眉毛豎挑眼的。”
“沒有。”王換一看薛十三有些惱火,隨即笑了,薛十三這個人,說到底對王換確實是不錯的,雖然王換也知道,薛十三是個生意人,一切都為了做生意賺錢,不過,身在十三堂,還能這樣對待王換,已經不易:“你若誠心來跟我談事情,那就擺出些誠意出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就憑你一張畫,要是忙來忙去,最後金主放了鴿子,我跟誰去說理?”
“不會,絕對不會。”薛十三將頭搖的撥浪鼓一般:“人家是什麼身份,怎麼會晃點我們?王換老弟,不是姓薛的在這裏吹牛,人家金主頭一次見我,就在西頭城的山海樓擺的酒,三十塊大洋一桌的席面,這件貨,是值不少錢,人家卻也不會言而無信。”
“外頭下着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有什麼話,都擺在枱面上說。”王換吸着煙,望了薛十三一眼。
“你啊,平日裏不言不語的,腦子卻總是這麼精明。”薛十三苦笑一聲,說道:“我只是想散開了撒網,無論我能不能找到貨,最終那份茶水錢是少不了的。你什麼都讓我說出來,就等於把我給踢開了。”
“你要覺得我是那樣的人,現在起身出去,沒什麼好談的。”
“別別別。”薛十三又搖起頭:“信不過別人,我還是信得過你,這事和你說了,你記得嘴巴上鎖,莫再亂傳了。金主姓杜,江南杜家的人。”
王換依然不動聲色,心裏卻泛起波瀾。果然,托薛十三尋找錯銀套合銅牌的人,竟真的是杜家的人。
衛八和王換說過,杜家當年花大力氣尋找過完整的黃金骨,中間起起落落,杜家破敗時,家裏的二世祖把很多黃金骨都賣到了西頭鬼市。
薛十三說的很明白,杜家要找的只是銅牌,而不是黃金骨頭。這實則已經說明了,在杜家人的眼裏,銅牌是要比黃金骨頭更重要的東西。
“杜家的人,會到西頭鬼市這裏來找貨?他們的路子,不會比十三堂窄。”
“你還是不信。”薛十三沉吟了一下,站起身說道:“走,我帶你去看看。”
屋外的雨依然在下,風雨阻擋不住西頭鬼市的燈火,只不過一下雨,客人少了許多,很多攤子的攤主,都躲在板屋裏望着雨發獃。
薛十三和王換離開板屋,立刻朝眉尖河畔走去,薛十三帶他貼着河岸走出去很遠,至少走了有一個半小時,透過雨幕,王換看到前方臨近河岸的河面上,停泊着一條船。
那應該是一條遊船,江南很多有錢人的家裏,都有這樣的遊船。遠處那條遊船有一層船樓,船樓中的燈火通明。
“就在那邊。”
薛十三和王換一直走到遊船跟前,雨下的很大,風也很大,遊船的船頭插着一桿旗。風裹着雨,讓旗幟不停的繞旗杆打轉,王換眯着眼睛,最後看清楚那面旗子是黃邊白底,上面好像綉着一匹火紅的馬,四蹄騰空。
“王換老弟,你還覺得我在騙你?”薛十三指了指船頭的那面旗子,說道:“杜家的躍馬旗。”
“你帶我去見見杜家的人。”王換抓住這個機會,跟薛十三說道:“他要找貨,讓他同我直接講,你放心,我說話算數,若真的替他找到貨,你那一成茶水錢,我一文不少的給你。”
薛十三頂着斗笠,站在雨中琢磨了一會兒,其實,他誰都不想得罪,不想得罪十三堂的同門,卻也不想得罪王換。
“好吧,你不信我,我卻信你。”薛十三嘆了口氣,說道:“還是那句話,我這個人啊,天生的賤命,總做些犯賤的事情。”
薛十三帶着王換,在遊船的船邊喊了兩聲,很快,船上傳出了回應,薛十三自報了姓名,遊船上出現一盞筒燈。
這種燈有一根大約兩尺長的圓筒,燈光都被裹在圓筒里,正直的照射出去。王換聽人說過,江南的土龍下坑時,喜歡用這種筒燈。
筒燈照着薛十三和王換的臉,船上的人該是認得薛十三的,隨後,那邊搭過來一架跳板,兩人沿着跳板走到了船上。
船樓里燃着幾十盞燈,如同豪門大戶家會客的廳堂,擺設都是正經的花梨與紫檀木所制。正中間有一張桌子,擺着幾樣精緻小菜,一個看着大約二十六七歲的女人,正坐在桌前,慢慢的喝酒。
這個女人很白,瘦長的瓜子臉,頭髮梳了個桃心髻,大眼睛,高鼻樑,身上穿着一件靛青色的半袖衣服,青衣襯着一張俏臉,玉顏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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